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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近代现代)——priest

时间:2021-12-20 11:16:11  作者:priest
  奚平随口丢给她一句甜言蜜语:“笑话,世上哪有我们花魁状元配不上的……”
  将离眼波一转:“你啊。”
  奚平面不改色地接上了后半句:“……那倒确实。”
  将离表情空白地盯住了他,一时疑心自己听岔了,世上不可能有这么混蛋的男人。
  奚平坦荡回视,混得不加掩饰、表里如一。
  他皮薄、骨薄,下颌锋利,五官却生得浓烈逼人,夺目得几乎带了戾气,是天生一张负心薄幸的脸。
  将离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抬起手指着门口,哆嗦着示意他滚。
  奚平觉得她是月事将近,三句话两句无理取闹,也懒得哄她。站起来把折扇往腰间一插,他说道:“你也该想开点,什么都瞎琢磨——你那烧水壶该扔了,浓茶都遮不住铁锈味,也不怕闹肚子,赶紧换个镀月金的吧,我走了。”
  “世子爷,”他正要推门出去,听见将离在身后低声道,“你连逢场作戏都不肯吗?”
  奚平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将离大半个身子浸在昏黄汽灯的阴影里,神色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黯:“像别的男人那样哄我,让我镜花水月地高兴一场,往后我可以不见别人,只为你一个人梳妆,不好么?”
  “哦,嗐!”奚平“恍然大悟”,“说半天你就是想让我出钱帮你赎身,对吧?”
  将离:“……”
  “不早说!这点小事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我平时有一个花俩,手头没个数,你也知道,这么着,你等俩月,我攒攒零花钱。”说着,他又抱怨道,“你可真行,想赎身还争什么山茶冠?拿了花魁身价高一倍不知道啊?”
  将离能活活让他气炸了肺,咬着牙打断道:“我自己赎自己,不劳世子爷破费!”
  奚平奇道:“你图个什么?”
  “图我乐意!我这些年攒的身家……”
  “可拉倒吧,就你那仨瓜俩枣,还‘身家’,”奚平一摆手,设身处地地劝她,“我要是你,就趁着红好好赚几年钱,将来傍身养老用。天天没事自己钻牛角尖玩,闲的。”
  “你肯好好骗我,肝肠都剖给你,身家性命算什么!”
  话说到这种地步,奚平终于撂下了脸。
  他是混惯了的,听个弦音就知道后面什么调,不是不明白将离的意思。
  但风月场上的缘分还没有蒸汽厚,收钱卖笑、花钱买乐,大伙出门两清。永宁侯府门槛再水,也不会让他娶风尘女子,他们家又不许纳妾,要他把她摆哪呢?再说围着他转的美人太多了,环肥燕瘦都看腻了,将离也就仗着嗓子好,多得了他几首曲子,要说多稀罕,那真说不上,没必要耽误她,这才耐着性子,装傻充愣陪她打马虎眼。
  可这丫头今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就跟吃错了药似的,还没完了!
  “上赶着要上当,”奚平收起了笑脸,“对你有什么好处?”
  将离凄然反问:“对你又有什么害处呢?”
  “没害处,可也没什么好处啊,我要你肝肠干吗?”奚平一摊手,“我自己又不是没长,那不是损人不利己……”
  他自以为是良言相劝,好心好意的,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让将离给推出去了。
  奚平一时败兴,便干脆从醉流华里出来了。
  转到楼下时,将离房里有零星的曲声飘了下来,奚平驻足听了一会儿,听出她在唱一首古怪的南方小调——唱的是百乱之地的巫女求爱不得,把情郎活活缝成了人偶,一边缝,一边幽怨暗生的自白。
  南方是蛮荒之地,好多小曲都鬼气森森的,将离将琴音调低了,三分鬼气被她唱出了七八分,听的人浑身不舒服。
  奚平心说:我这一通苦口婆心算白废话了。
  遂抬头冲将离窗根吼了一嗓子:“你吃饱了撑的吧?”
  诡异的琴歌戛然而止,片刻后,窗户里飞出个花盆,把世子爷砸跑了。
  “他走了。”
  扔花盆的并不是将离,那是个干瘪瘦小的老人,背几乎驼成个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花魁闺房里,像个阴影里长出来的精怪。
  将离按住弦,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
  “姑娘,”驼子声音像把受了潮破弦子,“他不是咱们同路人,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知道,”将离苦笑道,“我也不配留恋。您看见了,人家对我连敷衍都懒得,哪有半点情义?只是……”
  “嗯?”
  将离犹豫了一下:“只是想起来,他虽性情恶劣,确实没有欺负过我,这么害他,到底过意不去。”
  “君子不忍见禽兽死,是以远庖厨,可也没见他们吃素啊。”驼子冷冷地说道,“菱阳河西没好人,姑娘,想想你父母满门,想想你吃的那么多苦!”
  将离一抿嘴,默然不语。
  驼背老者压低声音:“大火不走,蝉声无尽。”
  好半晌,将离才几不可闻道:“宁死霜头不违心……四叔,我知道的。”
 
 
第4章 夜半歌(四)
  庄王是个药罐子,睡得早,这会儿去王府又得把他闹起来,奚平不想连着两天搅他三哥的觉,料想侯爷气也该消了,就回了自己家。
  刚拐进丹桂坊南口,他碰上了一辆马车,奚平看见车上挂的马灯上写了个“董”字,就知道这是鸿胪寺卿董大人家的。
  董家是福书村,看不上芳邻永宁侯这种“佞幸”,于是两家虽同住丹桂坊,平时也不怎么来往。奚平犯不上凑过去讨人嫌,路上遭遇,敷衍地一拱手就错过去了,步履匆匆,也没回头。
  他一阵风似的经过,马车里的人大概没听清,想问是谁,就轻轻地敲了敲车门。
  老车夫抬头,见奚平已经一溜烟拐进了小巷,从角门进了侯府,就慢悠悠地回道:“大少爷,刚过去的是……”
  没说完,就听一声咆哮从那关了门的侯府后院里飞了出来——奚平刚溜进角门,迎面撞见他爹中气十足的吼声:“关门!按住!别让他跑了!”
  左右应声蹦出十来条彪形大汉,有拿绳扑他的、有锁门的,围追堵截。
  奚平经验丰富地左躲右闪,瞄准个空,硬是在重围中插空钻了出去,宛如一条矫健的黄鼠狼。
  一边往内院跑,他一边干打雷不下雨地开嚎:“侯爷饶命!饶命!儿子知错了!”
  永宁侯正上头,一不小心上了当:“你错哪了?”
  奚平抓住话茬,挥起屎盆子就往他爹头上扣:“我要早知道您老捧的是情客姑娘,那天无论如何也不能亲自上台,帮着将离跟您打对台啊!”
  侯爷昨天晚上刚因为去醉流华给夫人跪了半宿,差点没跪出老寒腿,被这赃栽得眼前一黑——倒霉孩子坏出花来了!
  “给我将这逆子抓进马厩里,打劈了他!”
  一墙之隔的小路上,董府的马车辘辘地走过,听见了侯府家丑的老车夫失笑道:“嘿,您听见了,是永宁侯家的。”
  但马车里的“大少爷”毫无反应,仍是一下一下地敲着车门。
  敲击声均匀而机械,打在微潮的木头上,发出阴森的闷响。
  笃——笃笃——
  “少爷?”
  笃——笃笃——
  车夫觉出不对劲,停了车:“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啊?咱们就快到家了。”
  笃!
  敲门声戛然而止,周遭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永宁侯府院里还隐约地响着喧嚣。
  车夫慢腾腾地转过身,似乎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车门上,然而还不等他拉门,那车门便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车夫一下没坐稳,掉了下去,紧接着,一大堆白纸钱从马车里飞了出来,索命鬼似的,见活物就扑,劈头盖脸地糊到了车夫一身。
  纸钱上满是血字,写的是一行生辰八字。
  扑鼻的血腥气冲天而起,车里传来一声嘶哑的嚎叫:“起棺椁,两棚经——”
  诡异的纸钱不住地往老车夫皮肉里钻,沾哪哪烂。
  车夫身上仿佛长满了白癣,惨叫着满地打滚,却又把更多的纸钱滚到身上,溃烂的皮肉上很快爆开一朵一朵暗红的花,老车夫整个人烂桃子一样,往外流起汤来!
  丹桂坊宁静的夜色被这哀嚎声劈碎,南街的风灯成片地亮了起来,惨白的蒸汽染了血色。
  奚平刚要翻墙进内院,听见这动静,他骑在墙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街上滚的那团白的是什么,只看见纸钱仍不断地从马车里往外飞,无风自动,快将整条街都占满了,心里还纳闷:哪来这么多蛾子,看着怪恶心人的。
  然后他就看见那些白纸钱互相纠缠着,聚拢成有头有脚的人形,迈开“脚”,往有门的地方“走”。
  “纸钱人”碰到门,就轻轻拍打门扉,一边拍,身上的纸钱一边簌簌地往下掉,悄无声息地贴附在门板、门缝里。
  笃——笃笃——
  大半夜的惨叫声惊动的不止一家,很快就有守角门的门房拉开门缝,自以为隐蔽地往外张望。
  可是哪怕是一条瞳孔宽的缝,也足够让纸钱钻进去了。
  第一个拉开门缝的门房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还以为是路灯炸了喷出来的浓烟,正要喊人,一张纸钱就从打开的门缝里掉了进来。
  门房低头看清那玩意,骂了声“晦气”,打算用脚将它踢开。纸钱却猛地从地面飞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了他的脸!
  门房顿时像被迎面泼了一碗滚油,大叫一声仰面倒去。门一下从外面被撞开,更多的纸钱一拥而上,将那门房整个人吞了下去!
  目睹了纸钱骗开门到“吃人”全过程的奚平惊呆了。
  这时,马车里的纸钱终于都飞空了,写着“董”字的马灯昏昏地晕开,照亮了半开的车门。
  奚平循光往里瞄了一眼,脑子里刹那间涌起了他这辈子听过的所有污言秽语。
  只见一个男人……男尸端坐在马车里,脸上大片的溃烂和尸斑面具似的扣在五官上,让人一时看不出这位生前是谁,那张斑斑驳驳的脸此时正对着奚平!
  男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死鱼般的眼珠朝他转去,似乎是想冲他笑,嘴角往上哆嗦了一下,又挤掉了脸上一块皮,嘴里还荒腔走板地唱道:“停灵……七天整,大道通天送归程……莫徘徊,一世……悲喜似泡影……往西行……往西行喽……”
  此情此景断然不是阳间风物,奚平脑浆都凝固了。
  而这时,侯府的角门也响了!
  他看见那些飞蛾似的纸钱在他家门口堆了三尺来高,垂涎着院里新鲜的血肉与活人,正在敲他们家的门!
  “别开门!外面……娘的!”奚平情急之下喊劈了嗓子,忘了自己还挂在墙头上,大头朝下就栽了下来。
  “少爷!”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帮人围住了,方才还要“打劈了”他的侯爷捋着他的后背,连声问道:“摔着没有?磕哪了?磕着头了吗?看见什么了……爹在这呢,不怕不怕——乐泰,快叫人看看外面出什么事了,什么人大半夜瞎嚷嚷还敲门?”
  管家吴乐泰刚应一声“是”,奚平就扑棱着摔晕的脑袋一跃而起。
  他顾不上解释,挣开侯爷,一条腿还有点瘸,跛着就往墙头上爬:“都都都……给我起开,别站门边上!别往外看!谁有火?给我!”
  他说着,撸袖子就准备跟那些妖魔鬼怪干:“小爷烧不死你们!”
  “你要干什么,刚才没把你摔老实是吧?你给我……”侯爷一头雾水,正要喝令他那倒霉儿子下来,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铃声。
  永宁侯循声望去,吃了一惊。
  铃声是从天机阁的青龙角宿塔上传来的!
  七座青龙塔中,角宿塔就在丹桂坊。
  丹桂坊紧贴着皇城根,“恐惊天上人”,此地楼高都不过三层,于是显得东北角那六层的角宿塔格外突兀。夜里,住在丹桂坊的人在自家院里抬头看一眼月亮挂到了塔楼几层,能大致估摸出时辰。
  角宿塔外檐挂满了九寸六分长的青铜铃,但与寻常惊鸟铃不同,这些青铜铃里没有铜舌,从来是只见铃动,不闻铃声。
  侯爷在丹桂坊住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见没有舌的铜铃发声!
  那铃声有高有低,混在一起,像一阵嘈杂的低语。随后角宿塔顶放出一簇刺眼的白光,比迷津驻的灯塔还亮,刺穿了半空中的雾,笔直地落在惨叫响起的地方。
  角宿塔的反应比头天在画舫渡口的心宿塔还要迅捷。
  塔檐上青铜铃才刚一动,三条蓝衣人影就随着白光飞掠而出,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南街。
  此时丹桂坊的南街一片混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好几户院子的角门和后门都已经被纸钱撞开,家丁和侍卫们像被饿狼撵着跑的羊。喊人的、念咒的、举着火油和火把直接往地上泼的……不祥的火光腾起,已经有四五个人翻到在地,周身裹满纸钱,不知是死是活。
  几个蓝衣人落在周围院墙和高高的路灯架上,为首一人装束与其他人略有不同——腰间多了一条绣了仙鹤暗纹的银腰带。
  因角宿塔紧邻皇城,是京畿重地,守塔人都是天机阁中的大人物。
  当夜值守角宿塔的,正是坐镇京师的天机阁右副都统庞戬。
  庞大人宽肩窄腰,生得浓眉大眼,脸上镀着古铜色的风霜,庄重的宝蓝长袍也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子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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