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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近代现代)——priest

时间:2021-12-20 11:16:11  作者:priest
  剧变中,没有人注意到身边的同僚少了一位。
  “周樨”好像刚被什么东西打瘸了半边身体,一瘸一拐地顺着丹桂坊的小路往里走,口中含糊不清地哼唱起诡异的小调:“阿爹在磨刀,阿娘把水烧……”
  隔着几丈远,正拼命劝侯爷回府的管家号钟看见这拖着条腿走路的“蓝衣”,一愣,起身道:“这位尊长?”
  “周樨”盯着侯爷怀里的转生木盆景,抽动着嘴角露出个笑容。
  号钟上前:“您……”
  一根藕带从“周樨”嘴里喷了出来,直取号钟眉心。
 
 
第169章 镜中花(十二)
  凡人看不清那迅疾如雷的“仙人手段”,号钟眼都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看藕带就要打碎他脑壳,一道符咒当空拍过来,将那杀人藕带点着了。号钟被人拽着领子一把拉开,再一看“周樨”,嘴已经被藕带豁开了,撑得足有半张脸大,下巴掉下来,前面的牙全没了,侯府的新管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奚悦横刀挡在侯府前,侯爷摆手挥开家丁,站了起来。
  “周樨”——被濯明控制的行尸走肉用力扑棱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方才直接用神识和奚平对撞,被那“碎尸万段熟练工”的铁头功撞得脑子“嗡嗡”的,满城藕带又给银月轮烧了一遍,这会儿眼前都发花。
  濯明拖着周樨的身体,喝醉了似的,乜斜着眼看向眼前的永宁侯府。侯府不算什么深宅大院,宛人生性扭捏,显摆也不能显山露水,否则“落下乘”。因此在濯明看来,这门庭有点朴素,比他“家”差远了……毕竟他亲爹姓项。
  可是他家没有这种灯。
  他年少时还没有镀月金,灯得点,灯花会跳,没这么稳。家里规矩大得很,上灯、灭灯都有点钟,那点昏昏的光是一天中罕见的风景。嫡母像是怕他吓着太阳,将他放在个不见光的厢房里,他不能动,就只是躺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张望天井漏进来的一线日头,盼点灯。
  他一觉醒来灯不亮,又一觉醒来,灯还是不亮。
  “周樨”双目中映着大门上乳白色的灯,近乎于彬彬有礼地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将脱开的下巴合了回去,冲永宁侯一拱手:“侯爷好,我与烟……士庸偶然结识,也算同生共死过。早听说金平城是南宛明珠,冠绝天下,一直很想来看看他的家。”
  奚悦惜字如金地开口道:“兄长不在。”
  “哎,我知道。”“周樨”右眼纹丝不动,左眼转到一边看了半偶一眼,笑道,“他被卷进舆图里了,当年玄隐长老赵隐被卷进舆图,有南圣亲自护法还被困了整整四十九天,借升灵时的天外神雷才脱困。现如今舆图要夺灵山光,玄隐山都要塌,恐怕谁也顾不上谁了,不如你们跟我去一个‘好地方’安置了,等他回来再团聚。”
  话没说完,濯明驱动着周樨的身体鬼影似的上前。
  奚悦一把符咒迎了上去:“站住!”
  周樨的身体只是个半仙,被奚悦一道符咒拍碎了没洗完的骨,人登时变了形……就如濯明少年时一样。
  折断的碎骨中伸出无数藕带,支撑住了破败的人体,奚悦虽然与周樨没什么交情,但毕竟同僚一场,见他竟无声无息变成邪祟手里任意搓揉的傀儡,仍是一阵心惊。濯明毫不吝惜这傀儡身体,藕带撕碎了伤口,将已经不再流动的死人血当成了印泥,血色的莲花印劈头盖脸地砸向奚悦。
  就在这时,一道旱天雷笔直落地,锥子刺向往四方蔓延的银月光,巨大的铭文山似的压在金平城中,镇住了碎成渣的地脉。同时,炽烈的灵光闪过,长鞭穿透虚空,卷住黑龙的脖颈,司刑与司礼二位长老终于赶到了!
  林宗仪的口封被狂风吹落:“项宁,你西楚想开战?!”
  他金口一开,大陆上两座灵山同时起了回响。
  奚悦眉梢一动,脸上刹那间露出“得救”的喜色,紧接着却听一声巨响,黑龙影竟从地面支了起来,狠狠一甩,将用鞭子缠住它脖颈的端睿大长公主拽了下来。
  端睿砸下来的地方正是她度过了整个少年时代的广韵宫,那刻满了二等铭文的金鸾大殿纸糊一般,石头刻的九龙柱分崩离析。广韵宫起了大火,所有人都在逃命,谁也顾不上救火。朝南的暖阁首当其冲,当年太明皇帝挂在阁中那幅“陶然翁”的迎春图被火舌一舔就不见了踪影。
  凡间一切遗迹,都比浮尘还轻。
  端睿毕竟只是半步蝉蜕,这会儿完全是被月满圣人都没奈何的舆图拖着走,而林宗仪与透过舆图拓本渗进来的银月轮僵持住了,恰好谁也顾不上这小小的丹桂坊。
  濯明大笑一声,藕带撑爆了周樨的身体,趁着银月轮无暇管他,这胆大包天的疯子干脆将碍事的半仙傀儡皮脱了,直接与伴生木交换了真身!
  深海往生灵鲵里,王格罗宝眼睁睁地看见濯明消失在眼前,既没出声、也不惊诧。
  他只是独自一人窝在鱼嘴里,用左手敲起右手掌心,异常温柔多情的嗓音哼唱起了一首蜜阿古曲——送葬永诀用的。
  可惜濯明听不见了。
  炸裂的金平龙脉再无法阻止升灵邪祟入侵,濯明真身落在丹桂坊的刹那,除了转生木,侯府中所有有水的地方都遭了蟒灾似的,喷出见人就吞的藕带。
  奚悦整个人被推出了百米,撞塌了不知谁家的院墙。他在开明司里人缘太好,虽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求救,却有大量开明修士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半仙们悍不畏死地冲进了侯府院中,挡在凡人面前。
  濯明忍俊不禁,看也不看这些妄图蚍蜉撼树的半仙,弹灰似的将他们撞出去,落在永宁侯面前——侯爷本能地将那棵盆景护在怀里,尽管那大花盆对他来说已经太沉,缀得他直不起腰来。
  濯明直勾勾的眼睛忽闪了一下,被此情此景刺了眼。他僵硬地歪了一下头,藕带蓦地缠住侯爷的衣襟,将老侯爷拽得踉跄半步,莲花印印在了侯爷眉心。
  就在这时,侯爷眉心、侯府院中同时飞出几道极寒的剑光,带着朔北的霜雪之意,洞穿了那莲花印。
  濯明猝不及防,差点被那剑风削掉半个脑袋。
  剑道本是至刚至勇之道,可是侯府中弹出来的剑风却与众不同,冷意似乎能渗透人灵台。
  濯明本就受了伤的神识被那剑风缠丝似的裹住,心头所有恶意都被连根拔起,露出恶意下深埋的“种子”。他那附着顶级灵感的五官被经久的幻觉吞了下去,眼前永宁侯变成了悬无、陌生的父亲、人偶般的母亲、恐惧躲闪的下人……
  四处蔓延的无心莲藕带乱飞,两个开明修士拼死护着侯爷闪开,转生木盆景脱手落地,被失了神智的濯明一把攫住。
  那小树下灵光一闪,一个事先藏在土里的传送法阵被激活了。
  然而这半仙级的法阵微弱的灵光没能引起疯子的注意,失控的无心莲见什么吞什么,一口将法阵中传过来的东西吞进灵台。
  下一刻,濯明陡然僵住,肆虐的藕带不动了,垂死似的抽搐了一下,震塌了侯府门房。
  玄隐主峰上,周楹手里捏着第三张字条,上面写的是:永宁侯府不容有失,除掉无心莲。侯爷身上有瞎狼王的“迷惘剑”,可辅心魔种。
  周楹面前有一个很简单的传物法阵,从这里,他将一颗多棱镜似的魔种传了过去。
  虽然字条上写了“不容有失”,但失了也没什么。周楹感觉不到忧虑,不关心则不乱,时机把握得极准。
  那转生木的花盆是个通讯的降格仙器,正好能让他隔着千山万水,对上世上另一个顶级灵感。
  可是濯明已经看不见他了。
  濯明死死掐住自己喉咙,目眦欲裂地瞪着前方,目光却是散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心魔种已经完全遮蔽了他的视线。
  周楹几乎能听见心魔种在欢呼,世上再没有比无心莲更适合心魔发芽的地方了,被濯明吞下去的瞬间,魔种就迫不及待地在每一节藕里扎根发芽,转瞬凝成一张大网。
  濯明吞过的每一个神识都被心魔种上的多棱镜照了出来,无数交织的爱憎冲垮了他的神魂。
  围在侯爷身边的开明修士们目瞪口呆地看见,这骇人的大邪祟乱飞的藕带枯萎,皮肉失了水似的一寸寸缩,身上结了一层水玉似的硬壳,无数个多棱小镜上闪过无数张濯明的脸。
  濯明本能地剧烈挣扎着,他在心魔的蚕食下不断忘记自己的来龙去脉,依稀觉得自己说了句什么,然后他听见自己莲心深处,有个人淡淡地对他说道:“正的,放下来吧。“
  濯明一下愣住了,透过棱镜,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年少苍白的,还不会像怪物一样五官乱滚的脸。
  他心里隐约知道那搭话的人是谁,也知道追随对方会让自己落个怎样的下场,眼泪却依然像三百年前一样,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那人便对他说道:“跟我走。”
  开明修士们看见那邪祟突然不动了,束手就擒般地被关在“石壳”里,琥珀中的飞虫似的。那裹住他的“石壳”不断缩小,最后缩成了蚕豆大,因棱镜折光,透明的石头呈现出特殊的灰。
  不知是哪位半仙格外博闻强识,忽然喃喃说道:“这……好像书上说的……星辰海底的‘星石’啊。”
  话音没落,无心莲支楞八叉的藕带就轰然倒下。
  濯明将无数人的神识拘来,困在藕带里,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他自己的神识被困在心魔种中,永世不得超生。
  周楹的脸出现在花盆上,又对方才出声的半仙说道:“这不是星石——帮我将其放在传送法阵中传过来。”
  然后他冲侯爷一点头,温文有礼地说道:“多谢舅舅。”
  侯爷像被谁打了一巴掌,眼角剧烈地哆嗦起来,半晌,他才摆摆手挥开来扶他的人,轻声道:“殿下。”
  周楹取回心魔种,在摇摇欲坠的金平城中,不咸不淡地顺嘴问安,说完便要切断通讯,搓碎字条。
  然后他在那字条背面看见自己一行有些犹豫的字,写道:等一等。
 
 
第170章 镜中花(十三)
  字条是他自己写的,清净道也不是失忆道,周楹能很轻易地“想起”自己的意思:如果无心莲都能混进金平城,大摇大摆地到丹桂坊作祟,金平必定风雨飘摇,奚士庸也必定被困住了。
  “过去”要他留在这里,陪侯爷待一会儿。
  周楹感觉没什么必要,眼下这战场上,他一个筑基,能做的事都做完了。
  再说永宁侯,侯爷虽久站都吃力,却指挥若定——开明修士与天机阁不同,基本都是近十几年才入道的,年轻资历浅,见周楹在旁边没吭声,便理所当然地都听老人家的——侯爷催着吓坏的号钟回内院看崔夫人……也可能是让夫人照看他,又将奚悦叫来。见奚悦身上没有大伤,侯爷便朝不远处的周樨拜了拜,对奚悦说道:“请四殿下到院里歇一歇吧,别让他在大街上……当心点。”
  活人和死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周楹看不出侯爷需要谁陪。
  不过反正他也没什么别的事,不赶时间,开明修士们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跑来问安,谁来打招呼,周楹就对谁一点头。
  可有可无地,他把玩着心魔种,还是停留在了花盆上,和侯爷一起望向金平上空悬而未决的渺茫天光。
  此时,城中蝉蜕级别的灵山舆图之争,已经不是筑基以下的蝼蚁们能看的,林宗仪早撑开了临时芥子,从丹桂坊望去,天上一片混沌,连风都停了。好像永远矗立在丹桂坊一头的青龙塔不见了,丹桂坊一下变了样子,天都空了一半,不知弦月再上天,要往哪里挂。
  扶着家人,在新搬来的藤椅坐下,永宁侯不忍看周楹,有些枯瘦干燥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转生木的树苗——不久之前,周楹将转生木盆景送回侯府时说过,士庸回来是个信号,说明灵山已经势微,正统捉襟见肘,再抑制不住疯长的邪祟,以后必多生乱,请他准备好。
  白令和奚悦这才一起用一记“迷惘剑”在侯府布好了的剑阵。迷惘剑是北历叛逆瞎狼王的本命剑,剑气可撼动别人道心,对方才那自称“士庸朋友”的邪祟似乎有奇效……想必侯府这陷阱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殿下还说,时局至此,该到他筑基入道时了,不要告诉小宝,以防他不老实回家,再节外生枝。
  入什么道,他不用说,侯爷已经明白。
  “我年轻时想过北上,未能成行。”侯爷气力有些不足,轻轻地说道,“你母亲为了保住你,决定留下。其实她自小娇生惯养,性情柔弱,那会儿不过就是个没经过风雨的小姑娘,我知道她。要是我真下定了决心,强行把她带走,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当时有老母,有弱妻,有了紫衣做借口,终于还是妥协。我们这一代人的懦弱,都让你们担了。”
  如果身负双重诅咒的孩子没出生,当年就不会有神识将无渡海一角撕开逃出去,梁宸不会误入其中,不会走到岔路,被舆图诱惑,转生木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此后种种,一切都不会发生。
  周楹和奚平,一个可能胎死腹中,一个大概会变成北绝山脚下的羊倌,不会被迫走向各自孤立无援的“道”,因无罪而在人间服刑。
  侯爷的手落在花盆上,忽然发起抖来:“殿下,阿楹啊……你外祖母要是知道,将来泉下……她要怪我的。”
  周楹不痛不痒地劝道:“蝉有尽,人有寿,灵山终也有一老。此乃千百年前埋因,如今结果,无论如何,世道纷乱也是在劫难逃,不是您一念能改变什么的,舅舅不必多心。”
  说话间,奚悦和几个开明司半仙用符咒将周樨的尸体清理干净,受损处仔细缝合好,奚悦又将自己身上的宝蓝外袍脱下来盖住他,抬进了侯府院中。
  逝者经过,生者便一起缄默。
  周楹出于礼节,目送了他这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最后一程,手中把玩着那关着凶手的心魔种——心魔种里时与空都是虚幻,与外界不一样,这么一会儿工夫,濯明已经又一次跟着悬无上了三岳山,又一次被辜负、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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