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席彦又跑去别人家里凑热闹,顺便在饭桌上凭借自己“甩了丁宣一层楼”的成绩,成功挤压了丁宣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
丁宣哭丧着脸:“自从你跟狗哥在一起,你居然都变成别人家的孩子了!说好的小学渣们一路同行呢?!我妈一直以来只会让我跟你一起干饭,现在竟然说出了让我跟你一起学习这种话……这世界变了啊……”
按理说席彦听完这话,必须得乐上一阵,但他却一反常态支吾了几声就没了下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视频惹的祸,明明动不动就要去烦钟秦的人是他自己,可他竟然有点别扭了起来,特别是听到有人提及“鬼混”、“在一起”,甚至是由他起源的“狗男男”时,他会莫名其妙变得有些敏感,忽然听不得这类字眼,一听见心里就会咯噔一下。
吃完饭,丁宣送席彦出去,路上随便聊了两句:“席霸霸,明天你们团年,我也去你家蹭饭啊。”
发小么,每年都是相互蹭饭。
丁宣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狗哥一块儿去吗?”
席彦:“……”
真是半句话不离开你狗哥,掉地上的眼力见儿能捡捡吗!
丁宣见席彦不开腔,又开始即兴发挥:“哦,可能狗哥没时间,年三十么,还不得待在家里过……你问问他呢?万一有空就一块儿啊,多热闹,阿姨不老让你带狗哥回家吃饭。再说了,人白给你涨那么多分啊?你不得表示表示?”
“……”一向嘴上没把门的席彦难得噎了半晌才找出一句,“狗哥他老人家巴不得见不着我呢。”
丁宣啧啧两声:“你不要妄自菲薄!狗哥足够宠爱你了!光就讲题这份殊荣!全世界你独一份!”
席彦:“……”
放狗屁,他上次体育课提前回教室时还看见钟秦被高成柳叫起来给全班小同学讲题,以至于他现在还记得钟秦讲的那道题选D。
天太冷,到了公交站席彦就让丁宣先回去,然后他自己站在站台上,边等车,边出神。
……明天年三十了,一般是得在家过,要是钟秦真没空,他们岂不是得等到明年才能见面了?
车灯亮起,一辆公交缓慢驶入站台,刹车的刺耳声音让席彦瞬间回了神。
他抬眼看了看公交的号码,只犹豫了一秒,就一脚跨上了车前门。
席彦赶到“另一伴”时,已经快十点了。
虽然他心烦意乱那股劲儿还没过去,但他的腿行动起来总是比脑子快。
店里没有开灯,席彦靠近大门时才听见里面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狗叫。
席彦看着大门愣了愣——门锁居然是挂在外面的。
席彦皱了皱眉,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半天,也没看见春节放假期间营业时间的相关告示。
难道钟秦回家了?
席彦透过玻璃门往里望去,屋子里有些暗,靠里一些的桌椅板凳都看不太清,他又抬起头,虚着眼睛,努力往楼上的加层看了看。
昏暗,安静,怎么都看不到奶油的影子,只有柯基们隔着玻璃和他大眼瞪小眼。
是真的没人在。
也对,钟秦要是在的话,肯定受不了柯基们这样叫,早就下来激情打狗了。
席彦吸了吸鼻子,脑子懵了一下,心里忽然冉起一股没由来的失落和茫然,就像突然没了人喂食的流浪狗似的。
寒冬腊月的夜风可不是跟人开玩笑的,席彦没找到钟秦,就产生了一种自己快要被风干的错觉。
作为一名二十五岁“高龄”的过来人,席彦深谙养生之道,明白年轻露脚踝老来得风湿的生命规律,可能也正是因为窥见了“生命规律”,所以他总觉得自己比记忆中要更加怕冷。
浑身上下都好像在漏风,心里也莫名敞了个口子,实在冷得慌,席彦就下意识在店门口打转。
他反复搓着自己早已经凉透了的手,索性摸出手机蹲在门边,一边往手上呵热气,一边给钟秦发消息。
他没说自己在哪,只问钟秦什么时候歇店回家,但是钟秦好久好久都没有回他。
从雾凇路到百味巷的转角处。
钟秦拖着如患多动症的唐曦,正在往“另一伴”走,一路过来简直举步维艰:“喝真酒耍假疯,光哥又不在,你站直了,好好走路。”
唐曦偏不,他非要搭在钟秦肩膀上,身体力行、竭尽全力给钟秦增加行走负担:“好歹还喝了一斤白的呢,不飘一下我不亏了?你这小孩儿……把什么事都看得太透,不好玩儿。”
钟秦啧了一声:“到底把车停哪儿了?”
唐曦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也不知是真是假地大着舌头:“不记得不记得……呃……让他找去吧……”
钟秦一边闪避唐曦无差别攻击的手,一边像拖死猪一样拽着他往回走,大冷天都能折腾出汗,可想而知有多费劲。
要不是岳光再三保证他能找到唐曦随手停在路边的车,很快就回来接人,钟秦都想把“有归”的财主唐少爷给扔在马路牙子上。
钟秦表情麻木,似乎早就习惯了唐曦的无理取闹。
毕竟这种事总是在发生,某两人一旦和对方闹起别扭来,一定要拖第三个人下水,很不幸,钟秦一直以来都是那惨遭拖累的第三个人。
时间一长,钟秦都有经验了,反正临时替岳光照看一下这位少爷,在钟秦这里,和主人把宠物放到他这儿来寄养几天,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沿着百味巷走,再过几间店铺就是“另一伴”了,钟秦抬眼,突然远远看见“另一伴”门口……意外有一坨暗色的人影。
钟秦愣了一下,旋即拖着唐曦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唐曦就算没喝醉,这下也真有点晕了:“欸!慢点儿!要吐了……”
席彦蹲在店门口,努力用羽绒服外套把自己的腿也包裹起来,他正专注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没注意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虽然他啥也没干,就是在发呆。
忽然间有两双脚停在了自己面前。
“席彦?”
席彦在扰民的狗叫声中应声抬头,终于看见了钟秦正轻轻皱着眉的脸,以及搭在钟秦肩膀上的手。
“这谁?哦,”唐曦说,“这不你那小同学吗?大半夜在这儿种蘑菇呢?呜哇……开门去阿秦,我要冷死了……”
席彦这才看清挂在钟秦身上的人是谁。
是一把年纪骨头还没长好的唐曦。
今晚唐曦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比席彦上次见他时还要更长一些,稍有些凌乱地散在毛衣的高领边,有几根因为静电,还粘在了钟秦肩膀上。
唐曦像直接从酒缸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散发出浓重扑鼻的酒气,被应酬折磨过的社畜闻见这味道,直接生理性抵触。
以至于席彦确信钟秦身上也被染上了这股他极其不喜欢的味道。
见席彦抿着嘴愣愣不动,钟秦眉头皱得更紧,他没理拿他当人型拐杖还敢话多的唐曦,而是朝席彦伸出手:“你不知道冷?”
席彦盯着钟秦一看就很温暖的手掌出神了半晌——少年人面冷心热,一贯会在他需要时毫不犹豫地拉他一把。
可席彦心里一反常态,竟然觉得特别、特别的委屈。
……消息也不回,语音也不接,身上还挂着别人呢,朝自己伸手做什么?
席彦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唐曦时就像现在这样莫名介意。
他介意唐曦与钟秦这样亲近、介意钟秦与别人亲近超过自己。
非常介意。
钟秦见席彦还是一点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心里严重怀疑这人是冷傻了。
但钟秦对时不时就要犯个傻的席彦耐性很好,所以他并未因为没得到回应就收回手,反而微微弯腰,手转而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席彦的耳朵。
钟秦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席彦在这么冷的天里蹲这儿等了他多久。
可能是钟秦一路都带着个累赘走路的缘故,他不冷,身体甚至还有些发热,因此当他指腹触碰到席彦的耳朵尖时,就好像感觉格外冰凉。
但席彦条件反射缩了缩,别开了视线。
钟秦垂下目光,瞥见席彦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的聊天界面。
刚才在路上,他兜里的手机好像……是有震动过。
钟秦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疼,最后细细密密地痒起来。
钟秦轻叹口气,一边心想席小狗连哼唧都不愿意了,肯定是在生气,一边又把手掌覆在席彦的后脑勺上揉了揉,低声哄道:“先起来,回屋了。”
唐曦在钟秦弯下腰时就悄然站直了,他视线在钟秦和席彦身上走了一个来回,然后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钟秦在他们这几个熟人的心目中一贯是个不好玩的玩意儿,逗也逗不动、说还说不过。
因此他这副眼里没别人、也听不见其他人说话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稀奇了。
第51章 喜欢(二)
钟秦开门进来第一件事不是安抚嗷嗷叫的柯基,而是从前台桌柜上拿了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又去烧了热水。
席彦跟在他身后吸吸鼻子,蹲下和狗崽子们扎堆去了。
可钟秦很少见到席彦和狗崽子一起玩还闷闷不乐、兴致不高的样子——上一次,还是从“有归”回来的时候。
柯基们没能被钟秦摸头,就嗷嗷地把席彦给围了起来。
席彦平时哪里有这待遇?可他心里竟然也还是没能高兴起来。
他揉了两下狗头,就站起来垂着目光往里走,路过钟秦时低声:“……唔,我上去看看奶油。”
钟秦看着他垂下的眼睫,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喝点热的再去。”钟秦说。
一直标榜自己是爱喝热水人士的席彦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唐曦一点不见外,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卡座坐下。这位醉鬼明明只剩一丝理智来维持形象,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但也还是不忘记当个坏心眼儿打趣别人:“小同学今晚要住这儿?阿秦,那我睡哪儿?”
席彦品了品这话的意思,当即抿了嘴。
唐曦叫“阿秦”叫得比他顺口,应当也是能和钟秦睡在一处的人。
席彦心里骤然憋闷起来,不去和钟秦目光相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算了,我回家吧。”
撂下这句话,席彦转过身,抬脚又想往外走。
钟秦却捏着席彦的手腕不松,视线去找席彦的眼睛,替席彦决定说:“待着。”
席彦不太自然地晃了晃胳膊,心里却很奇怪,像有个声音在说希望钟秦不要松开手。
钟秦没有松手。
因为钟秦知道席彦平时虽然总是和一众小同学打闹在一块儿,有一张能说会道很是厉害的嘴,但席彦从不会真的跟人挑事儿闹矛盾。
钟秦也知道席彦其实比他偶尔展露出的幼稚模样要老成得多。
至于为什么一到自己面前就摆出这副莫名其妙的狗脾气……有时候乖得不行,自己走哪他就跟哪,现在又不愿意老实在自己身边待着。
——钟秦可能摸到一些端倪,舍不得戳破,又舍不得松手。
席彦心里的憋闷忽然少了一些,钟秦仍抓住他的动作几乎助长了他的气焰。
于是席彦便朝唐曦抬抬下巴,颇有一副“二选一你现在给句话吧”的架势:“我待着,那这醉鬼待哪儿。”
唐曦当即一挑眉:“谁是醉鬼?!你见过这么好看的醉鬼吗?!”
钟秦瞥了唐曦一眼,大概是警告他闭嘴。
然后……钟秦对“二选一”的逻辑似乎有点悟了,只顿了一下,就回答说:“这个不归我管,扔去睡大街,看环卫收不收吧。”
席彦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压住。
钟秦放了心,就松开手,正好热水烧开,钟秦就进到制备间,拿奶粉给席小狗冲了杯热牛奶。
收到“睡大街威胁”的唐曦不乐意了,对着制备间的帘布激情开麦:“你个狗崽子!哥这么多年白疼你了!你不管,那我也不管,反正我今天就睡这儿了!你看着办吧!”
钟秦一手拿杯子,一手拿勺子搅拌,还能有功夫隔空跟唐曦拌个嘴:“消停点吧你,你见过谁能赖在我这儿不走?去问问光哥,看他行吗?”
唐曦啧了一声,不悦:“没良心的玩意儿。”
没良心的玩意儿从制备间出来,对唐曦脑袋上的火苗熟视无睹,走回了席彦身边。
席彦眨眨眼睛,伸手接过钟秦递给他的热牛奶:“……我。”
钟秦和唐曦同时不明所以,愣了一下。
席彦像小心翼翼确认,又像暗戳戳给自己划地盘:“……我能赖在这儿不走?”
钟秦这下彻底没脾气了。
他无奈地说:“是,你能,知道了就老实待着,别闹我了。”
席彦“嗷”了一声答应,脑袋顶上的小乌云瞬间就散开,外头还在刮冷风,他的世界却已经放了晴,甚至没去计较钟秦说话语气不好,简直大度极了。
而且……钟秦这会儿站得近,他才确切地从钟秦身上闻到了一点淡淡的酒味儿。
被应酬折磨过的前社畜席彦当场双标,关切问:“……你也喝酒了?唔,晕吗?”
钟秦没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席彦手里的杯子上磕了磕,说:“给我留点。”
席彦看看杯子里的热牛奶,乖乖巧巧点了头:“嗯,唔,那……你们聊,我上楼玩儿。”
席小狗滴溜溜地跑了,唐曦目送席彦抱着杯子乐颠颠上楼的背影,饶有兴致地调侃钟秦:“阿秦,你这小同学这么好哄呢?一杯牛奶就给收买了——我的呢?进门到现在别说牛奶,连杯白开水都没有,到底谁才是需要你照顾的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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