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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冰(古代架空)——符黎

时间:2022-01-01 11:05:41  作者:符黎
  周太妃于半夜遇刺,九死一生,赵王惊愤至极,连夜下令拘禁主使的皇后、太子,搜捕其他涉案人等。但白日的郊祀又必须如常进行,他一整夜不得好睡,到天明时,才宣布皇帝头风又发,无法理事,郊祀不能亲往,由赵王代行。
  这一回,所有人都看清了。
  皇后、太子孤注一掷却未能成功,皇帝出不了清思殿,反而被看守得更严。若不是因为郊祀,恐怕今日赵王就会借皇帝的玉玺将皇后、太子处死,都未可知。
  但赵王离京了。
  小雨廉纤之中,一乘复一乘的辇舆摇摇行出城南门,长安城中的贵戚豪族,谁看了不说赵王沉得住气?母亲且在宫中遇刺,但还要维持一副君臣兄弟的模样,代他的兄长去告祀天地祖宗。
  赵王领百官公卿出城之后,却有一乘小辇反向而行,停在了雨中的左银台门。
  宣徽使袁久林的小徒弟已等候在门边。
  奉冰下车,扶轼而望,南边的神策、龙武、羽林三军营门紧闭,只有校场外圈招展的旗帜一直绵延到宫墙之下。宦官在前领路,宫婢给他打伞,淡青的伞面将小雨的天空映成冷亮的珠灰色。南边的明德寺在山上,风雨便从那山的阴影里欺压下来,卷出清晨的梵唱,沉进水雾飘旋的太液池。因为时辰太早,围绕池边守夜的华灯尚在,由宦官们佝着身子一盏一盏地扑灭掉,“哐”、“哐”、“哐”,鎏金盖子盖上烛灰的脆响,犹豫地混进雨声里。
  奉冰站在这一切之外。
  去岁十一月抵达长安之时,他不曾想到自己会这样告别它。原来一个冬天过去,自己仍然是它的局外人。
  *
  清思殿在一众红墙绿瓦之中并不出众,但因戒备森严,仿佛那里的雨光都因洗过禁军的兵刃而更加冷亮一些。小宦官同禁军们说了几句话,展示了一块雕龙的木牌,大约那便是赵王早已打点好的了。
  他们收了伞,让奉冰入内,自己却不能跟入。清思殿的前殿空无一人,朱漆大门迟钝地再度关上,一寸一寸地收束了天光。
  奉冰待那大门真的关紧了,才举步,往殿后的暖阁走去。
  重重画帘沉重地垂落在地,因窗栊都被钉死,透不进外面的光,是以每隔两步远的距离便点着一支灯炬,熊熊地映亮梁柱之间富丽堂皇的陈设。暖阁内里飘散出极浓厚的香气,仿佛是所有的香料都倾倒在一起,又用了猛烈的炭火烧出来的。
  李奉韬正盘腿坐在那炭火前,眯着眼睛,一手将香气往自己鼻端不停地挥。看见奉冰,他并不惊讶,但也没有任何问候。
  大半个月的拘禁让他健壮的身形消瘦不少。他穿着华丽的袍服,戴着玉冠,佩着金绶带,沉溺于香气中的模样宛如一个富有但绝望的赌徒。唯有那一双眼睛里还透露出深沉的理智,眼白扩散开,像千万年结冰的荒原。
  奉冰认出火上不止有香灰,还有好几卷焦残的佛经。
  “佛经好啊。”李奉韬突然说道,“你知晓宫里的贝叶经书,都要用染过天竺香料的纸张吗?所以这一烧起来,可比凡俗香料有用,能助人登往生极乐。”
  奉冰道:“我倒不知陛下是想要往生极乐的。做皇帝还不够极乐吗?”
  李奉韬的眉毛拧了拧,黑黢黢的眼珠在眼白里转了转,好像在思索。
  “若是做皇帝不够极乐,”奉冰站在那香炉三尺开外,也忍不住皱起鼻子,“五年前您处心积虑,又是为了哪般?”
  李奉韬看着他,却发笑,“你不懂吧?”甩了甩衣袖,“你叫裴耽来跟我说话!”
  这明显的蔑视让奉冰咬了咬牙,“所以五年前,裴耽受伤,果然是你的指使。”
  这是个开门见山的肯定句。——这才是他真正要问的话。
  李奉韬似乎不耐烦了。他拿起手边的又一卷佛经往香炉中扔,炉火暗灭了片刻,陡然又大耀,将那密密麻麻的经文吞噬。“你根本不懂。”李奉韬望着火光,重复,“你以为你清高,不要那个皇位,就可以过得安稳。你忘了裴耽的那篇应试文章了?舜不杀象,天底下只有一个舜,但却可以有很多个象。
  “你是早已放弃了的人,我却不愿放弃。”李奉韬冷笑,“五年前的大逆案,怎好说是我处心积虑?我只是抓住机会罢了。”
  “抓住机会?”奉冰的声音高高扬起,但因他很少这样质询他人,声音里都出现了颤抖的裂隙,“你所谓的抓住机会,便是将裴耽打伤,夺走神策军自立?!你所谓的抓住机会,便是趁着父皇重病——”
  “你不要同我提父皇!”李奉韬突然红了眼睛大叫,“他从没有一刻信任过我,从没有!太子谋逆,他为何要让裴耽平反?他明明知道裴耽偏心向你!他明明知道一旦裴耽掌权,天下人都会认你做皇帝!可明明应该是我,应该是我——!”
  奉冰突兀地沉默下来。
  李奉韬说完这几句话,激动不能自持,但他的手仍发着抖拂向香炉,仿佛仍不得不靠那绵亘不绝的浓香来续命。
  “你错了。”
  奉冰缓慢地说道。
  李奉韬好像听不见。他将手放在滚烫的香炉上,重重叠叠的山峦在他掌心里流过。
  “父皇只是让裴耽去当马前卒,待用完了裴耽,就会将他丢弃。”奉冰一字一顿地道,“父皇是在为你铺路。这很难理解吗?”
  李奉韬全身都抖了一抖,额边乱发垂到他的下巴,被他张嘴咬住。
  “大哥没了,下一个自然轮到你。”奉冰冷漠,“谁也不会同你争抢,是你自己要争抢。”
  “那又如何?”李奉韬吐出那一缕头发,“结果是一样的,我能当上皇帝了。”
  “不错。”奉冰寡味地一笑,“也是因此,你将父皇气到重病不起,父皇难免担忧江山社稷,所以才留下了防范你的遗诏。
  “所以结果是一样的——父皇到最后,决定不再信任你。”
  *
  李奉韬双目如鱼眼般凸出,紧紧地盯着香炉,以至于那炉中飘出的粉尘几乎烫伤他的眼睛。
  他们不懂。
  他仍旧这样在心中反复地念着,如一道失效的咒语。
  他们不懂,他的一切都是自己争抢来的,所以自己安心。奉冰三岁重病的那一年,李奉韬的母族也因罪诛灭,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从那以后,他在宫中失去所有奥援,甚至也从来不能赢得父皇那薄薄的宠爱——他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对暴戾但有才干的太子的器重,对毫无建树的两个幼弟的恩好,可是他,他却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不是父皇的孩子吗?
  他们不懂。
  “今日是你的生辰,对不对?”李奉韬突然道,“二月初六。”
  奉冰有些意外地抬眼。
  “过去每一年,逢你的生辰,父皇都会为你准备东西,托齐淑妃带回去,你知不知晓?
  “有一年的二月初六,我在父皇殿里看见一匹亮银制的小马,不过几寸高,但是活灵活现,可爱极了。我央父皇送与我,父皇却只顾着与大臣议事,根本不听我说话。到初七日,那一匹小马便不见了。
  “我直到当上太子,才有一回,在流波殿里见到它。你出宫时都不曾将它带去十王宅,可见你根本不在意它。那为什么,我不能将它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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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
 
 
第83章 
  奉冰没有回答他。
  在仿似永久的沉默里,李奉韬用自己的话语掐住了自己的喉咙,馥郁的香气逼得他脸色涨红,难以呼吸。
  “还有裴耽,裴耽也很愚蠢。”他短促地笑,“他照护着你,为了你甘愿去对抗大哥——他难道不晓得其中的风险?但他不了解大哥,大哥再是嚣张跋扈,何必对你一个病秧子动手?舜不杀象,你何德何能,会成为那个象?”
  奉冰蓦地抬起了头,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李奉韬。
  这竟是他和裴耽都从未想到过的。
  “不错。”李奉韬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终于满意地放慢语速,和和气气、幽幽暗暗地道,“都是我做的。恨只恨你与裴耽,一而再再而三地死里逃生,是天不与我,但我无愧于心。”
  奉冰再也忍耐不住地笑了出来。
  “是,我信。”他笑着说,“我信你的确无愧于心。为了此事,裴耽日日夜夜,受了三年自责的煎熬,你自然无愧于心!但我要感谢你告诉我,从今往后,他可以放下这个担子了!”
  李奉韬冷冷地道:“你们正因为在意这种担子,才会被我骗过。”
  奉冰往后退了一步,好像这样可以将李奉韬整个人看得更清楚。他想这个二哥其实也并不难懂,不过是个不顾世间的无愧之人,与他谈旧情、谈恶业都没有用,能让他动容的,只有他自己。
  于是奉冰索然无味,他已没什么话再好同二哥说。长袖一甩,一只装书的函袋便砸落在李奉韬面前的香炉上,香炉歪了一歪,终于颓然倒下,香灰纷纷扬扬地飞散,那函袋便顺势掉进了烧得正旺的炭火之中。
  李奉韬的眸光微微一缩。函袋是布制,很快便被点燃,露出内里一角素净的帛书,隐约之间,他见到了一方天子的玺印。他突然间连叫喊都发不出来,伸手便往炭火中抓去!
  那竟是遗诏!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作了那么多的业,裴耽都不肯将遗诏吐露分毫;谁知今日,奉冰竟这样轻飘飘地就将遗诏给了他!他不敢相信,火舌蔓延,火光缭乱,但那一张单薄的帛书被他双手举起,迎着灯炬的光,他犹如一个不识字的人,目光来来回回,将那短短一行字读了无数遍——
  真的是遗诏,是父皇的遗诏!
  “皇帝行事如有不可,可领北衙六卫,行便宜。”
  火光里夹杂着尘埃,刺痛了李奉韬的眼睛。
  薄薄的纸,简单的话语,轻飘飘的口吻。每一道转捩的笔锋,却都足以化作翻云覆雨的兵刃。
  他执拗地想。
  他费尽力气,甘冒大险,周旋这么多年,或许也不只是为了这一张薄薄的纸。或许他是为了要证明,自己从来没有做错过。
  证明自己从来没有被信任过。
  他孤伶伶地,又笑了笑。
  一缕青黑色,像藤蔓一般,从他接触遗诏的指尖蔓延而上,穿过他的衣袖,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颊,渐渐地,伸入他那双愈来愈失神的眼睛。
  *
  奉冰看着二哥的笑容,抬足,慢慢地往后退。
  他每退两步,便将身边高高的灯烛架子奋力推倒,“哐当”、“砰通”,接二连三沉闷的巨响中,烛火舔上华美的氍毹和几案。起初这火是柔弱的,沿着地面砖石的纹路暗暗潜行,但很快它就发现殿中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于是昂起了身,吐出了信,毫不犹豫地席卷上去——
  李奉韬的整张脸都变成了青色。他终于意识到不对,目光下移,看住那一纸遗诏,好像要从中盯穿他父亲的尸骨;又立刻抬头,在火光中寻找他所深恨的幼弟的影子。剧毒令他无法说话,于是他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像被刀刃捅穿了喉咙,翻出不甘心的血沫——
  奉冰始终直视着对方的死。
  只是烟尘弥漫,李奉韬渐渐模糊的视阈里看不见他罢了。
  剧毒令李奉韬浑身痉挛,他蓦地往前倒下,衣冠歪斜,香灰便四散着扑撒上他的头脸身躯,挽着暗燃的火苗,好像要将他体面地活埋。他抽搐着,最后一刻他死不瞑目地盯住奉冰,以至于奉冰想呕吐,想逃避,但他终究是看到了最后,直到火苗也险险扑上自己的衣角。
  这是他杀死的人。
  有一瞬间,奉冰感到重压卸下的空虚;立刻他又感到痛苦,好像切断了一根腐朽的血脉,自己做出了五年前的李奉冰绝不能相信的事。
  他杀死了他的亲哥哥。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好像那黑暗的火焰即将吞噬掉他,他突然转身,便从侧门飞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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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
 
 
第84章 (完结)
  一乘马车停在左银台门与神策左营之间,宫墙的角落里。也不知等了多久,以至于马车顶的油布中央凹陷处,都积起了小小的水洼。油布底下,车厢后方,罩着十余只木箱,拉车的则是两匹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正难耐地晃去脑袋上的雨水。
  这看上去只是普通行旅的马车,但在车后,却不出声地卫护着十余名神策军士。
  “什么时辰了?”
  裴耽已不知这是第几遍发问。
  “巳时三刻。”吴伯团着袖子回答。他们等了近两个时辰,小雨已停歇,但空气仍然潮润,他缩起肩膀躲到车篷底下,他家郎主却浑无所觉,披着油衣风帽,便如无坚不摧,目光沉沉地,只是凝望着那宫墙后的世界。
  当清思殿的火光蔓延出来,裴耽是他们中第一个瞧见的。
  但是潮湿的空气令那火咽了气势,只是不断散出零碎的光芒,伴随梁柱倾塌的轰隆巨响。更多的却是浓黑的烟尘,从锁死的窗棂往外滚动、颠仆、逃逸,很快,连宫墙下的人们也都感到了眼酸。
  裴耽突然往左银台门走了两步,吴伯张了张口,却没有阻拦他。
  是春时先叫出了声:“清思殿走水了!”
  他的声音原本是很清亮的,此刻却哑住,他突然从车上跳了下来,往前奔了几步,着急地张望宫门内的模样,又蓦地回头,对裴耽急喊:“郎君,快拿个主意吧!”
  裴耽疾步上前,将春时拉住,冷声道:“我去找他。”
  春时一愣,“您去……”
  “嗯。”裴耽盯着那燎火浓烟,话音沉着,“我去接他回来。”
  雨后的半空中,一轮暗淡的太阳正渐渐升上中天。
  *
  在清思殿的侧门处,赵王按照他们早先商议好的,给奉冰留了一个逃命的豁口。火光从奉冰身后狰狞地耀映出来,几步远外,冷冷清清的红墙下,却还守着十余名神策军的卫士,领头的将军,正是奉冰从诏狱中救出裴耽的那一夜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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