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彦又听胡学聊了一会儿钟秦过去的事情,慢慢两人就在接连的哈欠声中各自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
毕竟在躺椅上也睡不太踏实,席彦挺早就醒了,收拾了一下就跟胡学打了招呼,准备打道回府。
胡学留他:“别啊,这会儿回去干嘛,吃了团年饭再走。等会儿光哥和阿秦他们该来了,咱一起喂狗啊。”
席彦一听要喂狗,心里就痒痒,特想留下来,但转念又想到昨晚上自己把钟秦和唐曦锁在一块儿的壮举,他又有点尴尬。
于是席彦最终还是忍痛割爱:“饭我就不吃了,减肥呢最近。”
备考中被唐曦戏称为备孕的胡学盯着席彦那小身板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席彦的狗鼻子:“你是不是嘲讽我呢?”
席彦笑嘻嘻地溜号了。
席彦知道钟秦是个赶早的勤奋人,为了不碰上照面,走得有些急。
结果刚跨出基地门,钟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钟秦很少打电话。
席彦心里凭空冒出一只交响乐团,打鼓的打鼓、吹号的吹号,让他又惴惴不安,又悄悄欢喜。
冬日清晨,风仍凛冽,席彦手心却不知为什么出了汗,耳朵也热起来。
心里还别扭着,却不舍得不接。席彦随意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赶在电话挂断前,慌慌张张按下了接听:“……唔。”
“席小狗?起了?”钟秦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并无不同,“还在生气吗?”
席彦捏住手机的手紧了紧。他知道自己昨晚的表现很奇怪,在钟秦看来应当是发了一通无名火,他现在应该回答“没有”或者“我生什么气”,这样看上去才自然。
但席彦对钟秦撒娇却是下意识的:“……嗯,在生气,气得睡不着出来遛弯儿了。”
“那我该怎么办?”钟秦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带你去基地过年好不好?”
席彦被钟秦笑得心里一颤,又觉得钟秦的语气像哄小狗一样,让他有些赧然。
席彦回头看了一眼基地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决定硬气一回,闷闷道:“我不。你自个儿跟他们过去吧。”
不等钟秦说话,席彦扔下一句“挂了”,就兵荒马乱地挂掉了电话,抬手招了个从对街加气站出来的出租车。
车上,钟秦的消息又无缝衔接地发来:
「那我拍照片给你?」
席彦低声喃喃:“干什么呀钟秦……”
就像听见了席彦的嘀咕一样,钟秦又说:
「哄你?」
席彦飞快地锁屏手机,不敢再领教钟秦的招数了。
席彦走后不久,钟秦到了基地。
胡学跟他说:“席彦刚走,你俩碰上了吗?”
钟秦愣了一下:“他昨晚上到这儿来了?”
“是啊,他还真没跟你说一声?”胡学想了一下,抖了个机灵说,“也对,他昨天来的时候说是被你和曦哥给赶出来的。”
“一晚上没回消息。他是这么说的?”钟秦气笑了,“那可能是我求着他把店门从外面给我锁上的吧,如果当时光哥也在店里,我只能打119了。”
胡学乐了:“这狗脾气……我昨晚上就猜你俩是不是闹别扭,嗐,也就没告诉你,小同学这么大老远地跑来这荒郊野外,不就是心里不舒坦,需要个安静的地方避一避吗。”
“嗯。”钟秦领情,“谢谢。”
胡学摆摆手,白他一眼:“谢谁呢。”
钟秦淡笑一声:“谁是老妈子谢谁。”
“……”老妈子胡学噎了一下,“靠。”
钟秦跟胡学聊了两句,就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消息。
席彦什么都没回,看上去很是记仇的样子。
钟秦也不急,反而笑了一下。
“你别这样笑啊!”胡学警惕道,“你这样笑会让我回想起捅了gay窝的恐惧!”
记仇的席小狗把魂儿落在了基地,脑子里除了钟秦还是钟秦。
他坐在自己房间乱糟糟的书桌前,撅着个嘴,把笔杆子横抵在上唇和鼻子之间,开始出神。
桌面上摊着一个语文听写本,摊开的那页末尾,用红笔写着漂亮大气的四个字。
「金石可镂」
半晌,席彦从草稿本上撕下一页白纸,蒙在上面,情不自禁地跟着钟秦的字迹,认认真真描摹起来。
但他写了十好几遍也静不下心,反而总是去想钟秦拿笔写字的样子,想钟秦修长的、沾上墨迹的手,想钟秦怎样用这只手又不耐烦又温柔地捏他的后脖颈。
席彦扔了笔,侧着脑袋趴在了桌上,眼睛耳朵都滚烫起来。
无意间,席彦瞥见被他随手扔在书桌角落的《学生守则》——因为期末清空教室,所有书都带回来了。
……他给钟秦背过好多次《学生守则》。
席彦怔怔地、一页一页地去翻,就像想通过这个动作去回忆他和钟秦的相遇一样。忽然他动作一顿,在第五篇第二条看见一行字:
「禁止学生交往过密」
席彦瞬间便心虚起来,因为他现在有指向性明确的“交往过密”对象了。
席彦随手抓了一支2B铅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这条圈了起来,又在旁边一笔一画批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席彦重新趴回桌上,脸埋进臂弯,无措道:“钟秦……钟秦……我可怎么办啊……”
今天年三十,席彦家团年。
丁宣下午就跑来凑热闹,在屋里跟着席彦他姥忙前忙后。
丁宣进门见到席彦的第一句话不是新年快乐,而是问他要狗哥,席彦心里一酸,对钟秦的想念忽而叫嚣起来。
好在席彦的手机一天都没消停,全是亲爱的小同学们发来的新年祝福,以及闹闹腾腾的班级群谈天,这些并不虚与委蛇的闹热消息很容易让人愉快起来,也容易让人转移注意力。
等团完年,送走亲戚和丁宣,席彦回到房间,又陷落进“只有钟秦的世界”。
他坐在桌边,把早玩没电了的手机充上开机,指尖顿了顿,再一次点进了和钟秦的聊天界面。
就一天的功夫,这么点聊天记录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虽然比起“聊天”更像是“留言”,因为记录里没有他的回复,只有钟秦的消息,这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就像他的情窦初开。
钟秦的担心、钟秦的关心、钟秦的让步,钟秦打趣他、钟秦哄他、钟秦给他发基地的照片,一条一条让席小狗的尾巴翘上了天。
——手机忽然震动。
席彦的心就跟着一颤。
是钟秦他……正好给席彦发来了三个红包。
席彦手指蜷了蜷,犹豫半晌后,没着急领红包,而是先发去了消息,这是他一天后的第一条回复:
「……干嘛发红包」
钟秦很快回了,说:
「因为你见钱眼开」
席彦:“……”
席彦盯着这行字,愤愤然把三个红包一气儿领了。
一个88.88、一个66.66,还有一个75.21。
前两个还能理解,最后这个是什么东西。
席彦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直白地问:
「第三个是啥寓意」
钟秦言简意赅地回答:
「微信剩的」
席彦不能理解:“……怎么着,新年新气象,往事皆抛,连以前剩下的钱都不想要了吗,什么人呀。”
——钟秦按下锁屏,放下了手机。
很快一周过去,席彦当鸵鸟当上了瘾,这几天几乎都没有消息。
年初七,钟秦的店重新开门营业,张一恒一边打扫卫生,一边问钟秦:“小老板,席彦这两天忙什么呢?我以为他已经快要篡权成功接替你掌管大权了呢。”
“……”钟秦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那位要篡权的小同学为什么好几天都不来,只好说,“他忙着记仇。”
席彦的迟钝程度比钟秦想象中更浅一些,敏感程度又比他想象中更深一些。
席彦过去和他相处时越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现在回过劲来就越是被动。
钟秦明白席彦当鸵鸟的时间越久,意味着自己在席彦心里的分量就越重。
但他竟然也会频频关注手机、不自觉就对席彦挂念起来。
在唐曦撞破他“早恋”之前,他原本认为收敛一份感情对于自律的人来说并没有那么难,直到席彦那天晚上黑着脸锁门走人,让他的心跟着疼了一下。
他才恍然发觉,不知从哪刻起,他跟别人提起“席彦”这两个字时心里便会不自觉敞亮几分,连嘴角也想扬起来。
不知从哪刻起,他希望席彦永远愿意、永远喜欢叫他的名字。
不知从哪刻起,与席彦待在一起的舒适感和愉悦感暧昧地交织在一起,让“同学”或是“朋友”都不足以确切形容他内心的那一份期待。
“友情”与“喜欢”落在天平两端,“喜欢”那侧的分量一点点变沉、一点点变实、一点点变满。
少年人的“喜欢”终于不受控制,重重落下、掷地有声。
但钟秦不想干扰席彦的想法,不想“乘胜追击”穷追猛打,不想趁着席彦脑子最浆糊的时候去拉人一把。
他还可以给席彦很多时间。
只要席彦给他的结果不是疏远,那他就能拿出最赤诚的喜欢和最坦荡的勇气,带席彦一起,在青春里肆意妄为一回。
——钟秦是周全了,席彦差点没让钟秦这个理性派兼心机鬼给气死。
情人节那天,席彦整个人泡在浓厚的虐狗氛围里,瞪着俩大眼儿,目光都快把手机屏幕烧穿了,咬牙切齿:“狗大爷钟秦……我不找他他还真就不找我!!!”
当然,席彦并不觉得钟秦是故意的,他觉得帅哥没有这么多坏心眼儿,甚至还去给钟秦买了盒情人节巧克力。
席彦这几天想了很多,最后认为自己不能让钟秦那个狗崽子牵着鼻子走,得寻找机会……主动出击。
毕竟他又高又瘦腰还很细,钟秦是有可能喜欢上他的。
席彦盯着情人节巧克力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打开包装吃了一颗,边吃边嘀咕:“反正今年也送不出去了,我替他尝尝味儿……幸好我不胖。”
又过两天,临近元宵,席彦等待的机会来了。
元宵那天二月十八,是他的生日。
席彦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过生日了,或许是大学,或许是工作后。
但中学时代,“有朋友过生日”永远是绝佳的聚会理由,请客吃饭、唱歌、看电影,一定要一群忙里偷闲的小同学们在路上挡道碍人,才最快乐。
果然,席彦生日头两天,丁宣就打电话来:“席霸霸?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赶上元宵节了,晚上大家可能都得在家看元宵晚会,要不咱们就中午吃个饭,下午玩会儿吧?”
丁宣每年都惦记席彦生日,席彦也一样,即使后来二十多岁已经没有过生日的兴致了,也还是会跟对方说句生日快乐。
席彦现在回想起来,才感慨最珍贵的情谊就藏在自己身边。
席彦脑子发飘地想,他也要努力把钟秦一直一直留在身边。
丁宣还在电话那头闹腾:“你要不喜欢人多,我就上你家蹭汤圆儿吃去——但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人多呢!老李要是知道你偷偷摸摸过生日,肯定得埋怨死你!”
席彦乐了一会儿,恍然发现自己学生时代确实是个爱热闹的人,就回答说:“把老李他们都叫上,唔……还有钟秦,吃个饭,下午唱歌看电影,你们挑,我请客。”
丁宣开朗道:“爽快!给你定一大大大蛋糕!”
挂了电话之后,席彦壮胆似的做了个深呼吸,主动给钟秦发去了消息:
「小老板明天有没有空啊」
不久,钟秦的消息就回复了过来:
「竞赛补课」
这是席彦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瞬间皱起眉头,有些着急地确认问:
「……这么惨?上到啥时候啊」
钟秦如实相告:
「九点到五点」
席彦反应了一下,才发觉“九点到五点”是朝九晚五的意思,约等于一整天。
席彦震惊了:“……你大爷!”
好家伙,什么狗屁名校这么狠,元宵节都不放过?!
席彦瞬间委屈了:“老子的机会啊!”
第54章 生日(一)
不是五中计算机竞赛专挑元宵节上课,而是要连续集训一个礼拜,与开学无缝衔接——元宵节已经是狗屁名校补竞赛的第二天了。
当了几天鸵鸟的席彦错过了钟秦最后的寒假假期,现在只想一个电话打到教育局去举报自己的母校。
生日当天,丁宣拍拍席彦肩膀:“大哥算了算了。”
但席彦不想就这么算了。
席彦把原本吃自助的安排改掉,领着一群小同学去了月桂巷尾的“豪串串”,就在学校后门口,越过围墙就能看见高三的“山成楼”。小同学们寒冬腊月也不嫌冷,仍旧招摇地把木桌木椅摆在店门外的街沿上。
丁宣在愣神的席彦面前一挥手:“回神了!狗哥还没下课呢!”
席彦的小心思被戳破,烦躁躁地把丁宣赶去拿串儿了。
十二点。
席彦坐在正对后校门的位置,伴着开锅时的咕嘟声,情不自禁抖起腿——马上要见到钟秦,他竟然会觉得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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