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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湘,老温以前也有着头痛晕厥的毛病吗?”周子舒站在床边,看着顾湘小心翼翼的给温客行擦着手脸,担忧的问了一句。
顾湘看着她家主人苍白着的脸,唇角都有些干裂,便浸了干净的湿帕子替他润了一下,挎着小脸,蔫蔫儿的摇头,只说了一句:“倒是没有,不过我小的时候主人经常卧病在床,长大以后就没有了。”
“那你什么时候跟在老温身边呢?”
顾湘想了想:“从我记事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到的鬼谷呀?”周子舒自然而然地问道。
不过他这一问倒把顾湘吓得机灵,手上的帕子都掉回了盆里,抖着声音怯怯的问:“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呀。”
白衣端着烧好的一壶茶水走了进来,看到那丫头吓得脸色都白了,放下托盘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她肩膀,温柔细语地说:“老温他都告诉我们了,不管你是无心紫煞还是谁,你都是阿湘,是我们认识的小丫头呀,别怕,只有我们俩知道,”
顾湘感受着后背轻柔的力道,渐渐放下了戒备,软下了神情,只嘟囔一句:“我也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到的鬼谷,我们小时候过的真的很难,还是主人当上鬼主之后,我们才过上了好日子,谷里除了薄情司的姐妹没一个是好东西,明里暗里都想杀了主人取而代之……”越说顾湘还越委屈,熬出血丝的眼框中隐隐泛出了泪意。
周子舒也没想到,他这一问把小姑娘给惹哭了,有些自责,走近一步,有些迟疑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细语的说:“好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赶紧去休息吧。”
顾湘抽了抽鼻子,别扭地躲开了他的手掌,倔强的说:“我不,我要在这等主人醒来,我要陪着主人。”
“还有我们呢。”白衣也劝了一句。
“好丫头,你在这不吃不喝的陪着老温,老温要是醒了看到你脸色不好,该心疼了,再说了你不心疼那陪你一起不吃不喝的还杵在门口眼巴巴守着你的曹少侠?”周子舒余光瞥见徘徊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曹蔚宁一眼,带了点笑意,调侃一句。
顾湘闻言一探身便瞥到了那姓曹的一片衣角,撇撇嘴,口是心非的说:“谁要管他呀,还是主人比较重要。”
“好啦,丫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有我们在呢。”白衣也看出了顾湘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多打趣她,但他也是真心疼这小丫头,守在这里一天了,食水未进,便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催促她赶紧去休息。
顾湘顺着他的力道离开了床榻,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主人要是醒了,你们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
“行了行了,知道啦。”
直到看着曹蔚宁终于等到了别扭的顾湘,两个人一起离开他们这才收回了目光。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温客行床边,守着他醒来。
半晌,温客行的手抽动了一下,两个人都很惊喜,看样子这是要醒了呀,提着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温客行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还有点模糊,眨了眨便又恢复了清明,他看清了围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梦中那些久远的痛苦的记忆渐渐褪色,神色下意识的就染上了些笑意。
“你昏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啊?”周子舒问着,拉住他的手,温客行借力,坐了起来,白衣见他才刚醒,有些虚弱,便往前挪了挪,让温客行靠在自己腿边,半倚在自己怀里,让他能舒服些。
有了个依靠,确实让温客行舒服很多,见他俩人担忧的神色只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你快运转内息看看吧,我见你脉象正常,也不敢给你乱开药。”白衣调整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不妨事就是内息走岔了路子,对了,沈慎呢?”温客行扫了一圈室内,见那害他气急攻心的罪魁祸首竟然不在,就问了一句。
“被我打了一顿,子舒把他赶走了。”白衣回道。
“你们为何放他离开啊?”周子舒也没想到他俩就这么轻飘飘把人给放走了,有些气恼地问。
“沈慎这个人,虽然糊涂自私,但说到底也是受人蒙蔽,罪不致死。”周子舒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温客行和白衣的。
见温客行还有些忿忿不平,咬牙砌齿,白衣啧了一声说道:“要是让那家伙痛快的一死了之,还了罪孽再下去纠缠你父母,岂非便宜了他。”
“那也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他竟然敢有脸问我父母下落,我非得送他去见他们不可。”温客行越想越生气气的都想起身去追沈慎,杀他泄愤。
周子舒哪能让他这般虚弱地就下床,按住了他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说到底,有罪下毒的是赵敬,我们找他寻仇就是了,沈慎虽然死不足惜,但杀他也脏你手。”
“老实点儿,你也不看看你都虚弱成什么样了,还想去□□。”白衣也伸手揽住了温客行的肩膀,让他不要再乱动,没好气的说。
温客行被他俩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劝着,也渐渐消了火气,重重的哼了一声,才勉强说道:“罢了,沈慎这厮若是死在我手上,等于给了他偿命抵罪的机会,不能便宜了他,就让他好好活着!眼睁睁看着五湖盟这帮狗。”
“等你痊愈了,我同你们一起去找赵敬报仇!”周子舒终于松下一口气,他握着温客行发凉的手坚定地说。
“等你养好了,咱们一起打上五湖盟,不把那姓赵的大卸八块难消我心头之恨!”白衣的恨一点都不比温客行少,尤其是想到青崖山前,容炫一身是血,疯癫成魔的样子都是拜那姓赵的所赐,血色不自然的漫上了瞳孔,温客行靠在他怀里是没看见,但周子舒与他面对面却是看了个正着。
周子舒看那渐渐染上血色的瞳孔,浑身就是一个激灵,老白的心魔发作怎么越来越频繁了?他焦急地抓住白衣的手腕,连声唤道:“老白,老白你冷静一点,别被心魔控制了!”
温客行也被吓到了,连忙撑起身子,回头看向白衣,只见他紧闭双眼,眉头蹙在一起,似是平复着那骤然惊起的心绪。
也只是两三息的功夫,白衣便睁开了眼睛,眸中平静如深潭,仿佛刚才的那抹血色只是错觉,他吐了口气,看着他俩担忧的神色,扯起嘴角轻笑一声:“好了,别担心,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也能将它控制的很好,等什么时候大仇得报,这心魔也就消了。”
“行了,就算要报仇也得等你俩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你们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报仇雪恨,也不会安心的。”温客行坐在他俩中间,一左一右抓起两人的手,叠放在掌心,很诚恳很认真的说,若天有不测风云,这俩人真的活不长久,那他就算屠尽仇人,还有什么意义啊?这人间哪还有他温客行的容身之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我真的是觉得温客行打沈慎是打轻了,我也确实被他那事到临头还冠冕堂皇的说词给恶心到了。
所以老白上吧,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脚钉墙上!踹死不偿命!
更新步入5000+大关。
第68章 人间
“主人!!!”顾湘虽然被白衣他俩催去休息,但是始终放心不下温客行,去厨房转了一圈,被曹蔚宁哄着吃了点东西,听到草庐内隐隐传来说话声,就急匆匆端了碗温在灶上的白粥,跑了回来。
她一进来就看到温客行已经醒了,他们仨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但那都不重要,她只要知道主人没有事情就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刚放下粥碗就蹦跳的跑了过来,还把坐在床边的那俩大男人给扒拉开,自己坐到了床边,抓住温客行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主人主人!你吓死我了。”
“你好吵啊。”温客行有些无奈与他家丫头这风风火火的性子,顾湘哪里还管得上他的嫌弃?连珠炮似的说:“主人你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肚子饿不饿啊?阿湘给你熬了粥一直温着呢,我现在就去端给你!”
“我现在就觉得你非常吵。”温客行故意板着脸说,顾湘也只是嘿嘿一乐不当回事儿。
看着这对活宝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儿的,白衣脸上自然而然染上了笑意,周子舒只是看着也很高兴,说了句:“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成岭饭做好了没。”
“那小子在厨房净添乱,我把他轰去砍柴了,咱俩一起去看看。”白衣也起身,两人相携着,走出了屋子。
直到见到俩人都走到院子里了,顾湘才凑到温客行耳边小心翼翼地问:“主人……你怎么啦?”
“是孟婆汤。”温客行是不希望周子舒他们替他担心,才隐瞒了他头疼昏厥的实情。
而顾湘听得眉头皱紧,虽然说她知道每个到鬼谷的人都要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但那些要不就是罪大恶极世所不容的恶人,要不就是了无牵挂再无容身之所的苦命人,而她的主人到鬼谷的时候才七八岁,为什么也要喝孟婆汤?
温客行想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无神的望着虚空的某个方向,眼中竟是被仇恨染出的血色,他不会忘,孟婆汤也不能让他忘记那些仇恨,忘记那些让他家破人亡的人,也是这些仇恨支撑着他走过尸山血海,爬出十八层地狱,重到人间,为了向他的仇人索命!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顾湘越听越难过,越听越伤心,主人从来都没有向她透露过他的计划和那些一直压在他心头,沉甸甸,染着血的仇怨,但温客行却很坦然,那虽然是条黄泉路,但所幸苍天有眼,罗刹地狱的尽头便是他的人间。
想到这里,温客行端详着眼前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既郑重又认真的说:“你喜欢曹蔚宁吗?”
顾湘虽然被问的一个怔愣,但下意识的想避开这个话题,嚷嚷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事情,而温客行,哪管她打岔,板正脸色严肃的问:“你只管说你喜不喜欢,你要不喜欢我就把他宰了,省得他碍你的眼。”
顾湘一时哑口无言,温客行只看她担忧急切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是舍不得,也是真喜欢,虽然始终愤愤不平,那姓曹的小子哪里配得上他家的丫头,索性那臭小子听话容易拿捏,对待顾湘也是他肉眼可见的真心实意,顾湘既然真心喜欢,就算再不舍得,也要在山雨欲来之前将他疼爱的小姑娘送回人间,与她两情相悦的男子过属于普通女孩子虽然鸡毛蒜皮却平安顺遂的一生。
但顾湘听这温客行要把她,托付给曹蔚宁,让她跟曹蔚宁回人间,回清风剑派去过他们俩的小日子,以后再也不要沾惹鬼谷的是是非非,却忍不住哽咽出声,她哆哆嗦嗦的哭着她的恐惧与惊惶。
顾湘与曹蔚宁的初遇就是带着目的,不安好心的,起初是想借着这个单纯好骗的名门少侠混入岳阳派打探情报,后来又是因着琉璃甲可能在清风剑派手里,为了她主人的计划,继续与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纠缠着。但被人宠爱着,温暖着,包容着是会上瘾的,顾湘戒不掉了,就像是个瘾君子一样贪恋曹蔚宁给予她的温暖,但相处的时间越久,顾湘就越害怕,害怕着那份温暖,那个男人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消散了。
正邪不两立,人鬼终殊途,她和曹蔚宁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名门少侠和无心紫煞怎么会有未来呢,若是有朝一日她身份败露,曹蔚宁不提剑杀她,除魔卫道,都算是他有情有义了。
顾湘绝望的哽咽声,仿佛就是扎在温客行心口的刀子,疼得他鲜血淋漓,甚至口不择言的威胁着:“曹蔚宁若是敢对不起你,我必屠他满门!”
“不是他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呀!”顾湘抱着膝盖,狼狈又无助的抽泣着,越是被包容着温暖着被爱着,她越是觉得头顶悬了一把锋刃,随时都能将这一切毁得一干二净。
丑媳妇还能见公婆,但鬼谷的无心紫煞见不了光啊。
温客行被她哭的心烦意乱,更多的则是要满溢出来的心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小姑娘竟然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心酸,他叹了一声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无心紫煞从未行走江湖,没人会知道她的身份,继续瞒曹蔚宁就是了,鬼谷也好,琉璃甲也罢,以后都与顾湘再无关系,她只管安心回她的人间,过她向往的生活。
“主人,那你呢?”顾湘渐渐止了哭声,抽抽鼻子,眼眸湿漉漉的看着他。
温客行为她打算了一切,安排好了未来,要送她回人间,那他呢?难道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鬼狱里蹉跎一辈子吗?
温客行透过大敞的门扉,看到院中两道挺拔背影并一个被指使的手忙脚乱的小少年,风中传来他们隐隐约约的对话。
“饭不会做,柴也不会劈吗?看看你这柴劈的跟狗啃似的七零八碎,像什么样子?”这是阿絮正经严肃的声音。
“行了行了,别举着那斧头瞎比划了,再砍到自己脚,我看这也差不多了,我刚才看到曹小子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做饭,你也别在这磨叽了,赶紧去给他帮把手,不然啊,这午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这是老白的絮絮叨叨。
而那个被他俩使唤得团团转的小少年,只敢小声辩驳两句:“我哪会做饭呀?”就抱着他辛苦劈的柴火,灰溜溜的钻进了厨房。
“老白,这老温都醒了,咱不得庆祝庆祝?再说这两天我嘴里淡的没味儿,我想喝酒啦~”那是背着弟子耍着无赖的阿絮。
“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给你买酒去啊?”那是无奈挑眉的老白。
“你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吗?老白~”
“我真是欠你这祖宗的……”
顾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只看到了院中的鸡飞狗跳,她抹了把眼泪,不解的问:“主人,你在看什么呀?”
“我的人间……”
黄泉的尽头,地狱的出口,血海的彼岸,有两双手,两个怀抱,两个人在等着他,那是……他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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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蔚宁系了个围裙,正娴熟的切着配菜,心里盘算着中午的菜谱,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烧柴声,还不忘嘱咐张成岭一句,让他小心点,别受伤了,等他把配菜放入锅中焯水,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个人。
“温公子啊,你醒了,没事吧?饭一会就好了。”眼前突然多了个人,曹蔚宁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见到是问客行,讪讪一笑,关切的问着,见他不言不语,板着张脸,曹蔚宁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傻乎乎的扯出了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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