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落地说完一大串话,让其他服务生给苏乐生拿来了他的制服。黑色的衬衫和西装裤,配一件白色的西装马甲,腰线和臀腿的位置掐得很窄,吝啬到一点多余的布料都不肯给。
【没有。】
苏乐生知道馥娜没有为难自己,这个数额比一般服务生的任务额度还要低一点。他换完衣服出来,馥娜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亲自拿一根纤细的黑色丝带替他扎头发,换掉那根廉价的发圈。
“一会儿到点了我叫你,已经有客人点你了。”
苏乐生知道那个客人是谁。
即便早有准备,不祥的预感还是从他心底里腾起来。
他在忐忑和某种莫名的期待中等了好几个小时,期间馥娜拿了两块小蛋糕来让他填填肚子,他却半口也吃不下,胃里一阵冰凉凉的,苦涩的感觉漫到舌根,让他想吐。
一直到十点,馥娜的对讲机才响起来。她带着苏乐生去了1808号包厢,沉重的房门打开了,一股毫不掩饰的硝烟味伴随着流溢的蓝色灯光侵袭着苏乐生的感官,让他的心脏和被药物压抑着的腺体本能地剧烈收缩起来,忍不住地颤抖。
郑飞和两个陌生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那两人身边各依偎着一个长相甜美的Beta女孩。见苏乐生来了,坐在最靠外的男人先笑了:“飞哥,你这地盘什么时候也开始招Omega服务生了?”
“不是我招,是上次没吃完的,现在终于有空了。”
郑飞没看苏乐生,“咔咔”地摆弄着手上的打火机,蓝白色的火光映出银色的金属光泽和上面阴刻的字母“Z”:“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抱歉,您说什么?】
苏乐生走到茶几前,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他调查的时候总结过,无论是情人、宠物还是朋友、手下,郑飞似乎都偏爱温顺听话的人,像之前在拳场里那样忤逆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呵,还要装傻吗?那天你被打了药,是怎么挨过来的?”郑飞终于抬眼看向苏乐生。阴鸷凌厉的目光让苏乐生觉得自己像是正在被凌迟,“老八说你没被人标记过,你怎么做到的?嗯?我不信一个Omega的毅力那么强。”
后半句话郑飞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即便是隔了几十公分的距离,也让苏乐生觉得这句话好像就落在自己耳边,点燃他本就敏感的神经,让他汗毛倒竖。
郑飞却又突然笑了。
“这么紧张干什么?以为我会找你算账还是什么?”他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牵起来,眼睛里依旧半点笑意也无,“要一瓶Glenmorangie Finealta和一瓶路易十三,去吧。”
他的情绪和态度转得太快,苏乐生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和判断,离开包厢走进酒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头蹦出来。走回茶几前时,他不得不询问地看了郑飞一眼,那双兀鹫般的眼睛立刻咬上他紧绷的神经,没见血,却疼得刺骨。
“先开威士忌。”
郑飞话音刚落,苏乐生就立刻拿起茶几上的开瓶器,“啵”地一声把瓶口的软木塞起出来。还没来得及倒酒,就听见郑飞又笑了。
“就这么站着?”
苏乐生的动作一顿。
他单膝跪下来,以一种屈辱而隐忍的姿势低下头,让郑飞的目光和信息素肆无忌惮地压到自己后颈上,那里像囚禁着一只困兽,“突突”跳动起来。
千万要挺住,别在这里发作。
和尹嘉澍一起看过的视频里那些Omega的惨状毫无预兆地浮上脑海,苏乐生秀气的喉结滚动,一边倒酒一边默默在心里祈祷。
“我靠,原来这就是你上次在拳场花十二万买来的啊?”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看着苏乐生,忽然反应过来:“别说,长得真挺好看的啊。”
“哎呀,旭哥~ 为什么要看别人嘛,人家在你怀里都不多看看人家~”
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娇嗲地嗔了几句,作势要往他怀里靠。苏乐生的手颤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乐生其实在社交网络上看到过刘旭的照片,只可惜包厢里的光线昏暗,要是能找到机会偷偷多看两眼……
“你准备要倒多少。”
一道森冷的声音打断苏乐生的思绪。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应该只倒五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杯的酒液已经远远超出了它原本所该在的位置。
他急忙抬起酒瓶,郑飞的手却在这时伸过来抓住他纤细的手腕,让瓶口的酒液颤抖着溢到茶几上:“进来的时候没人教过你?”
【有。】
苏乐生呼吸一窒,点了点头。
“那怎么还不会,嗯?”郑飞的手指像某种致命的锁扣紧了苏乐生的脉搏,让他逃无可逃,连手语都打得艰难。
【我只是,有点紧张】
“哦,紧张。”郑飞不置可否地重复了一遍,空气里的危险意味伴随着加重的硝烟味陡增。
“把这杯喝了我就相信你。”
他松开苏乐生,食指点了点酒杯边的茶几。沉甸甸的琥珀色酒液反射着冷色的灯光,像某种致命的毒药。
苏乐生之前看病的时候,医生就特意叮嘱过在接受治疗期间千万不要碰酒精,尤其是烈酒,因为那极有可能会加重他的病情,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眼下的情况,他要是不喝……
“怎么,不愿意?”
郑飞冷冷地笑:“原来刚才那么乖都是装的啊?”
“这是第二次了吧,你觉得我会怎么惩罚不听话的小母狗?”打火机的声音又响起来,一下下的“咔咔”声不断敲打着人的神经。
苏乐生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苏挺住!下一章小梁就来了!
第81章 杀母仇人
今天的郑飞看上去没有上次那么疯狂, 周身的压迫感和危险却并未稍减。稍不留意,苏乐生就有可能跌入比上一次更无法挽回的境地。
“等等。”
苏乐生刚把杯子凑到唇边,郑飞就又说话了:“我也想喝。”
“和你同一杯。”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 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包厢里的气氛陡然变了, 危险中多了几分羞辱和亵玩的味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乐生身上, 他别无选择, 只能端起酒杯闷了一口,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
酒味很冲,辣得苏乐生一阵晕眩,心跳也猛地加快。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直起身子, 一边膝盖跪在茶几上,上半身朝郑飞倾过去,闭上眼睛。
他越是靠近,鼻端的硝烟味就越浓。全身上下的感官好像被无限放大了, 郑飞身上的体温像火山灰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心脏和理智。
恍惚中, 苏乐生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挺拔消瘦,深邃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沉淀着浓浓的深情,在那些无止境的荒唐梦境里, 一遍又一遍地吻他……
下巴上忽然传来一阵被钳制的感觉。苏乐生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郑飞的手指死死扣在自己下颌骨上,让他的双唇被强硬地分开, 酒液顺着唇角流淌下来,弄湿制服的衣领。
“你知道你身上最吸引人的繿符是什么吗?”郑飞看着小哑巴强自镇定的眼神和泛红的眼角, 湿得一塌糊涂的唇和深深的锁骨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朵被揉烂了、沁出汁液的花朵:“是你的桀骜不驯, 太乖就没意思了, 明白吗?”
他毫无预兆地松手, 苏乐生重心不稳、踉跄地往后倒去,脊背重重地磕上茶几,发出一阵凌乱的声响。
苏乐生原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查,他至少能掌握一部分郑飞的喜好和脾性,到头来却发现,对方压根就是个喜怒无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那天晚上,郑飞看起来明明已经对苏乐生失了兴趣,却又点了他的台。在套房的床上,苏乐生蜷缩着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几乎被恐惧和恶心的情绪淹没。
忽然,他听见郑飞的手机响了一声。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手下给郑飞发的微信:少爷,性别转化相关的研究成果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请查收。
“性别转化”是什么?苏乐生心头猛地笼上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少爷,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
紧接着是一份资料,苏乐生点开一看,上面是自己的身份信息。生母那一栏写着“苏兰”两个字,被红色的线特别标注出来。
然后又来了一条:要解决掉吗?
苏乐生的脑内一片空白。
他盯着“解决”这两个字,屏住呼吸,听见浴室里的水声似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郑飞要出来了吗?
那一刻几乎完全是出于本能,苏乐生往上滑动了一下郑飞的手机屏幕,上面立刻跳出提示,要他输入图形密码。
苏乐生是见过郑飞给手机开锁的,手势好像是……
他蹙着眉回忆了一下,在屏幕上画下一个图案。
手机震动,提示密码错误。
苏乐生的心往下沉了一下。
卫生间里连穿衣服的声音也停了,他听见郑飞打开了吹风机,紧张地又试了三次。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手机震动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一样接连响起,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白色的大字。
手机已停用,请一分钟后再试。
完了。
那绝对是苏乐生有生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分钟。他睁大干涩的眼睛看着手机上的倒计时,听着随时都有可能停下来的吹风机声音,终于熬过一分钟的时候,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凭着印象中的动作画下一个符号。
这次手机没再震动。
但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苏乐生迅速点进和那人的聊天界面,翻了两眼郑飞之前和他的聊天记录,模仿着回了一个字:嗯。
接着又发过去一句:这件事以后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对方迅速回了个“好”。苏乐生刚删掉聊天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浴室的门就开了。
郑飞穿着浴袍走出来,看看低着头坐在床上的苏乐生,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苏乐生不动声色地咬住了口腔里的软肉。
“你在害怕?”
郑飞看看他通红的耳根,笑了一声把手机扔到旁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既然害怕又为什么在回来,嗯?”
苏乐生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扬起唇角,对郑飞露出一个勉强到极点的笑容。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种样子。”郑飞眯起眼睛“啧”了一声,一用力把苏乐生推倒在床上,欺身上去。
苏乐生眼前的世界骤然旋转颠倒,才逃离深渊又要面临另一重险境,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郑飞的手机却又响了。
“喂。”
郑飞骂了一声转身接起电话,走进浴室:“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没?”
“是的少爷,我查过了。他很干净,只是……”电话对面,郑飞的私人医生斟酌了一下措辞,“他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
“嗯?”
“这个病在医学上的定义解释起来有些困难。但总而言之,他的信息素现在非常不稳定,如果贸然和信息素匹配度不高的Alpha发生关系,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建议您去和他做个信息素匹配度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再……”
“操。”
郑飞没听医生说完就挂掉电话,回到苏乐生身边,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搡到墙边。
那天晚上,郑飞没有侵/犯苏乐生,而是泄愤一样用小刀割开他身上薄嫩的肌肤,让带着茉香的血液流出来、用硝烟的味道压得苏乐生几乎直不起腰。折磨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夜,从“东城”出来的时候,苏乐生几乎已经筋疲力尽。
郑飞的的确确是自己的杀母仇人无疑。他自负到不相信任何一个Omega能够有骗过自己的能力,只要一直待在他身边就总能找到机会报仇。苏乐生一边扶着人行道旁的行道树艰难地往前走一边想。身上几处伤口已经快要结痂了,直面郑飞时的恶心感却经久不散,一层污浊的油花一样蒙在他心上。
他要学会适应,苏乐生支持不住地停下来喘息,在心里告诉自己,然后下一步……
下一步……
“呼、呼……”
他受不了了,身体里翻涌的欲/望岩浆一样冲散最后一点理智。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抛到两公里开外的高耸入云的“东城”大厦,用最后一点力气按动了藏在裤子内袋里的呼叫器。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这次的救护车和担架来得比上一次快得多,苏乐生模糊的视线里倒映出研究所的白色大门时还艰难地保持着一丝意识。他听见医护人员焦急地说些什么,也知道自己被送进封闭的诊疗室里独自等待他的Alpha志愿者。几分钟后,他恍惚地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身影走了进来。
强烈的羞耻感让苏乐生闭上眼睛,却又因为某种难以言说的冲动睁开。可还没等看清那人的眉眼,他的理智就彻底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哥哥。”
一直等苏乐生闭上了眼睛,梁颂才敢扯下口罩,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轻抚他汗湿的柔软发丝,替他用沾着碘伏的棉签处理身上的伤口,在上面贴上干净的纱布。
苏乐生身上全是让人厌恶的硝烟味,刚进来的时候梁颂就闻到了。即便把苏乐生的检查报告篡改得严重了十倍、又窃听了私人医生和郑飞通话的梁颂知道郑飞没真的对苏乐生做什么,作为Alpha的本能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的领地和伴侣受到了侵/犯。
这是一种最严重的挑衅,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Alpha失去自控力,梁颂落到苏乐生身旁替他驱赶硝烟味的信息素却极尽温柔。
他不是不想质问苏乐生为什么要主动接近郑飞、不是不想现在就把郑飞给杀了,千言万语最终却都变成一句无奈的喟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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