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但梁颂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郑飞想让郑绮越知道的内容。郑飞的本意就是还不够信任梁颂、可又想要他替自己做事,于是就试着让郑绮越用感情绑住他,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的话。
梁颂说着往后仰了仰。他身边挂着米黄色的窗帘,刚好能遮住他的身形:你自拍累不累啊?我帮你拍张照。”
“你行吗你?一会儿直男审美给我拍成一米二。”
话是这么说,郑绮越还是乖乖地在落地窗前摆了个姿势,任由梁颂调整好角度和距离替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拍成什么样了?快给我看看。”
梁颂刚一起身她就伸手催促,转身坐回椅子上的时候,在楼下的队伍里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苏乐生跟在姜浩身后,半边身子笼罩在夏日的艳阳里,倒映着喷泉折射出来的七彩的光芒。
“哎。”
郑绮越顿时没多大兴趣看照片了。她敲敲窗玻璃,话里有话地对梁颂说:“他也来了。”
“哦。”梁颂随着郑绮越的手往下看了一眼,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
“一起下去找他聊聊呗?”顺便和苏乐生道个歉,她想。
“我和他有什么可聊的?”梁颂反问,神色间没有半点不自然。
“你真不去啊?”郑绮越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要起不起的,“那我自己去了。”
“去吧。”梁颂的饮料也上来了,他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勺子,朝郑绮越笑了一下,“我等你回来。”
“不会去太久的。”
郑绮越也笑了。她起身,消失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
梁颂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低头,视线从自己刚拍的照片移到窗口,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四下看了一圈,双手插兜地站起来往反方向走去。
“我去,我们运气真是太好了。”
排在姜浩前面的好几个人因为临时有事放弃了排队,他和苏乐生才等不到五分钟就进店点完了吃的。姜浩拿着号码牌四下看了一圈,还没高兴两秒就开始苦恼地挠头:“挤成这样咱坐哪儿啊?”
“楼上有空位。”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嘈杂的店里响起。苏乐生和姜浩转头看去,只见郑绮越站在楼梯旁,手指漫无目的地敲着扶手,看了他们一眼,又倏地移开目光。
苏乐生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郑绮越却似乎把这种愣怔当成了一种冷淡,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们爱坐不坐。”
她红着脸就要转身,苏乐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比划着对她“说”了句谢谢。
“用不着。”郑绮越的脸涨得更红,转身“蹬蹬蹬”地走上楼去。姜浩跟在苏乐生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忽然有点看不懂,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从来就没什么好不好的。】
苏乐生转回头纠正他。事实上,自从知道郑飞就是苏兰录音里的人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苏乐生都觉得她即便和那些可怕的案件没有关系,也是花着郑飞和父母挣来的沾着鲜血的钱长大的。但越是调查他就越是发现,郑绮越只是郑家用来展示形象的一个橱窗娃娃,她从小被打扮、被安排接受最好的教育,还没成年和联姻对象的各种cp向通稿就满天飞。依苏乐生对郑绮越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自愿接受这样的安排。
换言之,她也是受害者。
换位思考一下,苏乐生不觉得如果自己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会比郑绮越成长得更好。即便在“东城”那件事里,她的所作所为真的一度触及了他的底线。
但真正往苏乐生心上狠狠扎了一刀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张扬跋扈。想到这里,苏乐生的神情黯淡了一下。他在郑绮越座位边上的桌子坐下来,看见她扶着椅背转过身来问自己:“小苏老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乐生他最近……”
【挺好的。】苏乐生在椅子下踢了踢姜浩的脚,他讪讪地看苏乐生一眼,不说话了。
“那就好。”郑绮越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侧过头看了一眼在挨挨挤挤的桌子之间穿梭上蛋糕的服务员,“你们点了什么啊?”
“青柠芝士和巧克力瑞士卷,听说是招牌。”姜浩说着把手里的小票递给郑绮越,“你有什么推荐吗?”
“没有,我点了个北海道感觉也就那样吧。”她接过小票看了一眼,咬着吸管,“感觉钱都是为小马宝莉花的,真吃蛋糕还得去北山路那家圣蓝蛋糕。”
“你也喜欢那家店啊?”姜浩眼睛亮了,“他们的舒芙蕾芝士卷简直是永远的神!”
苏乐生万万没想到,姜浩和郑绮越这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有一天竟然能因为蛋糕的事聊到一块儿去。他连日来都不怎么样的心情莫名地变好了点,撑着下巴看他们有来有往地从蛋糕店聊到南城市周边有一家很好吃的手工巧克力。忽然姜浩往郑绮越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问:“诶你自己来的啊?”
“没有,跟梁颂一起。”
郑绮越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空气就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姜浩不大友善地看了郑绮越一眼,跟她之间因为蛋糕而临时结起来的友谊骤然破灭。他在桌子下撞了撞苏乐生的小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乐生你说句话啊,告诉我那货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和你掰了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别瞎想。】
苏乐生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比想象中平静很多,但一丝苦涩还是在不经意间漫上心头。
忽然,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老八的信息。
【我出去一下。】
苏乐生的眼神震了一下,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捂着手机走到店外的屋檐下,努力平复了下心跳,点开老八的消息。
老八:明晚,七点半,到东城来。
老八:警告你,要是不乖乖赎罪,我就连着上回的帐跟你一起算!到时候不光你自身难保,你乡下的小姨也没好日子过!
老八:要是再敢耍花招,你就做好被少爷丢给其他人玩烂的准备吧。
同样的话老八不久前已经对苏乐生说过一次了,就在环球大厦那件事发生后不久。老八带着一帮人直接来家里找到苏乐生,发现他身上没有被Alpha标记过的味道,才稍微放了点心。
当时苏乐生听老八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应该是没把自己跑了的事告诉郑飞。而郑飞当时估计在忙着生意上的事,也没顾得上过问苏乐生。但老八警告苏乐生,要是下次服侍少爷还敢出差错,他就完了。
现在时候到了。
Su:你放心。
即将再次回到危险的虎穴调查真相,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苏乐生几乎压抑不住忐忑的情绪,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脊背上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因为他也真的很害怕。
郑飞就是个疯子。再次相遇,苏乐生完全不敢想象对方会做什么。
他明白自己的行为完全是在螳臂当车,但若是滚滚前行的车轮能因此偏离一点原定的轨道,他就是粉身碎骨也甘心。
苏乐生望着那道反射着虹光的喷泉调整了一下呼吸,咬着下唇刚想往回走,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梁颂。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黑色轿跑的照片,见苏乐生的目光停留在那处,拇指一动把屏幕按灭。
于是苏乐生的目光无处可逃。
他只能抬头,在看见梁颂的一刻无法克制地回想起那天教室里的经历。
被唤起的怒意和内心深处涌上来的疲惫感让他转身就走,没看到梁颂眼里最后一丝光芒在自己身后摇曳着熄灭。当初和苏乐生一起在无人的教室里看着窗外随风摇摆的雪松轻笑、打完工飞奔着赶末班公交的少年好像已经彻底从他的身体里死去。
“哥哥。”梁颂在苏乐生听不到的地方低低地叫了一声,想解心头折磨人的瘾,却发现那不过是扬汤止沸。
【我们回去吧。】
苏乐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二楼的。他牵起姜浩的手就要往外走,姜浩正在吃那块等了半天才上来的青柠芝士,被这么一扯差点连叉子带吃的掉地上。
“诶诶诶,我还没吃完呢!”姜浩跟抢救战场似的把盘子捧起来往嘴里拨拉,“怎么说走就走,有急事?”
“干嘛,是有急事还是不待见我啊?”郑绮越也不开心了,歪着头看苏乐生,“还是说你……”
【不是,我真的有急事。】
苏乐生打断她。他的心后知后觉地变得很乱,连保持冷静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
他拉着终于把蛋糕扒拉完了的姜浩匆匆下楼,却还是慢了一步,在楼梯口和梁颂擦肩而过。
“诶那不是……”
姜浩惊讶地转头,梁颂却没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到郑绮越对面坐下。
“你刚上哪儿去了?”郑绮越看看他又看看楼梯口苏乐生的背影,漂亮的眉头轻蹙起来。
“卫生间。”梁颂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无奈和笑意,“排队的人挺多了,等了好一会儿。”
苏乐生的脚步一顿。
这间蛋糕店虽然不算大,但室内一楼就有卫生间。而且他刚才下楼的时候看见过,Alpha厕所根本就没人排队。
*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の蛋糕小剧场
某天,小梁点了份蛋糕外卖
小苏:……为什么只有一把叉子?
小梁: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来,我喂你。
过两天,小梁又点了外卖。
小苏:为什么这次连叉子都没有?
小梁:乖巧.jpg
小苏:那我用什么吃?
小梁:用我呀?(? ???ω??? ?)?感谢在2021-11-24 16:42:06~2021-11-25 21:1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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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逃不掉了
完全在苏乐生意料之中的, 从蛋糕店回来之后,他晚上又梦见了梁颂。
在身体差点被接连的熬夜折磨垮之后,他已经放弃了阻止梁颂进入自己梦境这件事, 明明都快习惯了, 这一次梦里的梁颂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痴缠, 在让人耳热的水声里, 在苏乐生耳畔一遍遍地印下“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你以为已经造成的伤害能被一句“对不起”轻易弥补吗?
苏乐生想对梁颂这么说,可他的理智才连缀起来就又被撞散,淹没在一片浪潮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
像是能看透苏乐生的心一样, 梁颂边说边轻轻地吻他的脸颊和嘴唇。语气里带着深切的自责、内疚和悲伤,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让苏乐生蓦地想起很久之前,梁颂每次让他不高兴了的时候那种犯错的大狗一样的眼神。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真的……”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也没资格求你原谅, 可是你要相信我…… ”
“我爱你。”
恍惚中有温热的液体从梁颂眸中落下,滴到苏乐生脸颊上,让他的心跟着烫了一下。可直到醒来他才发现, 那是自己的眼泪。
最近做的梦真是越来越荒谬了。
苏乐生睁着发酸的眼睛, 看着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自嘲地想。
他已经慢慢对这样的梦境习以为常了,只除了醒来前的那么一瞬间, 他几乎要相信了梁颂的话。
苏乐生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看见梁颂的一刻, 他手机屏幕上的黑色轿跑照片。
他骗郑绮越说自己去上厕所了, 难道就是为了去拍那张照片?
梁颂究竟想干什么?苏乐生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不觉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了。手机闹钟响起来, 像是无声地提醒他,离晚上的事只剩几个小时了。
兴奋和恐惧像过电一样贯穿苏乐生的脊梁。他走到卫生间拆开一支研究所开的强效抑制剂,把尖锐的针头直直扎进自己的腺体里。
“唔啊!”
医生说过从腺体里直接打抑制剂,效果比在手臂上静脉注射好得多,可这样做带来的痛苦也是成倍的。冰凉的液体像一条蛇一样咬住苏乐生敏感的腺体,身体绞缠起来,把里面所有的信息素全都榨干。
苏乐生感觉不到痛,可这种感觉比痛还要可怕千百倍。他像被用浸了水的纸蒙住口鼻那样呼吸困难,眼前一黑,无力地跌在地上,蜷缩着大口喘息呜咽。
“哈、哈……”
他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不知过了多久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扶着水池艰难地站起来,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的脸。
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还挂着泪花的眼睛却是通红的,看起来惨然又可怕。
他拧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往脸上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能稍微正常一点。
苏乐生从来不相信人死后在天有灵,但等到傍晚走出家门之前,他由衷地希望苏兰能够保佑自己。
小橘的沉睡的地方,那棵三角梅已经长出了新叶。苏乐生最后给它浇了一次水,默默祈祷接下来几天千万别太干燥。
老八说让苏乐生七点半到“东城”,他六点出头就到了。原因无他,只是不想再次偶然遇见梁颂。
服务生的更衣室在六楼。苏乐生刚一进去,领班馥娜就惊讶地“啊”了一声:“怎么是你?”
上次苏乐生是跟着郑绮越、以顾客的身份来“东城”的,这次却是作为新来的服务生。他没解释,馥娜也没多问,让他先去把制服换了,然后递给他一块胸牌。
“胸牌上有编码,客人让你开的酒会记在你名字上。这里每个人开酒的数量都是有指标的,看你刚来又不会说话,这个月先定十万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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