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提及,各仙门不得不早作提防。
林墨也知从前有八家仙门先人,得麒麟儿所授天缚之阵,擒下朱厌,拆离其三魂七魄;此阵虽传承至今,其艰辛困难之处却多,轻易不能成事。
大概如今因八门不全,更需得天下仙门仍有诸多英秀之才,齐聚虞城陆氏,方能布置此阵。
话是正理,可林墨仍旧有些莫名的不详预感。
这一回他倒也坦言,直与季朝云道:“说不清,我总觉得有些不妙,只怕会出事。”
季朝云明白他所指,自己也想到了当日他们去禹州之前的安排,以及那天在众人之前,朱厌的奇怪说话。
若说他和林墨当时是因离开太急,故而想得太少,以致出了差错;那朱厌在众人之前,称孟兰因所掌晋临孟氏仙府滴水不漏,又说其他仙门未必,然后便似要告诉世人他所言不假一般,先破平阳季氏所镇守之道印,其实更为可怕。
便是要季朝云说来,也可自赞一句,他家平阳季氏素来行事,磊落光明;但这样的平阳季氏竟也遭难,那么如若朱厌说的全都是真,如今的虞城陆氏及楚莱娄氏,亦俱是危矣。
作者有话说
有什么对读者说的吗?┗|`O′|┛ 嗷~~卡文了。
第154章 章之三十九 心事(中)
季宁乐身藏朱厌一魄,当日揭破道印,是意外,亦是必然。如今真难料在虞城或楚莱,又会否有什么人所不知的意外,某种人所难料的必然。
陆怀瑛也算得有勇气,只是如果事情不成,再失虞城陆氏一门道印,那接下来便可知楚莱娄氏境遇。
而在楚莱娄氏之后,再滴水不漏的晋临孟氏仙府,是否也会被朱厌强行击破?
或者早知天命的孟兰因,已作提防,不必要世人操心?
孟兰因身居晋临,仍旧不多言语,似乎并不为此焦躁难安;而朱厌却像是更不着急,就游刃有余地放任众人猜想,藏身暗处。
任凭世人再多谨慎与智慧,在他按兵不动之前,都像是白费。
「为何世人总找不到他?难道他又逃去了幽独?或者他在躲着我们做些别的恶事?」
季氏道印破去之后,听闻遍寻不得朱厌踪影,林墨便以书简传信与滟九;而滟九对此,只回予一句。
“知道了。”
他能如此淡定,林墨也只得想,朱厌说幽独一城从前归他禁辖,阴兵也曾归他调动,且当日他对滟九诸般作为不满,恶毒羞辱,但也未对其下杀手,正如对待林墨和季朝云一般。
现在还有个秦佩秋肯出手相助,大约幽独真无太多危险;反而是这人间,情势比幽独凶险。
说起虞城与楚莱二城,不论是林墨或者季朝云看来,也觉得陆怀瑛如此劳动,只怕还是因他清醒,自知其虞城内中情状,更为险恶些。
陆氏之中,与陆琮相类的人,只怕还有一些。
而陆怀瑛,也真算是个人物,他如今大概也是再三取舍,决定需得先下手为强了。
多想一会陆怀瑛,林墨就难免想到当日在虞城,又想到林惠身死,也就不免想到前些日子还见着陆怀瑛那爱刀。
汲光。
「神锋淬厉天地间,光寒汲取日月来。」
从前安宁林氏家传,汲光之刀匣上,镌刻着这一句。
虞城陆氏刀法可称一绝,家中名刀收藏无数,历代家主所执,名曰神霄。
神霄之上所饰,两仪二圣,烛照幽萤。此刀身长三尺且直,刃尖细窄弯曲弧状,妙在其内外皆有作开刃,正是一柄举世无双的反刃之刀。
此刀与安宁林氏之还月与汲光,还有林墨的一柄不夜,皆为当世有名的神锋利器,可谓各有千秋。
但陆怀瑛做了家主,却将神霄珍藏,仍旧于众人之前,使用亡妻所赠的一柄汲光,并不理会人言。
安宁林氏,本也是用刀的名家。名刀还月,因林鹤夫妇身死,早已不知道流落何方,又或早已被毁去……而这一把长刀汲光,曾是他们的爱子林信所持之刀,如今却在陆怀瑛手中。
当年的林信,在诸兄弟姐妹中,是模样最像父亲的人,也最得林夫人宠爱。
他是安宁林氏的天之骄子,未来家主之选;他得意猖狂形容印象,今日仍似在林墨眼前,不能磨灭。
而他之所为,也真是十恶不赦。
为增进修为,为登那虚无缥缈的仙道,他和邾琳琅同流合污,夺走林墨的仙骨仍嫌不足,作恶多端。
便是在邾琳琅伏诛之后,他也仍不罢手,祸害其余无辜仙门中人。
但也同样是这个林信,总是爱护着除了他林墨之外的家人,以至于林墨将林敏送回家去,交至他手上那一刻,其实也短暂安心。
较之林敏风光出嫁,当年的林惠离开安宁,可谓黯然。
但林惠也曾和林墨说,说她得林信之关照爱护,说林信并不如别人所想那般高傲无情,说就在自己决定离开安宁的前一日,林信悄悄去找过她一回。
只当林信还来劝自己不要嫁与陆怀瑛为妻,那时候已经做定主意的林惠,准备不管林信说什么她都不睬。
她自有道理,谁知林信却不是为此来的。
他人来至,先问林惠:“你和陆怀瑛,明日几时动身?”
“左不过卯辰之时吧。”
天亮后,再做些最后的打点和准备,便该一块走了。
林夫人不应承陆怀瑛求娶,也不让陆怀瑛和林惠再留在安宁。
明日已经是最后期限,她直言这二人再不走,便休怪她无情。
林惠也坦白告诉林信这些,林信听了,先不言语,接着竟默不作声地解下了他的爱刀汲光,递与林惠。
林惠不解:“三哥?”
林信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不似高兴,但也不气,见她不肯伸手接下,便将汲光硬塞进她手里。
他道:“我来,就是为着送刀给你。”
林惠自己也有一把好刀,其名砌玉,陪伴她多年;这把汲光虽好,却不称她的手,也不合她一贯所使,安宁林氏杂糅禹州邾氏的武学道法。
于是她还是不解:“三哥,为什么要把汲光特意送给我来?”
“陆怀瑛那天资与为人,我都清楚。他勤奋刻苦,刀法精湛,假以时日,只怕世间无有几人能出其右。但再高的天分,也需得一把好刀称他……那陆家之人是如何刻薄无情,你难道不清楚?从来竟连把好刀都不肯给他。”
林惠不言。
“现在你既要跟他去虞城,就拿着这把刀作陪嫁之物,送给陆怀瑛,以我之见,这刀应当正合他使用。”
从前与陆琮一般,看不上陆怀瑛出身不好,十分嫌弃他的林信,居然这样说话,林惠真个无言。
虽然明白他这心意,根本不为陆怀瑛,只不过是为着她林惠着想,但林惠感念之余,还是拂拒。
“不可。”
“为何?”
“汲光是我们安宁林氏家中珍藏,是天下名刀之首,我不能替我未来夫君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何况这把汲光,三哥你求爹娘多少次才得来?将来你是家主,有此刀傍身,不辜负爹娘对你期望才好……今日是我自愿离家,又有何面目带走汲光?就算、就算爹亲不训你,娘亲她——”
她这么说,林信叹息着,直伸出手去,弹了一下她脑门。
“三哥!”
“说你从来聪明,如今为何真傻?”
“我——”
林信打断她接下来的说话。
“汲光再如何要紧,也不过是死物,你却是我妹妹。在我心里,你比一把刀重要何止百千万倍?娘亲便是骂我,又能骂我几日?我今天就是非要给你这把刀不可,让他们陆家人睁开眼睛瞧瞧,别以为下嫁给他们家的庶子,他们就能欺负我们林氏的贵女!你切记保重,等爹亲登了仙道,即便娘亲还是不肯回心转意,来日只要我做这林氏仙府之主,自然能替你撑腰……哼,区区一个虞城陆氏,又算得什么?”
如此说话,便是林惠,也无其他言语,可拂拒他苦心好意,只得接下。
听她道谢,林信却叹道:“也唯有你总是如此。你怎地就半点不像阿敏?成天对我大呼小叫的,偏心那个林墨,就没有一日,真把我当成哥哥!罢了,明早你和陆怀瑛若是乘船去虞城,务必留神,小心风浪。我是不能送你了,娘亲下令不准我明日出去,所以今日我才赶着来找你,现在我需得回去,不然——”
但林惠听他提及林墨,忙要与他说几句。
“三哥,我也就罢了,求你劝娘亲,让六郎回家去好吗?他年纪还小,就算有错,叫他改了便是,有什么不能回转呢?”
虽则当日及今日的林墨,都对此不以为然,毕竟林夫人顾及家声,在意天下人的议论或者言论,比亲生儿女都更紧要,林墨在她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他也仍旧感念林惠,因林惠知他在家中难捱,又担忧他离开安宁林氏之福荫庇护,世人无情刻薄,将来只怕更难。
而当年对她的说话,林信先是默不作声,最后只留下几句别的说话。
“阿惠,记得我的话,千万保重自己。有任何事情,待我去虞城巡道印,或者悄悄地令人来告诉我,别让家里别的人……尤其是娘亲知道。”
说完,他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是真实的一个林信,半点都没假。
那些作恶的,也没有半点是假。
第155章 章之三十九 心事(下)
沉溺于心中旧事,一直不曾开口,林墨在恍神中,听到季朝云问他:“又想什么?”
觉得这些事,似乎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林墨想起来了,便也与季朝云随便说了几句。
说都说了,他又觉十分感慨及无奈。
“我从来都不明白,为何对大哥和三姐四姐如此好的一个林信,可以对我和滟九,以及其余世人,那样无情恶毒。”
虽然林宽也曾感慨,便是一个人,亦会有许多种不同的面孔,以待他人;但如林信或邾琳琅,甚至花未裁那样的人物,怎不令人惊叹害怕?
“世间情本就有百奇千种。他那一种,自私自利,自矜自狂,其余人都不及他,他不在意的便作蝼蚁……你不是他,所以你不明白。”
季朝云如此说话,林墨点头,觉得是这道理,也觉季朝云凡事都想得明白。
有时候,比如现在这样的正经时候,林墨觉他说话,就像是以前林宽在说话,只不过他比林宽更强硬,更冷漠,更不在意什么他人看法。
但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墨才会觉得季朝云心中无太多挂碍。
林墨自问是个无用废物,而林宽的牵绊,终究是太多,那些挂碍令他不止难归仙道,甚至未得善终;可若是季朝云的话……如果是季朝云,也许真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一登仙道。
林墨真就是如此想的。
不过说到这个,林墨就有话要讲了。
“季仲霄。”
“什么?”
“好好地说话,又拉我手作什么?”
林墨这会才发现,从他醒过来,坐起身,说着闲话,直到现在,这人一直就没将他手放开过,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算了,这人多半故意。
季朝云的手,不冷,亦不热,指节分明修长,因右手用剑,勤修苦练,指尖上亦有薄茧。
从前求着他拉他手呢他还总是一脸不快,不乐意,今日林墨也不乐意。
可他说了这句,季朝云还是不松手的,林墨便轻轻挣脱了,人又倒下去,随口道:“睡你的觉去,天亮再说话。”
他将被子一卷,就当季朝云不存在。
但季朝云却不走。
不仅不走,还直接也睡下来,就在林墨身旁。
林墨在被子里猛地一抖。
“季朝云!干什么你!”
因缩在被子里,就连怒斥的声音都变得瓮声瓮气,丢掉了原本的气势。
从前成日里在那些地方厮混,虽然也算得洁身自好,但面上的轻薄举止却也不少,若说林墨一点都不懂季朝云会想些什么,那就是欺人也自欺了。
“怎么了?”
林墨恼得在被子里大声骂。
“你说怎么了?你不要脸!说好的——”
“我的家里,我的屋子,我的床,我睡不得?谁跟你说好的?我应过了?”
“你——”
之前都不做声,就是为留待哪天反口么?这人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无聊心眼?
还有,这么夜深了,逼自己不能大声骂,又不好打一场,这人不止心眼多,还坏,令林墨气结。
“我要睡了!”
说是这样说,林墨认真努力把自己用被子裹的更紧一些,一动不动。
可是这样久了并不舒服,也睡不着。最紧要是,他忧心忡忡的,心里老想着谁知道季朝云这人还能不要脸到何种地步,于是之前虽有些睡意,现今也都烟消云散。
好多次,林墨都嫌这肉身确实累赘,就像现在,这么一会儿不动,就要腿麻手酸。
林墨本就觉自己有些忸怩矫情,已是郁闷;如今忍耐了半天,打量着身边没动静了,他才憋着火问一声:“季仲霄,你睡了没?”
要是没人应就好了,林墨准备换个舒服些的姿势躺好。
不料季朝云居然也没睡着,还醒着,还应声。
“没有。”
“那你倒是睡啊!你到底什么毛病!你不累我还累呢!”
林墨真的急了,忍不住要小声骂他。
说好的这令秋君从小到大神经碗口一般粗,从来好眠呢?如今怎么就都变了!
“我睡不睡和你什么相干?”
季朝云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林墨不快,继续小声嘀咕埋怨:“怎么就有你这种人?”
“我哪种人?你林六郎现在废话这么多,是要我怎么睡?可笑。”
哎哟喂,到底谁可笑?林墨真给他气出点冷笑声,还想到了早些时候,季凝芳和他别的说话,说季朝云说的,当年都是他先动的手之类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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