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应是普通人类之间发生了战争。这是常有的事。异管会一般不会去插手普通人之间的事,池说那些充其量就是小孩之间的玩闹,没有必要去理会。
“不在我们这,到底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店员苦笑了一下,“前几天航空管制的时候就有人说出了问题,昨天网上有人说是异管会里出了问题,今天一早起来,网络信号源都被切断了,只留了普通的通讯渠道——现在人人都自危,谁知道外面出什么事了?谁知道打仗什么时候会打到我们这里来?”
南廷看了一眼闻缜。闻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噢。”他对人类的恐慌情绪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是该说点什么安慰她还是说些别的,只好随便应了一声,拿起帽子赶紧从店铺里离开。
外面果然是出问题了。
一走远,南廷就把帽子的包装拆了,也顾不得它看起来有点幼稚,把它套在了头上。
帽子将他的耳朵完全包裹了起来,他顿时安心了很多,这才开口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闻缜含糊其辞:“差不多。”
“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闻缜说了和店员一样的话。
南廷不解:“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这是你干的。”
南廷眼皮一跳,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偷偷瞥了瞥对方的表情,又捕捉到了熟悉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你老是吓我干什么?”
“谁吓你了。”闻缜收了笑,正色道,“外面的混乱有一多半都是周水凝的死引起的。虽然她早就死了。”
“但是她的意识真正消亡之后,很多由她篡改过的记忆都恢复了原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南廷不知道她到底修改过多少东西,但大概可以想到那些都是会让一个人彻底倒戈的记忆。也许是异管会内部出了问题,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池却没有出现。
池现在应该很需要帮助。如果他还在基地里,应该能帮上不少忙。
可是……
“爸爸你看那个人……”
童声忽然飘进了南廷耳中。他一愣,回过神来,发现不远处有个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正好奇地打量自己。
南廷立刻紧张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耳朵有没有藏好,又去拍闻缜:“你看得见我的耳朵吗?”
闻缜投来询问的视线:“?”
他微微附身,像是要认真看看耳朵是不是都被帽子遮住了,停了片刻,冷不防地伸出手来,拽了一下垂在南廷脸侧的毛绒带子。
头顶的兔耳朵立刻动了一下。
南廷还没反应过来,带子又被扯了两下。
兔耳朵前摇后摆。
南廷:“?”
他终于醒神,连忙把带子抢了回来,又未雨绸缪地抓过另一边的带子,将两条带子都紧紧藏在手里,用自以为的警告语气说:“不要动我的耳朵。”
“又不是真的耳朵。”
“可它在我头上。”
闻缜似乎在忍笑:“拽一下都不行?”
南廷立刻说:“不行。”
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你好幼稚。”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都星期天更新好啦!一周能写多少就会更多少的!可能在星期天晚上可能是星期一凌晨~最近不是特别忙会稍微多写点的!
第50章 客车
又走了一段时间, 南廷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买错了帽子。回头看向他的人类居然比刚才还多了。
他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转圈,试图用那些挂在架子上的人类衣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转了好几圈之后,南廷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自己喜欢什么。他对人类的服饰缺乏审美, 觉得它们都千篇一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除了……
他的目光触到了什么,扭过头去, 接着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闻缜顺着南廷的目光看去,然后发现他正眼巴巴地盯着女装店里的裙子看。
闻缜:“……”
他出于好心地提醒:“那些是女装。”
南廷只是“啊”了一声, 过了一会, 不解道:“你们人类没有男性穿裙子吗?”
“你们有?”
“我们不穿衣服。”南廷认真道,“布料吸水之后会变得很重, 沉在水里很不舒服。”
“……”闻缜没法和他解释,“不穿。”
“为什么不呢?”南廷一边走, 一边小声地念叨着。
闻缜:“……”
十分钟后, 南廷心情很好地穿着他的新裙子离开了店铺。闻缜替他付钱的时候,他甚至很礼貌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店员对此似乎没有特别惊讶。南廷发现人类一般不留长发,所以店员可能是认错了他的性别。
然而他换上那身裙子之后,回头看他的人类更多了。
南廷被看得很不自在,于是问:“他们为什么要看我?”
闻缜停下脚步,示意他去穿衣镜前照一照。
南廷认真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白色帽子, 白色长裙,好像也没有特别不对劲的地方。他甚至顺着人类的审美隐约从里面找到了一点美感,打量了半天, 生平第一次冒出有点自恋的想法:我好像确实很好看。
于是挺高兴地转了回去,问:“好看吗?”
“不好看他们为什么要看你。”闻缜倒是很捧场, “走吧。”
南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再被人类注视的时候也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
他们订的票是长途客车, 通向海岸的一个小镇,那附近有一个偷渡港口,可以绕开管理者的视线回到博纳。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发车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这个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辆停在车站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所有人等在一旁,排队上车。
南廷跟在他们身后,东张西望,习惯性地打量着同车的乘客。这些似乎都是普通人类,每个人都带着笨重的大箱子。和他们一比,两手空空的自己和闻缜显得格外突出。
但没有人来问他怎么不带行李,每个人都低着头,看上去情绪不高。
南廷看完排在自己身后的人,又看向排在自己前面的队伍。忽然间,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在黑暗中认出了一个自己有些熟悉的背影。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看,对方就已经挤上了车,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南廷的视线沉了沉,没对闻缜说。
很快就轮到了他上车,南廷跟在闻缜身后,刻意放慢了脚步,仔细地透过黑暗打量着坐在两侧的人。
走到第五排的时候,他一下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坐在左侧靠走廊座位的人。
南廷在原地站定,仔细地打量着他。
后面的人等了半天,发现他站在原地不走,不由得催促道:“往前走啊。”
闻缜也回过头来,南廷却没有理会他,直接跨进那个人面前,抓着他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来。
那个人吓了一跳:“谁啊,干什么?!”
透过黑暗,南廷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脸。
——白曦明。
“你为什么要逃跑?”南廷没松手,一字一顿地问他。
白曦明并不认识眼前的人,闻言抖了一下,但还在强装镇定,声音提得更高:“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吧!”
周围所有人立刻回过头来看着这边。甚至有人打开了手电筒,朝这边照了过来,想要看看出了什么事。
南廷视若无睹。他紧紧盯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人,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逃跑?”
灯光照了过来,白曦明终于看清了抓着他的人:先是一顶古怪的白色毛绒帽子,不多见的蓝色长发和金色眼睛,很漂亮的一张脸,脸上的神情却很冷。
白曦明不认识这个人。
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大的出奇,一时间竟然没挣开。
“南廷?”背后有人开口叫道。
南廷?
白曦明一怔,回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终于意识到眼前抓着自己的人是谁。可这个“南廷”和他认识的南廷长相完全不同,但仔细看去,眼睛和发色分明一模一样。
——他那天离开白塔之后,先是在楼下遇见了一个拿着丢失的两件头骨的男人,对方神情冷漠地看着他,吓得他头也不敢回地逃走了。
在附近的树林里躲了一个小时,他始终没见到有人从白塔里出来——里面剩下的人都没能逃走。
白曦明不敢再回管控局,连东西都没要,慌忙躲回了自己的住处。第二天他听说了盛彬的死讯,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可等到的却是整片区域被封锁的消息。
白曦明意识到出了大事,而且说不定就和那座白塔有关。
他害怕被带走调查,这些天来一直在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偷偷离开的机会,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撞上了认识的人。
比起撞见南廷,他更惊讶于对方还活着这件事。
他还以为那天被自己关在里面的三个人都已经死了。
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在那天去过白塔的秘密。
白曦明抬起眼来,刚要开口和对方对峙,看清对方的眼神,又被猛地吓了一跳。
拽着他的南廷并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愤怒。相反,他的神情格外平静,平静到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那天你把我们关在了里面。”南廷轻声道,“你不关上它,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所有人都能顺利逃走。”
白曦明顿了一下,忽然冷笑出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这时负责这趟车辆的管理员也上了车,走到南廷面前,把他和白曦明分开,嘴里嚷嚷道:“干什么呢?要坐车就坐车,不坐车就给我滚下去!”
南廷停在原地没动。
沉默中,一只手从后面伸了出来,扼住他的手腕,动作很轻地将他朝后带了带。
南廷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神情一瞬松动,拽着白曦明衣领的那只手忽然泄了力道。
白曦明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质问他的人退后一步,由着黑暗中的人牵着自己,朝着车厢的最末尾处走去。
车里环境太黑,他没看清对方的脸。
假如他看清了,也许就不会做出接下来过分愚蠢的举动。
南廷第一次坐人类的长途客车。他本来以为会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但遇到白曦明、又被闻缜拉回去之后,心情又倏然低落下去,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没想到过了一会,他晕车了。
晕车的滋味并不好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始终喘不过气来。南廷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想要转移注意力,却越来越觉得头晕,不得不开口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明天早上。”闻缜说,“不舒服?”
“……嗯。”
闻缜的视线在前方的某个座位上划过,停顿了片刻,然后说:“睡吧。到了叫你。”
在这种有很多陌生人的地方南廷其实是睡不着的。他潜意识里的警惕性太强,闭上眼睛就总忍不住要集中注意力去聆听附近的动静。
但闻缜的话像是有某种魔力,他昏昏沉沉地靠在玻璃那侧,闭了一会眼睛,睡意居然越来越浓重。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瞬,他忽然想到,闻缜好像没问他为什么要冲到白曦明面前去发难。
他不想解释。
但闻缜也没有询问。
南廷睡着的时候呼吸很浅,睫毛时不时地颤动,看上去就像随时都会醒来一般。
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脸上。过了一会,闻缜伸出手去,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端详他的睡颜。
这会他的神情又与白天的他全然不同了。如果一个与他许久未见的人见到白天的他,例如姚凡,大概会惊讶地问你现在怎么这么像正常人了。但南廷像是习惯那样的他了,甚至还能撒娇问他衣服好不好看,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第一天被捡到的时候还被吓得发抖。
他的动作不算很轻,可南廷没有醒。
甚至放松地将脸枕在捧着自己的那只手上,更沉地睡了过去。又可能是因为做了不好的梦,嘴唇抿得很紧。
原本托着下巴的手指抬了起来,在黑暗中缓慢又无声地擦过柔软的唇角。
闻缜忽然间笑了一下,很快又收了起来。
像是对什么已经势在必得。
他收回目光,托着南廷的头,慢慢靠放在了自己身上。
车身似乎是碾到了一块石头,摇晃了两下。距离上车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过去,在座位上随着车身的幅度一起晃来晃去。
睡梦中没人注意到,前排的靠近走廊的座位上,有个身影忽然站了起来。
白曦明在黑暗中睁开眼,手里紧紧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座位,朝着车身的最后方走去。
车上大概还有人没睡着,但他并不在乎他们。他要杀的人已经靠在身旁的人身上沉沉睡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白曦明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观察了一下他身旁的人。他并不知道那是谁,但不管那是谁,应该都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他只需要弄死那个本来应该死在白塔里的南廷,然后用能力离开这辆车就可以了。这样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再知道自己在那天去过白塔。
眼下,灭口知情人可比离开这座城市重要的多。
要怪就怪他非要来自己这里找事吧。白曦明缓缓在南廷的座位前停下,面无表情地想到。
就连进管控局也是要靠关系的废物,为什么会想要找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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