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淮轻声问:“疼不疼啊?”
“说了不疼……”林霁被他复读机似的问法给问烦了,抬头对上向淮的视线,却突然愣住了。
向淮看的不是他的膝盖,而是他脸上那些已然陈旧的伤疤。
林霁移开了视线,看向不远处热闹的操场,向淮反应过来,也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问话有些懊恼,提高音量转移话题道:“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三千米就那么重要,非得跑完?你要不别叫林霁了,改名叫林大牛吧,倔得像头牛。”
他越说越气,林霁忍不住笑起来,扭头看向向淮。
向淮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
他一副炸毛的模样,以前就像只刺猬,现在头发短短的,更像了。林霁突然伸手,在向淮的脑袋上摸了一把,硬硬的发茬扎在手心,刺刺的痒痒的。
向淮被他摸愣了。
林霁说:“谢谢你,向淮。”
“什、什么?”向淮结巴着站起来,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觉得林霁可能是疯了吧,他自己可能也疯了,“你、你,说什么呢……”
林霁也有点闹不清自己刚才是犯了什么魔怔,咳了一声,说:“谢谢。”
“哎谢什么……”向淮潇洒地摆手,装得很无所谓,声音却越来越低,他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停了一下小声地说道,“不用谢。”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并肩坐在台子上,一人看向一边也不说话,直到过了一会儿,陈静瑜走了过来。
她先确认了一下林霁的伤没什么大问题,然后就轮到和向淮算账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陈静瑜冷着脸问他。
“我能有什么想说的啊?”向淮混不吝道,“反正做都做了。”
“你就那样说人家六班?刚刚六班班主任拉着我说了大半天,非要你去给他们道歉。”
“我不去。”向淮气道,“我又没说错,凭什么给他们道歉啊?”
“急什么?”陈静瑜说,“我又没说让你去。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做事考虑一下后果,再那么冲动,不用人家班来找,我就先把你交出去办了。”
向淮耷着眼皮说:“知道了。”
陈静瑜走之前还是又叮嘱了一遍,让向淮陪着林霁去医务室包扎伤口。
等在医务室包扎完毕,向淮和林霁没再回班级队伍,他们在操场入口处的石阶上坐下来,天气和暖,他们坐在阴凉里,吹着小风,倒是挺惬意。
向淮说:“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跑了,林霁看到他爬上操场栅栏边的石台,过了一会儿,他从上面跳下来,手里多了两团棉花糖。
“不是谁输了谁请客?”林霁说。
“我输了我输了,”向淮说,“你赢了。”
他大咧咧地在石阶上坐下,心满意足地吃起棉花糖来,显出一丝稚气。林霁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棉花糖,柔软洁白得宛如天上的云,却是触手可及的人间物什。
向淮边舔棉花糖边偷偷地用余光看林霁,他想起来之前林霁在他头发上摸的那一下,还有轻笑着说出的谢谢,心脏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跳动得急促起来。
第18章 春心萌动
运动会之后,向淮沾染了一个坏毛病,那天面对林霁时的那一瞬罕见的害羞竟然没完没了了,时不时就跑出来扎他一下。
意气风发地吹着牛皮吹到一半,不小心看到林霁的眼睛,他的思维一下就断了线,话都结巴起来;本来正常地在餐桌上吃着饭,向淮还因为挑食的毛病和宋伶然斗智斗勇,筷子不小心碰到了林霁的筷子尖,他瞬间偃旗息鼓,捧着碗不吭一声了;上课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就往林霁那边跑,等林霁看他了,他又做贼一般赶紧回过头来;要是不小心和林霁产生了一丁点身体接触,那可不得了了,他能脸红上半小时,用冷水洗脸也不顶用。
以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现在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清晰漫长,再漫不经心的动作和触碰都变得有迹可循。
向淮觉得莫名其妙,但那点诡异的心思一意孤行,根本就不归他管。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林霁仍旧稳坐第一,郑早桥那几天也特别高兴,他发挥得不错,挤进了班里前二十,排名十三,和江明萤就差四名。
期中之后郑早桥他们班重新排座位,是按照成绩排名挑选,郑早桥自从知道之后,学习刻苦了好几个度,把最厌恶的英语都捡起来了。
向淮看着他兴奋到嘚瑟的模样,还以为他终于跟江明萤搭成了同桌,一问才知道原来就是个前后桌。
郑早桥被向淮不屑的表情刺激,涨红了脸要狡辩,辩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其实有机会选她同桌的位子的,但我不敢……”
在轮到郑早桥挑选座位之前,他一直紧张地关注着江明萤旁边的位子有没有人选,幸运的是,一直到他,江明萤旁边还是空着的。郑早桥兴奋地走进教室,想按照设想中那样自然而然地坐到江明萤身边。然而在和江明萤对视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设想只是设想,无数的假设和担心涌上来瞬间将他淹没,这样会不会太突兀了,她会不会觉得奇怪,心思是不是表露得太明显,她会不会不希望和我做同桌……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了江明萤后面。
但能当前后桌郑早桥也很满足了。
向淮看着他迷醉的表情,一脸恨铁不成钢:“瞧你那出息!她看出来怎么了,你喜欢她不就想让她知道吗?”
“别别别!”郑早桥连忙道,“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为什么啊?”向淮奇怪。
“反正别告诉她,”郑早桥顿了顿,坦白道,“我害怕。”
向淮嗤笑:“胆小鬼。”
“这种事情,我反正要等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才敢开口,不然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还不如现在呢。”郑早桥说,“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向淮不服气道:“你看不起谁呢!”
“那你说你瞒着我跟谁搞对象了!”郑早桥毫不示弱。
向淮哑声了,一脚踹上旁边扒着栏杆发呆的施法:“你他妈的装什么蘑菇呢!”
施法慢悠悠地转过头,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脸先红了。向淮一脸莫名其妙,郑早桥却哟一声,笑着揽过施法的脖子:“哥们有情况。”
施法嘿嘿乐了两声,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发。
“谁啊?”郑早桥问。
施法摇摇头:“不能说。”
郑早桥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懂!”
“操!”向淮骂道,“大秋天的,怎么一个个都开始叫春了?”
说好一起当快乐的单身烂泥,他的两个好哥们竟然不知不觉中全部叛变了,这个事实让向淮有些惆怅。
看着郑早桥和施法两个怀春少男凑一块叽叽咕咕的模样,向淮迟疑了一下,装得很漫不经心地问道:“喜欢是怎么个感觉?”
郑早桥和施法不约而同地盯向他,表情越来越怪。
向淮恼羞成怒,在那俩人扑上来让他交代事实之前,飞速蹿离现场回了教室。
因为这一点小插曲,向淮心里烦躁异常,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趴在桌子上闷头睡觉。
桌上的空间狭小,他的一只胳膊搭在桌子前半部分的书堆上,手抓着一侧的书立,林霁拿书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看起来已经睡着了的向淮立马蹦起来,龇牙咧嘴地冲林霁嚷嚷:“你干嘛呢!”
林霁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向淮一边怒瞪林霁,一边悄悄地将自己被林霁碰到的那只手缩到桌子底下,上面又热又麻,让向淮差点怀疑林霁这人会什么苗疆巫毒之术。
他看到林霁手里拿的书,反应过来,一时也有些尴尬,嚣张的气焰下去,又蔫蔫地趴回了桌子上。
过了几秒钟,他感觉到林霁收回视线看起书来,才悄悄地吁出一口气,用另一只手偷偷地摸被林霁碰到的手背,上面的热度久久不散,还有往头上脸上蔓延的趋势。
我这是怎么了啊?向淮一边脸红一边疑惑,不是生病了吧?这什么毛病,有得治吗?
短时间内向淮反正是想不到任何能缓解的办法,奇怪的症状反而愈演愈烈,向淮连玩乐的兴致都削减了几分,一时显出些有心事的模样。
这段时间成天被向淮偷看的林霁没表现出什么,倒是宋伶然担心起来了,让向启去探探情况。
晚上向启笑得有些奸诈地走进向淮的房间,向淮心里不痛快,恹恹地连招呼都懒得打,眼睛只放在游戏屏幕上。
“儿子,”向启在床边上坐下,一副父子谈心的模样,“你最近怎么了?”
“我怎么了?”向淮头都没抬。
“安静得异常啊,以往天天扑腾得要翻天,最近怎么那么老实啊?”
向淮没吭声,他要是知道原因,那就不至于这样了。
向启嫌他不好好听自己说话,伸手将他的手机夺过来,向淮不满道:“爸你干嘛呀?”
向启顿了顿,放出了个惊天大雷:“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向淮被那三个字劈了个晕头转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谈、谈恋爱?”
他每天在外疯玩耍浑,虽然年纪也不算小了,也有不少女生喜欢他,但他从来没有过恋爱方面的心思,对这事一窍不通,也根本没法把恋爱和自己联系起来。
“我没有!”向淮怒道。
他的模样不像作假,向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皱眉道:“没谈就没谈呗,很骄傲的事儿吗?那么激动干什么?”
临出门前,向启有些不罢休,又问道:“没谈恋爱,那你是不是单相思,喜欢上人家哪个小姑娘了啊?”
“你胡说!”向淮彻底炸了。
向启看他真的恼了,迅速地溜出了门。
向淮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恨恨地将手机扔一边去,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他那些怪异心思的对象可是林霁,如果这是喜欢……怎么可能会是喜欢?
……
……
……
下课后,林霁想出去,但向淮坐得吊儿郎当地在那发愣,凳子拉得离桌子老远,眼睛看着林霁,但就是不让路。
“向淮?”林霁喊他。
向淮飞快地收了视线,盯着课本,恶声恶气地问:“干什么?”
“我要出去。”林霁说。
向淮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回了神看清情况,他迅速地坐直身体,将凳子往前拉了拉。林霁却站在原地没动地方,向淮虽然看不见林霁的模样,但他就是知道林霁在看他,令他气恼的那股紧张又来了。
他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地捕捉着林霁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林霁才终于动了,向淮留的空间足够大,他却偏偏蹭着向淮的背过去,向淮的后背霎时烧起来,麻得发痒。
林霁走了半天,向淮才偷摸摸地伸手在后背摸了一把。看这情况,向淮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最好还是远离林霁。
当天晚自习放学之后,向淮没和林霁一块回家。他坐在座位上不动地方,有些结巴地冲林霁说:“那个,你先回去吧,我、我和朋友约了有事。”
林霁没多问,只是静静地盯着向淮看了两秒,然后一个人走了。
接下来几天晚上,向淮都是借口有事,不和林霁一起走,早上更简单,他将房门一锁,假装赖床不出门,到时间林霁就自己走了。
林霁很识相,第二次之后,他就再也不问向淮了,很乖觉地独来独往起来,倒是向淮每次都多此一举地想出各种借口向他解释。
虽说早上担了赖床和迟到的恶名,向淮却一次懒觉都没睡成过,到点就醒,醒了就支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林霁不走他焦虑,林霁走了他难受。向淮气得挠墙,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第19章 生气
向淮第四天晚上自己回家的时候,走到半路被一个女生叫住了,一开始向淮还有点懵,以为有什么事儿,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直到女生红着脸递给他一个粉色的信封。
向淮的脸上迅速升温,和女生成了面对面的两个红苹果。
女生低着头不敢看他,向淮嚣张的模样全无,像个愣头青,有些结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没、没关系。”女生也在结巴,向淮的道歉昭示的意思很明显,她咬了咬嘴唇,将那封信塞到向淮怀里,“这个给你。”
虽然只是素不相识的女孩子,但被人喜欢总是令人脸红心跳的,向淮拿着信手脚发飘地往家走,到了楼下才意识到过于显眼,赶紧将信塞进了书包里。
向淮回到家就躲进了房间,反锁上门,将那封信拆开了。
很秀丽的字体,一眼就能看出写信人的用心,向淮将信粗略地扫了一遍,又从头仔细地看了一遍,女生说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向淮去他们班找一个男生,站在门口等那个男生出来,一只手还漫不经心地转着篮球,那一刻,她突然就喜欢上他了。
“喜欢这样不讲道理,谁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会因为谁来,它来起来又那样快,令人无法招架。之后的很多天,我总是在脑海里重演那时候你站在门口的每一个细节,你站立的姿势,你擦了几次汗,你笑的模样,我全一清二楚。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写这封信,想把这份喜欢告诉你。我没想得到什么回应,只是想让你知道,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早就单方面和你熟识了。”
向淮越看越沉默,在以前的他看来,喜欢和高考、长大一样,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他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也不知道什么算喜欢,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信中的那种感情了。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向淮去了高二十班,要找肖安安。顶着众多人打趣和好奇的视线,向淮面不改色地撒谎,说在路上捡到一本书,上面写的是肖安安的名字,说罢他还不耐烦了:“到底是不是你们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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