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的声音,和表情均与平日截然不同,在Ipad刺目又破碎的光线里,甚至显得有些渗人。秦昭无比厌恶地拧着眉毛:
“你笑什么?!”
“笑什么?”任汐说:“笑你居然被蒙蔽地这么深。你刚才说什么?自尊自爱?你说楚斯年他自尊自爱?哈哈哈哈!”
任汐越笑声音越大,五官也越来越扭曲。她突然拿出手机,把楚斯年的照片举在秦昭的面前:
“你好好看看,这时候他才十三岁啊,十三岁!他就能为了骗我爸的钱,脱光衣服任人操,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他自尊自爱?哈哈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他从小就是一个害人精,和他妈一样,是个为了钱财,什么都可以出卖的烂货!”
秦昭站在黑暗中,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锋利的愤怒,却努力压制着,结实的小臂肌肉上都爆出青筋。
他并没有去看楚斯年的照片,而是把目光死死的定在任汐因为燥郁和疯狂而变得不再美丽的,甚至显露出狰狞的面容上。
其实刚才,杨薇薇还用微信还发了另外几张所谓的“底牌”。其中有一张是任汐整容前的样子。照片里的她也不过六七岁,既不好看,也不难看的稚嫩面庞,这属于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种,却让秦昭无比眼熟。
他皱着眉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这样似曾相识的脸,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他刚搬进楚斯年家里的时候,在楚斯年塞在书架最下面的那个落满了灰尘的相册里,藏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影,除了楚斯年和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小女孩。
楚斯年对他说过,那是他养父的女儿。
在楚斯年十三岁那年,在楚斯年的恳求下,他的养父全家准备去观看他的钢琴汇演,却不幸在路上出了严重的车祸。那个小女孩被毁了容,不得不出国,一边留学一边接受治疗。
秦昭分明还记得,那一天楚斯年是无意中谈到这件事的。明明还很温馨的午后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沉闷了。任凭秦昭怎么哄他,逗他开心,楚斯年始终都在他怀中低垂着睫毛,深陷在一种内疚和自责的情绪中。
“她出国没多久,就彻底断了联系。我给她汇的钱 ,也全部被退了回来。”
“我知道她恨我毁了她的人生,可是我却找不到机会弥补。”
可是楚斯年却不知道,他那个名义上的“妹妹”,竟然早就在他身边。他一直对“妹妹”心怀愧疚,而这个“妹妹”,却一直在用最刻毒,最下作的手段害他。
秦昭心疼地如同刀绞,可是疼极了怒极了,却再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任汐。
任汐越来越癫狂地笑着:
“不知道吧?他的母亲江琴就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妈死了不到一年,她就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嫁进来。速度这么快,一定是计划好了,气死我妈,她好上位罢了!
为了江琴,我爸甚至把我妈的祭台都撤了,还把她的遗照塞在了地下室。这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不过就是图我家的钱。可是这个女人还不满意,她抢了我妈的位置不算,还从福利院拉回来一个便宜儿子,要用这个儿子,再去分我爸对于我的爱?!”
“老的抢人老公,小的抢人爸爸,哈哈哈哈!”
任汐恨毒地,又痛快地大笑着:
“这不是贱货是什么?自尊自爱?我呸!天大的笑话!因为那场车祸,江琴废了,抢不了男人了。你猜怎么着?她养的小贱货接班了!虽然他是个男的,可才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对着男人献媚了。你是没见过吧?那我告诉你。别看他平日里是个清高规矩的好学生,可到了晚上,我在门缝里瞧见过无数次,他就跟狗一样被我爸拴在脚边,摇尾乞怜,只为了那几张钞票,哈哈哈哈!”
秦昭突然冲了上去,他一把攥住了任汐的胳膊,眼中的愤怒如火山岩浆一般几欲喷薄而出:
“你闭嘴!我不许你侮辱他!你不配!”
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把任汐的骨头生生捏碎一样。可是任汐却似乎感受不到痛一样,依旧大笑着,眼圈却越来越红。
“我不配吗?”
任汐重复了几遍,眼泪终于滚下来,可眼睛却依旧直直地看着秦昭的脸庞,依旧是笑:
“我不配?你是觉得我不干净吗?可是我都是为了你!你本来是喜欢漂亮女孩的不是吗?可是你站得那么高,我为了接近你,总要踩着几个人的脊梁,总要付出代价,我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呢?!”
任汐冷笑着指着秦昭:“你连杨薇薇都敢要,你连楚斯年都愿意爱,你又凭什么说我不配?!楚斯年因为几张裸。照,就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可是我不会啊。你已经看了我的照片了,但是我不怕,我不跑,因为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楚斯年他敢么?”
秦昭始终无言地看着任汐,一种强烈的,几欲作呕的厌恶感像是一条滑腻的毒蛇一样盘踞着他的身体。
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见过,像任汐这样痉挛的,如一团扭曲的毒虫般怨毒和滚烫的仇恨。可是这样的仇恨,却还偏偏披了最无辜和善的皮囊待在他身边,直到今日,她才无意中从那皮囊缝合的裂隙里,探出一只染满了毒液的,嘶嘶作响的丑陋触角。
“楚斯年算个什么东西?福利院里没人要的野种。装成清高无辜的样子,却跟他妈一样,气死我妈妈,勾引,害死我爸爸,还毁了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要你,可是为什么,他还要抢走?!他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喜欢你的!”
任汐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瞬光,她急切地,热烈地看着秦昭:
“当年你为了我,在唐人街打了那个白人,还给我好多钱。后来我进入娱乐圈,也是你帮我挡酒。你本来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比杨薇薇漂亮的多,温柔的多,如果不是楚斯年突然杀出来,你现在应该是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秦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注视着任汐疯癫的面庞。原来他无意中释放善意竟可以被任汐如此曲解,并在她日复一日偏执的自我感动和自我欺骗中淬炼成一把闪烁着绿光的毒刃,最终扎向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他的斯年。
秦昭并没有回答任汐的话,而是用力甩开了任汐试图攀着她的手。声音凌冽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不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就请你认真地回答我。”
秦昭深呼一口气,一字一顿咬着牙说:
“楚斯年,到底去了哪?”
任汐轻轻地抬起头,目光像是盘绕的荆棘藤一样缠绕着秦昭。她眼里的最后一丝光,在听到秦昭说出楚斯年的名字时,彻底熄灭了。
任汐轻轻地笑了一声,半晌,她的嘴唇才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她的声音太小了,秦昭忍不住拧着眉:“你说什么?”
任汐的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笑,她不紧不慢站起身,抚了抚鬓边的乱发,才幽幽地靠近秦昭的耳边,朱唇轻启:
“他去了,天。平。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昭瞳孔居然一缩,狠狠地把任汐推开。
“砰”一声摔门的巨响。
任汐被推到在地上,纷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Ipad屏幕的光终于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慢慢地仰起头,盯着那扇门,又哈哈哈哈尖利地大笑起来。
她还是赢得了秦昭的心,不是吗?
这一辈子,这个男人都会恨着她——所以,也就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了。
*********
北京城的寒风吹得越发凌冽,在深夜尤其如此。汪萍萍拎着包,精疲力竭地从下了车。
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这才终于和电视台把秦昭在跨年演唱会上的节目流程敲定好。秦昭虽然已经转行做演员了,但是汪萍萍知道,他还是一直没放弃那个歌手梦。这次跨年演唱会终于给了他再次施展拳脚的机会,汪萍萍竭尽全力才说服主办方,给秦昭安排了一个接近压轴的华丽舞台。
汪萍萍相信在零点即将到来了时候,所有人都会被秦昭王者一般闪耀的舞台表演所震撼。
当然,汪萍萍也知道,她这次之所以如此以不容置疑,不计成本的强势姿态竭尽全力去实现秦昭的梦想,其实也有一层隐晦的目的。
她期盼以这种方式去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她也期盼秦昭能够因为个人事业的风生水起而转移注意力,渐渐地忘掉那个人。
他实在是太固执了。
汪萍萍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一条一条翻看着。果然,这一天的早些时候,秦昭又给楚斯年的微信发送了十几条消息,无非还是嘘寒问暖,卖萌撒娇之类。最后一条则是一张舞台彩排照。
【秦昭:汪姐安排我上跨年舞台了!彩排效果超帅的,我就是舞台的King!BJ卫视元旦晚上八点半开始,如果有条件的话,一定要看你对象耍帅啊哈哈哈哈!(奸笑)】
汪萍萍默默叹了口气,正要酝酿着如何用楚斯年的语气给秦昭回复,却只听“叮”地一声,秦昭居然在此时又给楚斯年的账号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汪姐,是你吗。】
第67章 你到底在哪
汪萍萍站在楚斯年的那栋老式公寓的楼下。
北京时间am5:45。天色刚刚蒙蒙亮, 穿着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已经拿着工具,缓慢地清洁着后半夜飘落在地上的小雪。几个早起的老人在花坛边驻足聊天,手里还拿着刚从早市买来的新鲜青菜。汪萍萍抬头看了看楼上严严实实拉着的那层双联, 深深呼了一口气, 白色的哈气 快速地消失在北京清晨凌冽的寒风里。
汪萍萍已经是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老江湖,见惯了大场面的她早就练就了一身即使特朗普这时候突然从环卫车里蹦出来冲她跳脱衣舞, 她也只会微微抬一下眉毛以示尊重的高超修为。
可是现在,从她看到秦昭发给他的那条消息开始, 她的心就砰砰砰剧烈跳动个不停。汪萍萍上一次有这样紧张的感觉, 还是她7岁时因为撒谎, 被老师当众揭发的时候。
汪萍萍并没有立即上楼, 而是转身去了刚才路过的一家连锁咖啡馆, 拎着滚烫的热牛奶和三明治,她才敲响了楚斯年家的门。
出人意料, 门竟然只是虚掩的。汪萍萍推了一下, 走了进来。
房间里很黑,只有微弱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汪萍萍眨了眨眼,眼睛足足适应了几秒才发现秦昭正背靠着墙壁, 颓废地坐在地上。很明显, 他一夜没睡, 眼底挂着明显的黑, 下巴上已经长出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的胡茬。
汪萍萍的心揪起来, 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扬了扬手中的纸袋:“没吃早饭吧?我带了你最爱的免糖拿铁和帕斯雀?”
秦昭抬起头:“你知道他在哪里,是吗?”
汪萍萍干笑了一声:“谁?” ”你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
秦昭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现在还要骗我吗?他其实根本没有去西藏,对不对?” ”……”汪萍萍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手提包。
秦昭自言自语着,根本没看汪萍萍的脸: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被发现了那些照片,一定只想着死,只会想着死……你知道吗,他那天还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就在我走红毯那天……他在那么绝望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可我却只顾自己高兴,那样随意地回答他……”
秦昭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空洞黯淡的眼睛: ”你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我说那个照片里的人,是……是鸭……我还笑着,笑着说那些照片脏了我的眼……”
秦昭喃喃地说着,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汪萍萍吓了一大跳,连忙摁住秦昭还要继续伤害自己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秦昭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汪萍萍。
“汪姐,我从十六岁就跟着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的。”
“…………”
汪萍萍满心愧疚地沉默了。半晌,才抖着嘴唇:“对不起”。
秦昭轻轻地苦笑了一声,然后拉住了她的手:
“请你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是那么痛苦而恳切,汪萍萍心中忍不住一颤。她从没见过秦昭这样痛苦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对他说:
“……我……我也不知道。”
秦昭愣了愣,突然爆发了:
“你和我妈,还有任汐,联合起来骗我是不是!她逼走楚斯年,你就和我妈配合把我蒙在鼓里?!你知不知道,按照楚斯年的性格,他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很有可能是去寻死?!现如今,任汐骗我,我妈骗我,你还要骗我吗?!”
“任汐?”
秦昭眼中闪过无比的恨意,把他刚才经历的一切告诉了汪萍萍。
这下轮到汪萍萍惊讶了。
之前那条震惊半个娱乐圈的“艳照”热搜发出后,秦母就把没有打码的照片发给了汪萍萍,让她帮忙赶走楚斯年以救秦昭。汪萍萍和秦母是多年好友,震惊之余,她自然毫不犹豫地照做了。与此同时,为了秦昭,她还偷偷着手查起营销号背后的黑手。虽然这张盘根错节的娱乐圈黑]势力很难查清,但几个月下来,她还是查到了杨薇薇那家公司的头上。
为了报复,她暗地里给杨薇薇使了好几个绊子,却总能被那个女人逢凶化吉。她便一直猜测这个女人背后,定有更大的黑手。
原来这个黑手,竟然是任汐?
汪萍萍不禁心生一阵寒意。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怪不得最近有好几个不错的资源,业内一直以为是任汐稳拿,最后却总是掉在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红身上。原来是杨薇薇手里拿着任汐作恶的证据。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如何收拾任汐的时候,重要的是,稳住秦昭。
“我希望你冷静一点。”汪萍萍摁住秦昭的肩膀:
“实话实说,你妈的确把照片也发给了我。我怕她的话刺激到楚斯年,所以我在楚斯年临走前,想办法约他见了面。也就是那次见面,楚斯年把他的微信账号转交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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