姜予年背倚着墙面,仰头与禇临看同一片星空,手机那边传来禇临短促的一声笑,随后是呼呼灌来的风声,哪怕什么都不说,他心情也愈来愈安定。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亮窗户,他清楚看见自己的双眼逐渐柔和。
新年快乐啊,祝我喜欢的他顺遂安康,万事胜意。
等到姜予年从阳台出来,回到之前坐的沙发上,便正对上旁边姜绒绒幽怨愤愤的眼神。
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姜予年递给她:“喏,你也新年快乐。”
姜绒绒接过红包,瞬间不气了,甚至嘴角往上牵,姜予年往常可是一毛不拔的,按他的话来说那就是:给她红包不如送几斤习题册。
今年居然能收到红包,真是老天下红雨了。
姜绒绒将红包揣兜里,喜不自胜,然后就听姜予年问:“你刚才叫他什么?”
“禇临哥哥啊。”姜绒绒不明所以。
“以后不准叫这个称呼了。”
“……噢。”
……
年后,陈怡和姜振国很快投入到了工作中,一个去了医院,一个往律所走,家中又重新空荡了下来。
禇临这几天经常过来,他发现姜予年的伤不仅没有好全,反而还严重了。
明明之前换了几次药,医生说不出一周会慢慢痊愈的,结果却是姜予年时不时地就要捂着胳膊喊疼。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要是左胳膊疼了做什么都不方便,禇临便背着书包过去照顾他。
这天清早,陈怡穿上白大褂,推开房门到外边等姜振国开车带她去上班,正好与禇临碰了面。
“小禇又来找予年复习了啊,”陈怡叹了口气,屡次托禇临照料儿子也有些不自在。“唉,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过去,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又麻烦你照顾他了。”
禇临拽着书包带进门换了鞋,来到姜予年卧室门前屈指叩了叩门,里边没有应声,他有些迟疑。
这时姜振国洗完碗碟从厨房出来,边打领带边往门口大步走,闻声瞥了禇临一眼:“他今天很早就起了,估计是在睡回笼觉,这会儿也该醒了,没事,你直接开门就行。”
话落,姜振国也离开了,门发出‘咔哒’一声响。
禇临在门口踟蹰半晌,听见里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知道姜予年清醒了,他轻轻推开门。
房门敞开,露出里边黑白灰冷色调的布局,深色窗帘早已拉开,炽白的晨光由窗外透进,满满当当地洒落房间,床面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边沿积着睡衣和日常所穿的冬衣。
一只劲瘦的手臂伸来,上边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流畅,并不显夸张,只是当手抓住上衣曲肘时,肌肉走向便变得清晰,爆发感强烈。
“啪!”门猝然撞上了墙,失手推门的人难掩懊恼,想落荒而逃,却被人用目光抓了个现行。
姜予年听到慢条斯理地将上衣穿上,这才回转过身挑眉:“禇临哥哥偷看多久了?”
“好看吗?”
禇临脑子里来来回回是青年线条利落的腰身、手臂、脖颈,循环播放的动画将一丝一毫都放大得清晰无比,喷张的热气透过画面熏蒸着他的头脑,他像是被姜予年的视线烫到,答非所问:“我……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刚才敲门了,你没应。”
牙齿几次险些咬到舌头,话总算完完整整说了出来,禇临蓦地想到姜绒绒曾给他的那个U盘。
他看U盘里边的照片时只是不自在,没想到真人展露出那样的一面,压根扛不住。
姜予年‘哦’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禇临默默转过头来看他,姜予年这会儿衣服齐全了,又变得人模人样,只是言语间的意味实在耐人琢磨。
见禇临紧紧拽着背包带,止不住地局促懊恼,没有看他,姜予年蓦地笑了下,又收敛了笑意解释:“我刚才愿本是想去洗澡的,结果左手臂这边又疼了,只好折回来把睡衣换下去,这才没有听到敲门声。”
“现在还疼吗?”禇临一听他说手臂疼,快走几步到他跟前端详,见姜予年神色和平常没有太大差别,伤口处也没有渗血,这才稍稍宽了点心。
姜予年凝视他顿了顿,才说:“还有些疼,一会儿就好,你别担心。”
“不行,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姜予年一把握住他的手,别过了头去:“我这两天手臂疼,没能洗澡碰水,现在身上又痒又脏,你还是别看了。”
“你……”
病人的自尊总要照顾,禇临没有再坚持,只是看姜予年的侧脸心里有些难受。
姜予年一向是光芒万丈的,如同划破天际的缤纷彩,禇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神色,不禁心里一揪一揪的。
这时姜予年皱了皱眉,试着抬了抬左臂,又像是被痛楚激灵一下刺到,僵住胳膊没再动弹。
“也就刚刚疼一阵子,现在已经好点了。我还是想去洗澡,不然你先去书房等我一下?”
禇临抿紧唇线,扶在姜予年的右边,不由分说:“我来帮你洗。”
姜予年盯着他的发旋,笑道:“好啊。”
“那麻烦禇临哥哥了。”
第49章 生日
浴室内水雾缭绕, 在磨砂窗上糊了一层,水声潺潺。
姜予年手搭在浴缸外侧,半眯着眼躺在那, 懒懒散散跟没骨头一般, 定定看着禇临帮他洗。
“哗啦啦。”
“热吗?”姜予年问道, “你脸好红啊。”
禇临是冷白皮,脸颊热度一上来, 便染上瑰丽的绯红色,一点儿也遮掩不住。
听见这话,禇临指尖一抖,撩起的水珠四溅, 他摇了摇头:“还好。”
其实脸上确实很热,不知道是因为热水放出的热气,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姜予年哦了一声, 安静地坐着,水平面在他的锁骨下边一点波动荡漾, 衬得胸膛、颈侧那一带的轮廓格外分明,那线条仿佛经过度量精准地长出来似的, 多一分少一分都将损失味道。
禇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被蛰到不敢多看, 平心静气帮姜予年清洗胳膊,每次视线扫到那抹伤疤,心脏都会微微抽痛。
姜予年注意到了, 便提醒:“诶,行啦,再洗下去我胳膊上快掉下来一层皮了。”
禇临这才停下,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转到姜予年身前,面对着那张他不敢对视的俊脸。
他紧张得脑子发懵,只顾去给姜予年擦洗胸膛前边,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姜予年手抵着下巴,似笑非笑盯着他问:“禇临哥哥,你往下看什么呢?”
姜予年指背在下颌上轻轻摩挲,思考了会儿:“你要想提前验货也不是不可以,直接说就行,但你这样……我容易害羞。”
“咳咳咳……”
禇临被呛到,连忙抬了头,正与姜予年的笑眼相对,他的脸因为这一通猛咳更红了,就连眼尾也泛着湿红,那双内勾的眼却微微张大,禇临连忙摇头:“没,我没这意思,刚才没有注意。”
平时清冷的脸染上霞色,姜予年眸光中闪过异样,又哦了声:“我刚才还以为是你看着我□□,心里冲动,馋我身子想耍流氓,没想到是我错怪你了。”
心里冲动。
馋我身子。
想耍流氓。
禇临难顶极了,只觉是三项罪行压下来,他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浴室里边空气太稀薄了。
“我没有。”禇临矢口否认。
姜予年不可置信又受伤,那眼里明晃晃的是‘你居然不馋我身子你太监’。
禇临:“……馋馋馋行了吧祖宗!你过来点,我们早点洗完早点出去了!”
总算洗完,禇临舒了口气,姜予年见他还站在那,看样子是想帮他穿衣服,就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禇临想到刚才也是姜予年自己穿的衣服,不放心地瞥了眼他左臂,上边已经结痂了,他点头说‘好’。
等姜予年从洗手台下方的抽出吹风机,插上电后,禇临来到他身侧,接过了吹风机调试一下温度,微踮着脚帮他吹额发。
姜予年舒服地眯了眯眼,适时低了头,便离禇临更近了,能看到对方双乌黑明亮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热气流将发丝间残留的水吹走,游走在他发间的手擦过头皮,带来一阵难言的酥麻。
姜予年忍不住笑:“禇临哥哥真好。”
手握着吹风机把轻轻晃动,禇临闻言与他视线相碰,抿唇道:“那以后也帮你吹头发。”
这种温情没有维持多久,直到相对着写题时,禇临眼睁睁看他写累了随性地甩左手臂,不确定问:“你的左臂……”
姜予年一僵,糟了。
禇临什么都明白了,包括刚才让他又羞又窘的浴室里边那一幕,脸唰地涨红了,卷了习题册就要去边上,被姜予年拉住。
“前两天确实抻到了不舒服,这我没骗你,只是今天好了点儿了。”
禇临被拉住手腕,便站在原地没动,眉宇间有些气愤,他刚才是真的很担心。
“所以你就……你想气死我?”
“没有下次,”姜予年自知理亏,举手以示投降,末了又压低了声线,“而且你也没吃亏。”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处于禇临能完完全全听到的程度。
“……你说什么?姜予年!”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两个之间的眉眼官司姜振国还是注意到了。
没有急着去找姜予年谈话,姜振国也不清楚把他叫来能说些什么,只是一块儿去上班时,拐弯抹角跟陈怡提了一嘴:“你有没有觉得,予年和小禇同学有点……过分亲密了?”
陈怡坐在副驾驶上抱着包,闭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带着点儿没睡醒的慵懒说:“那不是显而易见,一整个寒假黏在一块儿,能不亲密吗?”
等红绿灯的功夫,姜振国怕她没有准确get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又组织语言开口:“你也知道,他们这个年纪呢,心里边比较躁动,荷尔蒙分泌旺盛……”
屡次被老姜同志念经般的声音打断睡意,陈怡索性撩开眼皮,没好气道:“有话直说。”
“啊,”姜振国言简意赅又直白:“我觉得他们两个有可能在交往。”
陈怡小小翻了个白眼,早这样说不就完事了,她平视前方:“不是有可能,是已经在交往。有人做过研究,如果不是男女婚姻观念入人心,很多人其实更容易爱上同性,这很正常。”
“最近不是一直在推进学习资料共享和同性婚姻合法这些事吗?”陈怡望着不断向前的车流,嘘了口气,“现在这个时代很开放,也很包容。”
姜振国默默开车,良久道:“去年,同性婚姻合法了。”
……
开学前一天,是禇临生日,姜予年很早便将他晚上的时间预订下来。
这时他左手臂已经差不多好全了,到了现在已经再没有隐隐的痛感。
姜予年给禇临发去一条消息:晚上六点见。
夕阳倾颓,余晖逐渐被远山吞噬。
夜市中有两个身材修长高挑的青年人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人流中,融进这一片喧闹。
姜予年停了下来,前边是个小推车,上边用线水平着横了几行,将各式面具串在上边,他偏头看看禇临,笑着问:“有没有看上哪个?”
禇临伸手一指:“要那两个。”
姜予年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掠过了几个鬼面獠牙、侠客皇者的面具,最终落在一个仙气飘飘的男版‘嫦娥’和小玉兔上边。
嘴角的笑意始终扬着,姜予年问:“这两个多少钱?”
小摊贩一见来了生意,顿时从小车那端溜达过来:“一个十块,两个算你十五。”
“行,扫码。”
两个面具到手,姜予年和禇临一边顺着人群走,一边摊开两个面具,周围的各色彩灯照亮面具。
束发玉冠的仙人,和他软蓬蓬的小玉兔。
“小寿星,来挑一个吧。”
禇临想都没想,将仙人面具戴上,接着便定定凝视姜予年。
姜予年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要戴这种软萌的小兔子面具,不过今天寿星说了算,他没犹豫多久,便戴上了。
肥嘟嘟的玉兔脸在头,禇临望向他的双眼一瞬间亮了,他笑了两声,又去挠姜予年的掌心:“我的小兔子。”
然后便被姜予年一把握住了手,他接着说:“年哥,你今天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啊。”
可爱的兔子俯下身,用唇碰了碰他的。
他们牵着手往前晃荡,四周有卖花灯、夜宵、棉花糖和小玩意的,姜予年和禇临没再看上什么。
前方人头攒动,传来一阵阵唏嘘响动,姜予年越过许多人的头顶,望见了那边,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拉着禇临便过去了。
“这里人好多。”禇临萌生了点退意。
“很多都是看热闹的,真正上手玩的没几个,”姜予年从兜里掏出一颗荔枝味的水果糖,拨开糖纸放进他嘴里,“在这乖乖等我一会儿。”
喂颗糖让等人,禇临都不这样哄他三岁的小外甥,他跟在姜予年后边闷头走,忍不住又笑了。
这是一个支起来的棚子,大概有二三十平米,上边摆有三个军绿色圆盘,上边扎满了彩色缤纷的小气球,前边的摊位上相应的也摆了三把枪。
将三把枪隔开的,是几乎占满了空间的玩偶,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就是毛茸茸的白熊,包在一层较为柔软的防尘包装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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