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本也有些情动心思的楼桓之,当即心痒去了五分,笑不可抑,“你啊……”
云归感受到楼桓之的怀抱因笑而起的震动,微微用力挣扎开来,一把把楼桓之的头发弄乱,散了开来。
楼桓之本在肆意笑着,陡然被人弄散头发,笑声不由止了,看着云归愣愣的,好不茫然。
云归将头上的玉簪取下,也散了发,又起身寻了梳子和自己未曾用过的束发锻布来,“瑛安,背过身去。”
楼桓之猜得云归这是要给他束发,乖乖地背过身,由着云归动作。云归是直到此次远离家门,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才自己琢磨着学会了梳发束发。但给人梳发束发还是头一回,生怕弄疼了楼桓之,动作便不免生硬。
好不容易用新的藏蓝色锻布把发束好,将从自己头上取下的玉簪,挽入束好的髻中,云归才松了一口气。这也就算是一个极简极简的冠礼了。
将楼桓之的身子扳回来,抚着下巴仔细打量,“不错,我果然是个厉害的,没什么做不好。”或许这句话,要加一句除了下棋?
楼桓之伸手轻碰了碰那玉簪,触手温凉,心里却是暖洋洋。
“这支玉簪的玉质不算顶好,却是我自小用着的。在我幼时连头发还不够多,不足以戴簪子时就随着我了。它是云家每个孩子出生时,由父亲亲手所赠,也是云家孩子的身份象征。你往后要是不喜欢……”
想说“不喜欢也莫丢了,还我便是”最后还是成了“你要敢不軎欢,我就把你头发都剃光去!”
楼桓之有些哭笑不得,云归所赠,即便是一块烂布条,他也不舍得扔,怎会不喜欢这玉簪子?又是云归自幼带着的,必有云归的味道和印记在。更重要的是,这还是云归在云家的身份象征,显然重要的很。他如何感受不到云归待他的好?
云归看着玉簪尾端的两个小字——云归,满意的笑了。楼桓之戴着这个,就像从此打上了他云归的标签和烙印。楼桓之更加是属于他的了。真真好。
不过……似乎楼桓之还是更适合木簪子多一些。虽然楼桓之人长得好,用玉簪子更多几分温和之感,更衬得他面容俊美,可到底是沉木簪子更显他本来的沉稳气韵。加上如今行军在外,楼桓之本来还算白皙的肤色,都给晒黑了好些,因而还是木簪子更胜一筹。
下次寻个顶好的木簪子来,也在尾端刻上自己名字,让楼桓之成天戴着,到时候心里不得得意死?
云归美滋滋地看着楼桓之,直把楼桓之看得有些不自在,假咳一声,道,“作甚这般看着我不放?”
“好看岘。”云归摸一把楼桓之的脸蛋,又凑过身,在楼桓之脸颊上深吻一个,“你可是大爷我的人了。”
楼桓之颔首,从善如流,“大爷,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云归搂住楼桓之,大笑起来,“哈哈哈……”笑着笑着,眼角有湿润之感,竟是笑出眼泪来。或许并不是当真这么好笑,可是他总觉得不能浪费任何一次能够大笑的时候。
前世即便向寻未有下旨要他死,他怕也活不了太久,终归是会郁郁而终的。入宫前几年,还有欢声笑语时,后来的十年里,何曾有过开怀时刻?
如今,他如此幸福。虽偶尔有些小坏事发生,但到底双亲健在,爱人不离。他不畅快地笑、快意地活,岂非辜负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你今日送这簪子与我,可有别的甚独特意思?”楼桓之挑眉问道。
云归不答反问,“在我冬日生辰时,你送我木簪子,又是为何?”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是何意,我也是何意。”
“如此。我那日送的是定情信物。”楼桓之笑道。
“我送的自然也是。”云归言道,“说来,我们这定情信物交换得是不是太迟了?”楼桓之可是冬日就送了簪子与他,他却一直未有回,如今可是相隔了四个月
“幸好我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放手的,就算你迟迟不回,这一生也不回,我也不会知难而退。”楼桓之言道。
云归嗤笑,“说得好似你心性多坚定似的。还不是未有定情物,我就与你定情了?你心里笃定我舍不得你,哪里会认真等甚回物?”
楼桓之清了清嗓子,“莫不是在你心里,我并非心性坚定之人?”
云归懒得回答,转而问道,“那日,你为何不等我回来?竟然在我生辰时,也不让我见一面。”
“我如何未有等?我与你父亲话事近半个时辰,也不见你回来。我又怕哪里露了马脚,让你父亲看出端倪来,只好先走了。”楼桓之解释道。
云归也并非真心追究,听了也就作罢,楼桓之又问,“那簪子你可还喜欢?”“軎欢。”云归笑回道。
楼桓之听了,便放下心来。云归能喜欢,那他打磨雕刻了大半个月,指尖生苗,也都值得了。
第26章 认清形势
“去看看楼参将回来了没有?”柳易辞打发小厮。
柳星扁了嘴,“公子,楼参将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在,你又何必再使我去打听?且我方才已留了话给守门士兵,让楼参将回来后过来咱们这儿。”
从申时起,柳易辞就一直在等楼桓之,这已经是第五遍让柳星去看看了。
柳易辞闻言皱眉,“怎么?连我也使不动你了?”
“公子……”柳星低低哀呼一声,就起身出门往外走去。他虽然不是奴籍,可也是柳易辞在外边捡回来的,柳易辞可说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得了柳易辞的赐名,自此甘为牛马。
柳易辞把弄着手上锦盒,来回翻弄,时而打开盖子看两眼。锦盒里头一支檀木发簪静静躺着,简朴大方,木质黑沉。
不多时,柳星回屋来,“公子,楼参将还未回来……”愁眉苦脸看着柳易辞,“公子,您就莫要太在意这个了。这样折磨的可是您自个儿,难受的自然也是您自个儿。,’
他不明白,为何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公子,偏偏就对那楼参将放不下。明明在乎得紧,却又时时克制,处处小心,他在旁边看着,都替他觉得累。
莫要太在意……也要他能够做到才行。柳易辞将锦盒紧紧攥在手中,微垂眼帘,“走罢,去用饭食。”
走出门时,橙红晚霞挂在天际,单薄无依,随风聚散。
走到临时开设的食堂处,却见有两人并肩而来。却也都不看别处,彼此对望,嘴边带笑,不知聊些什么,欢軎至此。又或许,即便不必说话,也是两人皆欢喜。
独他,孑然一身,无依无伴,求而不得。
明明觉得此情此景太过刺心刺眼,他却控制不住走过去,靠得更近,道,“今儿可是你生辰,想找你给你庆贺,都找不着人。”
楼桓之看向柳易辞,轻笑,“难为你仍记得我生辰。我向来不重生辰庆贺之事,想着难能偷得半日闲,便与云归闲话去了。”
柳易辞看向云归,微颔首,“云公子。”
“柳军师。”云归亦颔首回礼,“倒是瑛安对不住你,让你白找了。”又转向楼桓之道,“你也是,大半日不回去看看,说不得柳军师好一番等你。”
此情此景,此言此语,还能将他的心刺痛到何等地步?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说,“瑛安?”为何云归会唤楼桓之“瑛安”?楼桓之何时成了“瑛安”?为何他都不知晓?
近处来往人并不多,楼桓之无意隐瞒柳易辞。一是因着柳易辞在他心中是有分量的好友,二是他隐隐察觉柳易辞,好似对他怀着不一般的心思。他不能肯定这份察觉的对错,也并不清楚若是感知对了,柳易辞又是何时生的心思?早在之前,还是最近?
若不是遇见云归,他或许还不知晓何为情爱。也是在与云归在一处后,才对那类心思更为敏感。若是换作从前的他,必不会有如今的隐隐察觉。
“我决意今曰行冠礼,你也知我境况,便请云归来了。‘瑛安’是云归给我取的表字。”答道。
他竟让云归给他取表字?瑛安……瑛安……他如何有资格唤他这两个字?他曾以为,他是世上最有资格唤他表字的人,而如今,连他的表字,都是云归所取,他哪里还有插足之地?果然是他痴心妄想!
到底为何会这般?明明是他先认识的楼桓之,明明是他先在楼桓之心里占据分量!到底为什么?已经拥有那许多美好幸福的人,为何偏要与他争抢?为何偏要将他唯一的温暖夺去?
楼桓之和云归看见柳易辞泛红的眼,都是一愣,互换眼神,心下各有隐忧。两人正琢磨着,该说什么来打破眼前沉默时,柳易辞已决然转身,快步离去了。
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仓皇无措和寂寥单薄。
云归说不上是否后悔。先前有意在柳易辞面前,表现与楼桓之的亲密,是盼着柳易辞能知难而退,早日放下楼桓之。
他对楼桓之的喜爱,不见得比他少,也做不到拱手相让,更重要的是楼桓之欢喜之人是他,而非柳易辞,与其让柳易辞接着挣扎苦求,还不如让他早些认清他们三人的境况,早些放弃释怀。
关琮一直等到子时,也未有见云归来看他。本来,他虽觉得在牢中,看云归算
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但云归还是不来更好,省得他处处防备,以免被云归劝服了去。
但当云归当真未有出现时,他竟觉得本就糟糕透顶的心绪,更添一层阴郁之感。看守他的士兵,想来是得了上头命令,时不时地,就在他耳边敲打两句。
如林城城破,很快便有士兵在给他送饭时,好似不经意地提起来。不等他反应,又匆匆离去。
虽早料到一旦边城失守,淼国将难以再拦靖军铁骑一二,可事实摆在面前,与料想时的心情仍有很大差别。他焦躁而绝望。
他想起云归曾经告诉他的,靖军轻易不伤淼国百姓,边城又有好几家人,敢于行走街上,不再整城百姓闭门不出了,心里到底还是好受一些的。
至少让他的愧疚减轻一些。他不能护住淼国百姓,但好歹靖军能够善待他们不是?不至于遭受抢掠枉死。
或许因为每一日,云归的到来成了不变的、仅剩能让他稍有欢愉片刻的事情,
如今不来,让他觉得更加万念俱灰。
心里却忍不住猜想,为何他不来?是外头有什么要紧事拖住了他?还是已经放弃他,不想再来了?
一想到后者,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可就算真是后者,他又能如何呢?总归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降伏于大靖的。若他就这样降了,他成了什么人?背国背族,
+足小人!
可这般想着时,脑中又浮现另一个念头。若他降了,他的所有才学和武功,都可尽用。若他降了,大靖皇帝或许会给他一个不错的官职,这样他就可以想见云归就见,哪里用得着被拘在牢中,不得自由身,只能在这里焦躁烦恼?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问题根源肯定在云归身上。
蒙国宫城。
“大汗,淼国连连失守,林城破后,接下来就是河城,一旦河城被大靖攻破,靖军可就要深入淼国腹地了。”身着束袖短衣窄口裤的中年男子,单膝跪地禀道。
中年男子对面,是数级台阶,阶上高台摆着宽大的金石打造座椅。座椅之大,可供四五个成年男子并肩而坐,其上铺着一整张的狼皮,扶手赫然缀着两个羊头骨
座上有一男子,身穿绣银边玄色窄袖长袍,腰系镶宝石的黑色衣带,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靴。此时正斜靠椅背,一只脚搭在扶手上,怀里拥着一个身材丰满、五官深邃艳美的女子。
听了中年男子的话,道,“光说这些有何用?说说你觉得该怎么办?”当他是蠢的还是如何?把这样明眼人都知晓的事儿说一遍,就能显得他自个儿聪明?比狡猾的大靖人,还要知晓究竞?
“依我看,大汗应该立即发兵,与湘国一道,围攻大靖。”中年男子言道。
“哼^”座上男子冷哼一声,“湘国哪有真正的兵力?不过是故弄玄虚,用些不入流的蛊毒之术。若与湘国联手,湘国必会推让我蒙国大出兵力,自己躲在后边乘凉。若我蒙国羸了,我还要防着他们在背后给我下蛊毒!湘国想坐收渔翁利,我就要送上门给他占便宜?”
“这……若与湘国事前签订好条约,依蒙国兵力,想那湘国也不敢动手脚。”拉克申言道。
阿曰斯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怎么从不知晓,你是这样天真如孩童?”竟还相信所谓条约真的有用?
“就算条约不能约束湘国多久,至少能让他们安分一些。”拉克申面红耳赤,
辩驳道,“若不与湘国联手,我蒙国又该如何?”
阿日斯兰停了笑,“大靖派去攻打淼国的士兵,就有+万众,又听闻大靖如今对蒙、湘有了戒心,已各派五万将士,在来边境的路上,这又去了+万众。想来大靖所剩兵力,还有二+万左右。若早前蒙国手脚快一些,在大靖皇帝有所察觉之前,杀大靖个措手不及,那么这场仗是我蒙国入主中原的大好时机。”
打发怀中女子退下,取了酒杯把玩,接着道,“可如今,大靖有了防备,蒙、湘两国兵力加在一起,因着不得奇袭,也得与大靖慢慢耗。好不容易打退派往蒙、湘的+万士兵,还得等着与剩下的二+万士兵打,就算我蒙国的男儿个个武力好,
也不是这么个慢慢耗法。大靖粮食充足,自然是耗得起。那蒙国呢?每年过冬,还要去大靖边城抢粮食回来,要是战事耗个三五年的,你去哪儿变出粮草来给我?”
他不是不想趁大靖未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兵偷袭大靖边城。可就在他暗地下令让人筹备武器、粮草、兵力不久,事情准备到一半,大靖竟就这般快地派兵来了。等到他准备妥当齐全,刚好靖军也该到了。这还说什么偷袭?
拉克申越听越急,“那现在如何是好?”他是万万不敢反问,为何大汗在早前不偷偷发兵袭击大靖边境的。只知晓绝不会是因为没有好的面上理由或是借口。
他们蒙国不同大靖,凡事还要讲个“理”字,明明是强盗土匪,还要装作逼不得已,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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