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座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所有与会人员到齐之后,因此宴主要是议事,因此十数人围坐在会议厅中长而冰冷的石桌旁,均是神色凝重,庄重肃穆。
白听泉注意到,在葛长清坐着的主座后方,安静整齐地站着一排将近十名神官。
在注意到他们的衣袍纹样之后,白听泉的心陡然一沉,随后就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
这十名神官的衣袍纹样白底镶金,繁复高贵,与他之前所遇到的那两名神秘人一模一样。他们似乎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就那么坦然地站在葛长清身后,阵仗威严,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之感。
果然。
这些人是天道派来的,专门为了他。
白听泉心中暗笑,天道还真是想除掉他想疯了,不过也是如此,如今的剧情点早就与原著八竿子都打不着了,在原著里,这个时间点,他的坟头草都应该得有一人高了,而且温止也早就筋脉俱断,哪里还能渡劫,还能来宣谒之庭开会。
恐怕天道为了修正原剧情,要不择手段地除掉他这个导致所有混乱的bug起源。
也许这场会议,都是天道授意的。
既是鸿门宴,又是示威。
果然不出他所料,之前诱导他暗害温止的,在洛溪镇布下浓雾的神秘人,都是由天道指使不错。
白听泉单手托腮,悠然地望着葛长清笑。
天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清楚,但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没什么能束缚他的,他就要依照自己的心思活。
天道想让他死,并且极力委托他身边的人逼他去死。
那天道就是他的敌人。
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如了天道的愿。
白听泉作为一个小辈,也是座间唯一一个来自魔宗的人,众人都默契地无视了他,会间他们毫不遮掩地表示了对魔宗的厌恶和不满,当着白听泉的面,有要撕破脸皮的趋势。
温止一直都只是把玩着瓷质茶盏,眼睫低垂,没怎么发言。
葛长清很满意温止如此的表现,他一直都引领着整场会议的走向,曾频繁地提到白听泉,白听泉乐于看葛长清表演,一会葛长清要求他说出魔宗签订停战协议的真正意图,一会又要他说出魔宗如今暗中盘算的阴谋,再过一会又逼问他潜伏在修真界居心叵测究竟要干什么,总而言之,一盆接着一盆的脏水兜头浇下,白听泉只觉可笑。
白听泉懒懒散散地站起来:“前辈真是言重了,我在魔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宗主哪会将此种大事告知于我,况且,宗主签订此停战协议,是真的想与正道合作,共同抵御妖族入侵……”
白听泉话没说完,就被葛长清霸道地抢走了话锋:“一派胡言,尔等魔宗妖孽居心叵测,过往犯下的罪孽就已经够你们代代偿还的了,沧浪君,你意下如何?”
葛长清不怀好意,不光将矛头对准了白听泉和魔宗,还要让温止做那个亮剑的人。
白听泉淡淡地看向缓缓抬头的温止,他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平常又淡漠,普通又淡然。
与白听泉视线相接触的一瞬间,温止乍然感受到白听泉眸光中的冷意与疏离,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
温止豁然开朗。
他知晓了。
他知晓了。
一瞬间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嘴角有些抑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原来……听泉以为他是要抛弃他。
怎么可能……
温止双唇微动,刚要说什么,却忽见白听泉看也不看他,掩耳盗铃一般,不听他的话,也不看他的脸,只知道猛然出手,骤然扼住白听泉他自己身旁一神官的双臂,动作敏捷到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从神官宽大的袖袍之中掉落出来一柄精致的匕首,匕首上刻有复杂阴毒的咒诀,随后便传来白听泉暗含讽刺的话语:“今日这宴会真是危机重重,是不是我稍不注意,我的小命就要没有了?”
一刹那间,箭在弦上,整间会议厅之内的气氛都变得紧迫危急。十名神秘人,即天道使者,不约而同地亮出自己的武器,锋芒全都对准了白听泉。
只要白听泉有任何动作,那将在一瞬间必死无疑。
葛长清吼道:“沧浪君,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弟子,这就是你的态度?”
葛长清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却都感觉到一阵罡风肆意从身旁吹来。
那是带着利剑的杀气。
清亮如水的长剑受到灵力指引,剑气精准又毫不留情地割破为首那位神秘人的喉管,剑风快而敏捷,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神秘人身体一软,毫无反抗能力地倒地。
名剑观海,亮锋。
白听泉微怔,大脑一瞬间有些转不回弯,更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事实。
神秘人要杀他,温止杀了神秘人……温止在帮他?
白听泉依然愣在原处,他只知道呆愣地思考一个问题,温止为什么要帮他?
他不已经是个弃子了吗?
但思索许久又想不出答案,他只能呆滞地睁着一双眼角有些泛红的双眼,盯着温止,不解地看着他。
温止淡淡地从白听泉身上收回视线,藏下眼中的笑意,稳重地一步一步迈到白听泉身前,将他挡在身后。
声音低沉,还有些愉悦:“葛长清,这便是本座的态度。”
葛长清的脸气成了猪肝紫色,他愤怒地捶桌,心中才了然这是被温止耍了:“温止,这就是那日你对我的保证?你竟然与魔宗余孽沆瀣一气!”
温止还以他一个耐心的微笑:“葛长清,本座只对你保证今日会让你看清我的态度,我的态度,便是如此。”
随着话音落下,温止亮剑,天地之间的罡风也都由此而来,围绕在温止身周,杀气与剑气都一触即发。
葛长清不怒反笑,他连声高喊“好好好”,天道使者一齐出招,温止加入其中,将白听泉牢牢护在身后。
这免不了是一场恶战。
而白听泉也终于在这一刻回神。
他终于想通,拨云见日,笑容涤荡了所有阴霾。
刹那之间,斩运现世,又是引得在场所有人神色各异,但他们心里一定都想着同一件事——白听泉,绝不能留。
霸道又诡谲的斩运剑气悍然插入战局,白听泉嚣张又带着些霸道,处处都在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温止有些无奈,趁喘息之机抬头:“听泉……”
霎时,他愣住了。
白听泉一双圆而清澈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这个笑容,纯净而多彩,是他期盼了许久了的。
“师尊,我来帮你。”
白听泉的身后是鲜血、混乱的人群、以及惊恐各异的脸。
唯独这个笑容。
温止喉结微动。
他期盼了许久。
像是末日的废墟里,骄阳烈火之下,一朵由他悉心浇灌,日夜爱护的小花,灿烂盛开在了他经年累月的期盼之中。
他爱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枉蒲叶大师开设的进修班,温止能自己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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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拉手手 你我之间,不会再有误会。
葛长清怒不可遏, 天道使者们也在短暂的迷茫之中回过神来,他们训练有素,很快便从失去同伴的震惊之中恢复情绪, 一齐将矛头对准了温止和白听泉。
在场众人竟然毫无动容, 均是袖手旁观。
白听泉从没有见到过温止出剑。
但现在, 温止真的出手了。
沧浪君, 一剑斩山澜,不是山,不是澜,他这一剑, 斩的是荒诞的天道。
若是真的打起来, 仅凭这几个天道使者,远不是温止的对手。
温止身形如轻羽,飘飞穿梭在人群之中。
白听泉被温止保护得死死的,任何刀光剑影都伤不到他。
他觉得这一切都并非真实。
可温止就是那么有血有肉地站在他身前, 令他难以怀疑。
白听泉抿紧嘴唇, 抬剑替温止格挡几下,灵敏地钻入战圈,站到温止身边, 压低嗓音问:“师尊, 我们该如何收场?”
温止只是眸光中含着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责备他不该如此鲁莽地就冲了进来。
迎上温止的目光, 白听泉偷偷地笑:“师尊,你这么厉害, 不能没有想到退路吧。”
温止轻轻勾唇, 手腕轻抖, 挽出剑花, 而另一只手,却将灵力凝聚成一团,勇猛跳跃的火焰在他掌心浮现,霎时,火焰爆发,不断膨胀,涨大,最后竟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呼啸着砸向葛长清——
葛长清骤然色变,但他终究没有反应过来,即使手中努力地结着咒印,想要将这团具有瞬时爆炸能力的灵力封印,却还是迟了一步。
炽热灼烧着的火焰向他袭来,他已经感受到了那要将一切都吞噬烧灼的可怖温度。
这些被温止打得重伤的天道使者们反应更快一些,拖着伤残的身体欲要拦下这一场爆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牺牲。
但当那团灵力膨胀到极大的体积时,忽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的一样,一瞬间就跑空了里面的气,最后缩小成一个极小的光点,消失了。
——原来是个哑炮。
当惊恐万分的人们猛地回过神来时,却发现,站在原位的温止和白听泉,都消失不见了。
-
白听泉跟着温止落地在一处偏僻的林子里。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回过头的一瞬间,忽然觉得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拉了过去,拥进一个温暖却硬邦邦的怀抱之中。
白听泉有些不敢动,他睁大眼睛,努力看着身侧的温止,试探性地喊:“师尊?”
温止并没有给他回应。
白听泉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转眼就被温止以更大的力道压了下来。
像是一个难以恒挣脱的禁锢。
白听泉微微怔了一下。
却听见温止的声音从胸腔之中发出来:“听泉,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白听泉有些听不懂温止所说的“这样”是如何,他僵着身体,没有敢发出声音,可是心底深处的心跳声却越来越令他难以忽视。
他在紧张。
温止轻叹一声,浅浅地放开了他,习惯性地摸着白听泉柔软的发丝,说道:“听泉,若是将来,有人背叛你,抛弃你,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是我。”
他想占有、他想钟爱、他想掌控,想做尽一切事,但唯独不会伤害。
白听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次的确是他的过错。
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温止要将他作为弃子,要将他交给宣谒之庭审判罪行,他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他知晓温止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却控制不住地将事情往最坏的那个方面去想。
好像这样,他和温止就是彼此公平的。
好像这样,他一死,似乎就能为温止免了许多麻烦的事情。
温止的情绪在刹那间恢复正常,他眸温转凉,静静地朝白听泉伸出一只手,白听泉起初不知是何意,还想打个哈哈笑过去,但他发现,温止极为认真,骨节修长匀净的手,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在认真地等待着什么。
白听泉试探性地将手也伸了过去,交由温止握住。
温止动作轻柔地以手撑开他的手指,四指插入他的指缝间,周遭静谧安宁,习习凉风吹动发丝,白听泉心里猛然发出“嗡”的一声尖锐长鸣。
师徒……师徒之间的拉手,就,就是这样的吗。
关系好的师徒都会这样的。
白听泉麻痹地想着,桑吾和叶微,戊泓和魏薰,应该也会这样拉手吧。
多正常啊。
两人的指腹在轻轻摩擦,酥痒的感觉由指尖顺着筋脉一直传入心里,痒痒的,软软的。
白听泉强作镇定,任由温止拉着他的手,努力稳住声线:“师……师尊,我们先回琅剑宗吧。”
温止从头至尾都在谨慎观察着白听泉的表情,听见声音,他低低的“嗯”了一声,见白听泉不排斥,他便再没放开白听泉的手。
“听泉,以后若要下山,不论如何,都要记得告诉为师一声,记得吗。”
白听泉只觉得被温止拉住的那只手火辣辣地烧着,他颇有些没底气地应了:“嗯。”
-
温止和白听泉两人前脚刚到听雪峰,桑吾就差了小童过来,请他们去一趟阳峦峰,有要事相商。
温止神色淡淡的,将小道童送了出去,在转身的一刹那,他轻轻勾了勾唇角。
白听泉看见温止的笑,他也忍不住笑弯了眼睛:“这是我们还没到琅剑宗,这消息就先我们一步到了?”
温止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他,轻声道:“听泉,我虽与宣谒之庭不和许久,但毕竟都没有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讲,今日由我率先撕破脸皮,于我,于琅剑宗,都不利。”
白听泉听尚且还轻松着的心情刹那间就沉重下来。
他虽然想到了此事恐怕会连累温止,却竟是忘记了此事对琅剑宗的影响。
白听泉面色凝重,霎时收敛了笑容。
温止推开门,光线从门外散落进来,他温声:“不必担心,宣谒之庭动不了琅剑宗。”
说完,他向白听泉伸手:“听泉,过来吧。”
白听泉心情稍有放松,呼出一口气,跑至温止身边,勉强提了提嘴角:“师尊,走吧。”
桑吾早已等候他们多时,他笑眯眯地为温止和白听泉沏好茶,滤了茶末,要给温止倒出来的时候,温止忽然一把摁住了桑吾的手,说道:“师兄,我自己来吧。”
温止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定在桑吾的脸上,从头至尾,都在仔细注意着他的表情。
桑吾轻轻摇头,却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我来吧,你们师徒两个也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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