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待面朝头顶的监控喊:“警察骂人啊。”
陈安佑轰的一声站起来:“我不仅骂你,还想揍你。”
聂繁心拉住他,提醒道:“陈安佑。”
“好,忍,我忍。”陈安佑指着刘待的手慢慢放下。
“你先出去,换梁哥进来。”聂繁心把人往外推,带上门,立在单向玻璃前观察。
陈安佑折回办公室端着自己的大茶盅猛喝两口,又捎上聂繁心的小茶杯:“心姐,喝点。”
聂繁心单手支撑下颌,盯着刘待,随口回道:“我不渴。”
“休息一会儿我还得进去,你别拦着。”
聂繁心这才稍微偏头:“你现在不适合,梁哥呢?”
“和褚队一起。”
“那就再歇会儿。”
陈安佑也不纠结,抱着茶杯去几个办公室晃荡。
没一会儿,小梁也从旁边的询问室出来,开始没和聂繁心搭话,后来得知陈安佑的所作所为,才解释道:“你别见怪,小陈是我们警局出了名的孝子,看不得这些。”
聂繁心其实猜了个大概,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褚队让你2点钟进去。”
“去哪?”
“这间。”
聂繁心反问:“刘待呢?”
“我和老杨能搞定。”
“行吧。”两点整,聂繁心准时推开门,在褚晚宁左侧的空位落座,小梁密密麻麻记录的几页纸,她一丝不苟地浏览。
褚晚宁突然开口:“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屋子中间坐着的女人打扮光鲜,然而整个人像是绷成一条弦,双手死死地攥着木椅,指甲刮着皮质的扶手滋滋作响。
她和褚晚宁对峙着,每一秒都好似被无限拉长。
“2月11号,你带杨馨去了哪儿?对她做了什么?这两个电话号码分别来自什么人?”
女人还是一声不吭。
褚晚宁不动声色地吓唬她:“我有理由怀疑你涉嫌组织出卖人体器官,量刑最高可达无期徒刑。想一辈子待在牢里?你5岁的女儿怎么办?50岁患糖尿病的父亲怎么办?”
女人的后背陡然僵直,她深深地呼吸,摇头真诚道:“不知道,我只负责把她带上车,再扶她回家。”
“号码归属人不认识?”
“不认识,他们每一次都会换号。介绍一个人,我能够从中获利2万。”
听到这里,再结合小梁的笔录,聂繁心差不多明白前因后果。刘待缺钱,杨馨为儿子筹款,女人介绍她卖肾,一颗肾6万,然后呢?如果只是简单的卖肾,和杨馨的命案有什么关联?
接下来的问询,她听得七七八八。女人被小梁带走,褚晚宁关掉所有监控设备,拉下单边玻璃的窗帘。
空气安静的,针落可闻……
聂繁心只听见一个声音诱惑着自己:“刘小柔的案子,你想查吗?”
一直到下午五点已过,褚晚宁拉动询问室的门出去。聂繁心推开窗户,暮色朦胧中,她颀长的身影久久卓立于原地,如古潭般沉静的眸子幽幽地凝望着远方。
真正的棋局似乎慢慢掀开帷幕,取胜的概率永远只有零和百分之百,而心甘情愿成为棋子的她,必须要握住这百分之百。但是最难的,褚晚宁并未将全部细节告诉她,所谓知道的愈少,才能愈发心无旁骛。
微信提示音不合时宜响起,打断了聂繁心的思绪。她随手点开绿色的图标,一条未读消息,来自万漪:“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这时才想起中午让人烦扰的事,她敛下深陷案件的紧绷情绪,回复:“知道了。万大法医,晚上吃什么?还是和霍教授一起吗?”
醋味四溢,连她自己都有所察觉。
但聂繁心没料到,万漪下一句发来语音:“想和聂警官进餐,不知可否?”尾调上扬,就好像在耳边轻言细语,她明艳的面容霎时染上绯红。
万小雨,你是在勾引人。聂繁心摸着发热的面颊,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彼此是不是双向,她都要赖着对方不放手。
哪怕,哪怕最后只是亲人。
至少,至少还有长久的陪伴……
聂繁心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按着微信语音,故意道:“也不是不行,没时间买饭。”
“下来,研究所食堂。”
聂繁心和正在饭堂吃饭的褚晚宁招呼一声,踩着夕阳的余晖,迈着轻松的步调,拐出分局大门。
不似警局食堂张袂成阴,研究所食堂仅有三三两两的人,聂繁心刚进门,就瞅见万漪坐在角落,桌上摆着两个饭碗,两张饭盘,三双筷子。
“你吃那么点。”她坐下来,作势要将自己碗里的饭往对方碗里卸。
万漪抬手遮住碗口:“你稍后还有工作,多吃点。”其实聂繁心大概因为遗传顾邶,食量偏小,最多也就一碗。但饿得也快,喜欢吃夜宵,万漪担心她肠胃受累,故而添饭总爱把饭压平,再冒出一点。
“饿了再吃?”往常聂繁心都能糊弄过去,但此时的她想着不让对方在这些事上费心,便立即改口,“饿了也不吃,减肥。”觑见万漪略微上扬的唇角,她又补充道,“你添多少,我吃多少。”
于是,下一秒,聂繁心收回上抬的碗,埋头专心吃饭。万漪偶尔用公筷给她夹菜,聂繁心欣然接受,再礼尚往来。
“万小雨。”
“嗯?”
“没什么,就叫叫你名字。”聂繁心撩了撩耳边垂落的碎发,露出精致又柔和的侧脸线条。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正在一点点地占据着自己心扉。
毫无预兆,却又顺理成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让大家久等。
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量刑没那么高,情节严重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晚宁只是吓唬她。
第36章
晚上8点半,南云区公安分局综合楼3楼会议室,前两排中间的位置坐满民警。
除开刚从辅警转正的老杨,以及曾经打过照面的三位刑侦大队二组同僚,其他人聂繁心都不认识。她在二排靠右的座位坐下,又等一阵,会议才正式开始。
12人,临时组成的特别侦查组第3小组,褚晚宁担任组长。她分别和11位同事秘密恳谈,各自的任务不同,最终目的却一致。
虽然属于秘密侦查,但是每个组,每个人并非单独行动,背后强大的力量支撑,刑侦,技侦,特警……
刘小柔的案子只是突破口,还有更多未知的挑战等待他们。
“散会,其他一切照旧。老杨和繁心留一下。”众人领到定位和通话的装备,各自散去,收拾资料的褚晚宁抬头,“老杨,你经验丰富,繁心年轻……”
老杨心领神会,笑着说:“小聂应该特别省心,可惜小陈他们这些好苗子跟着有些老同事学坏了。”
褚晚宁:“好苗子始终是好苗子,大队一组几个骨干都在观察期,希望没歪,希望还来得及。”
聂繁心也附和道:“梁哥没问题,靠谱;陈安佑就是性子急,嘴碎,做正事的时候挺麻利。”
市局的黄副局长最近紧盯南云区升职上去的周队长,大量钱财来路不明,苦于找不到确切证据,因而和他走得近的老下属,都在调查范围。
不过,当事人,以及所有被调查的对象都蒙在鼓里。只有黄副局长在内的监察小组和接任周队长刑侦队长一职的褚晚宁知晓。
褚晚宁抱起一摞资料,关电脑:“繁心,杨馨的案子同样不能落下,我粗略浏览了询问录像,刘待必须继续跟进,如果与你搭档的陈安佑太冲动,就换成小梁。”两人并肩往外走,前面的老杨帮忙推开门,她接着说,“老杨,刘待租住小区的监控录像让大伙帮着分担点,你安排一下。”
新队长通过遴选上任前,老杨兼任辅警中队长。
老杨锁门:“他们正看着。”
三人下楼,路过小卖部,聂繁心顺手扫了窗口的二维码,说道:“蒙姐,一瓶咖啡。”她转身问,“你们呢?喝什么?”
“怎么可能让年纪最小的请客。”老杨也去扫二维码,“小蒙,一样。”
褚晚宁直接付款:“我回办公室喝茶。”
聂繁心收回手机,嘀咕着抱怨:“晚宁姐,速度未免太快了。”
褚晚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莞尔:“今晚你和老杨值班,辛苦。”
聂繁心反过来道:“某人是不是应该早点回家,不然每次休息和我们值班没什么区别。”
老杨童心不减,40岁的老大哥顽皮地竖起大拇指:“小聂的话在理。”
说笑着,已经回到刑侦大队办公室,分头做事,聂繁心右手边的咖啡很快见底。刑事案件侦查过程中,监控录像起到的作用极大,正是现在破案率高达99%的关键原因。
录像近期都有日期标注,但是时间久远,例如超过1个月,就需要他们一段一段浏览,再确定日期。
天边泛起鱼肚白,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宿。身边的辅警同事已经开始打鼾,聂繁心两手食指撑着眼皮,也险要睡去,却突然瞅见进度条下方2.1605:37的字眼,瞬间来了精神。
她两口浓茶下肚,接着往下看。2月16日早上9:53分,刘待出现在2号电梯,似乎正在打电话。怕吵醒同事,聂繁心戴上耳机,将静音切换为正常音量。
呲呲的电流声,大概话筒对方在说话,随后刘待懒散的嗓音响起:“早什么早,没事做吗?”
“你和吴老头本来可以和吴洁住,偏要占着房子,不让我卖。”
聂繁心判断出和刘待通话的人,眉头蓦然蹙起来。
“10点半的车。”
“10万刚还,还差10万,什么时候给我?”
刘待走出电梯,室外的录像老杨负责,似乎还没找到人。聂繁心回忆刘待的话,记录重点信息。
刘待因为欠债20万想卖房,10点半的车去哪儿?
儿子态度恶劣,与母亲过分溺爱存在一定关系,虽然听不见杨馨的声音,聂繁心也能猜出大概。你别急,我在想办法,诸如此类……
“小聂,你没睡啊?”对面办公桌倒下的老杨打着哈欠醒来。
“没呢,现在几点?”
老杨看了一眼手机:“7点32分。”
聂繁心一只手已经提起座机的接话筒:“打电话。”
刚到办公室的陈安佑问:“大清早打给谁?”
“吴洁。”与其和刘待浪费时间,不如向第三人打听。
吴洁是滨南师范大学辅导员,作息规律,此时打过去不到10秒便接通,聂繁心讲明来意。
“警官,说实话,刘待确实拖累我们两个家庭。两年前,他把我结婚的10万彩礼借去,至今未还;去年搜刮我爸的28万退休公积金;今年又想卖房,杨姨一直没答应。”
聂繁心问:“房子归属人是谁?”
“房产证写着刘待的名字,但房子是杨姨年轻的时候买的。按理说,必须杨姨点头,他才能卖房。不过刘待胆子小,应该不敢杀人。”
聂繁心外放通话,陈安佑录音,她又接着说:“2月16日,刘待去哪儿,你是否知道?”
“好像回老房子,腊月二十八,上山祭拜他死去的父亲。”
吴洁不知道老房子的地址,聂繁心辗转问询,最终锁定距离王岭山仅5公里的老式楼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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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令下来,未通知刘待本人,由褚晚宁带队,六位民警直接撞门入室。
“手套,脚套。”两室一厅一卫,褚晚宁环视四周,提醒他们。
陈安佑观察客厅靠边的桌面,说道:“灰尘挺厚,平时肯定没住人。”
老杨挂断电话,示意众人:“研究所痕检的同事马上到。”
褚晚宁觑见焦黑的地面,挥手表示:“先别进浴室,等痕检。”
陈安佑也往里瞧了一眼,啐道:“绝对是第一案发现场,这小兔崽子,人不可貌相啊。”
不久,痕检进浴室,聂繁心立在门外等待,抬眼瞧见身穿淡蓝色西装,戴着口罩的万漪跨进警戒线,直往里走。
“你怎么来了?”
“公事。”万漪简单应她,戴着手套的手已经置于浴室瓷砖上。
什么话,不是公事,难道还有私事?
看着地面的痕迹,万漪秀眉微拧,问:“断电了吗?”
痕检科同事回道:“断了。”他又继续说,“万法医,电路被改,接触性高压装置。只要走进浴室,打开靠洗漱台的开关,就会触电。”
“这是死者倒下的位置。”痕检已经在地面画出人形。
“不对,你再看里面。”以防万一,万漪迅速穿上痕检准备的绝缘服,她高中荣获滨南市物理竞赛二等奖,熟悉电路,解释道,“两头装置,凶手远程遥控开启,死者再按下开关,才能触发高压,缺一不可。”
怎么似曾相识……
站在浴室门外的陈安佑分析:“所以是刘待趁杨馨进入浴室开启遥控,确定杨馨死亡后关闭装置,再将尸体塞进编织袋,抛尸。”
万漪认可:“有这个可能。”
聂繁心抛出疑点:“刘待文科生,专科厨师毕业。”
万漪肯定她的思路:“改装电路确实需要一定的物理基础。”
“想那么多做什么?刘待马上到,让他自己辩解。”陈安佑收到小梁的消息,对方带着刘待赶过来。
“还有同款编织袋。”老杨从卧室的床底找出四五个编织袋。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所有的间接证据都指向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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