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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是真的傻；
“我打你不只因为你跑了生气。”三叔说“你俩一个两个都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当年是捡了两条白眼狼回来”
第 25 章
韩倾觉得那一瞬间的薛指北像个雨天被浇得湿漉漉却找不到家的小狗薛指北的手心快要被自己抠出血，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突然抬头盯着三叔，面无表情“可我……”
“可你什么？”三叔笑盈盈的打断他的话“你想说可你这些年来还的钱已经够多了？还是想说可你有自由你能决定自己去哪。”
薛指北一下子灭了火，三叔说的一点不差，他就是这么想的；
“小北啊。”三叔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是这么天真呢？只要你一天没成年，我就一天是你的监护人，明白吗？”
薛指北直视他问“那我成年了呢？你会放我走吗？”
三叔不解“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你们都想要走呢？李向南我理解，可是你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李向南吗？”
薛指北没说话，在三叔看来就是默认，他颇有些惋惜的啧了两声；
“你会放我走吗？”薛指北没理三叔的反应，又问了一遍；
三叔站起来，走到他跟和他面对面轻声道“五十万，你现在就能走”
薛指北笑了，他盯着三叔的眼睛自嘲道“你看我值五十万吗？”
「说的也对」三叔点点头，似乎在思考“那二十万，你爱去哪去哪，也不枉我养你这几年。”
薛指北咬着牙，呼吸有些不稳，他知道三叔叫他的目的了，他眼眶通红瞪着三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故意的」……
他身上根本没有钱，每次出去弄得钱最后都会原封不动的给三叔，这也是他跑不出去的另一个原因，他没有钱；
小时候三叔还会给几个零花，但自从李向南走了以后，薛指北一个人交两个人的钱，往往浑身是血还要把弄来的钱递给三叔，三叔说这是他们欠他的，等他成年就好了，成年他就可以滚了；
但现在看来，还是没那么简单；
薛指北愤愤的看着他道“反正没几天我就成年了，你也不能再拦我”
三叔点点头，微笑道「你可以试试」，其背后意思威胁意味十足；
三叔的势力很大，起码在南湖薛指北从他手里根本跑不出去，主要也是薛指北自己太弱了，他心里也清楚，没钱没朋友，他能往哪跑？说好要带他走的人，早就没了消息；
薛指北跟着三叔只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小事，或者帮人看看场子打打架，替三叔催催债南湖这片，三叔是个有名的高利贷，手下握着几家不入流的娱乐店铺，地痞流氓的一窝，薛指北他们几个小年轻在这还不算够看；
对着三叔似笑非笑的脸，薛指北没忍住吼了出来“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三叔沉了脸色“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有二心的爪牙最危险，说不准什么时候他的刀锋会对向自己，三叔也不是非要留薛指北不可，薛指北就是头狼，三叔从不认为自己驯服过他，只是多年来的习惯还没办法让他直接痛痛快快的看薛指北走；
走可以，总要扒层皮吧？
三叔离开了台球厅，薛指北趴在台球桌上，额头上的血洇湿了桌面，暗红一片他目光麻木的看着虚空，脱臼的左手无力的垂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滑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继而倒了下去；
他们这张桌在角落，不远处有几个人都是三叔的，以前薛指北也跟他们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但现在没一个人走上前来，哪怕是扶他一把；
薛指北脑袋有些晕，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得他眼睛疼，他还记得三叔离开时跟他说的“二十万，生日礼物三叔送你自由”
——去你妈的二十万——
薛指北咧了下嘴，嘴角的伤口裂开又在往外渗血，他好像感觉不疼一样，执着的咧开嘴角，眼睛弯起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薛指北笑的身体都跟着颤，间杂着咳了几声，嘴里的血呛出来在他脸上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
周围的人都视而不见，冷漠的目光甚至不屑于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笑了多久，薛指北眼前花的厉害，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出一条条血痕，糊住屏幕有些看不清；
薛指北眯着眼睛戳了半天，看着熟悉的号码停顿住，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按下去；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联系韩倾了——
两人的关系也扑朔迷离，让人想不明白猜不透，薛指北实在不知道这个电话打给他是对还是错；
没几秒，他心里嗤了一声“去他妈的，管他呢”
然后把电话放到耳边，等了几秒后他嗓音沙哑的喂了一声；
“韩倾，医药费再让我多欠一点行不行？”
他嘴角的弧度还没落下去，弯起来的眼角处滑下一滴泪隐入头发里，转眼消失不见，好像不曾出现过；
韩倾不止一次看见过薛指北浑身是血的样子，但他现在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薛指北了他到台球厅的时候薛指北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半阖着眼，半张脸都是血，胳膊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韩倾正在家里看书，突然接到了薛指北的电话；
电话那头薛指北的声音沙哑干涩，但他还是听出了那一丝细小的难过悲伤；
——所以他来了——
韩倾走过来蹲薛指北面前，眉毛皱着脸色不太好看；
薛指北听见动静睁了下眼睛，看见是他，狼狈的扯了个笑出来，不正经道「这么快啊哥哥」……
韩倾没理他的话，问“自己能起来吗？”
薛指北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重新看向韩倾，他神情十分无辜还有些可怜，韩倾觉得那一瞬间的薛指北像个雨天被浇得湿漉漉却找不到家的小狗；
小狗伸开一只手冲他说「你抱抱我吧」……
韩倾看着他，看不出什么想法，薛指北等了两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刚要放下手就见韩倾凑了过来，然后轻轻把他抱在怀里；
“就会耍赖。”他听见韩倾说；
韩倾的外衣扣子是解开的，带着体温的怀抱让薛指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突然收紧那只完好的手臂紧紧抱着韩倾，手上未干的血都蹭在了韩倾的衣服上；
他把头埋到韩倾颈间，用力吸了一大口气，是熟悉的冷调木质香水味混着他身上的血腥味，跟第一晚见到他一样；
一样一个是天上皎洁的月，一个是墙角照不见光的泥；
可这次月亮向他而来，也或者，他勾着月亮向他而来；
韩倾眼睫低垂，任由薛指北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真的跟个小狗一样，就差哼唧两声，他能感觉到薛指北此刻情绪不对，所以他没制止，只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薛指北一直在发抖，也一直在用力把自己往韩倾怀里蹭；
他好像真成了没家的小狗，韩倾想；
薛指北抱了他一会，然后慢慢松开了手，韩倾看见他通红的双眼，但没有眼泪他没问薛指北经历了什么，带着人走出台球厅的时候问“医院？”
薛指北摇摇头，下巴抬起来点了点，指了个方向「那边」……
韩倾没做声，按他指的路线走，最后七扭八拐的走进了一家小诊所；
一进门的前台处坐了个漂亮的女人，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鬓边也染了一丝白，但风韵犹存，依然是个美人；
「莲姨」薛指北喊了一声，韩倾冲莲姨点了点头；
莲姨看见受伤的薛指北倒是没太惊讶，就是皱着眉有些心疼“怎么弄得，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薛指北笑了笑，没说什么，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莲姨给他看伤，韩倾就站在一边等他薛指北不怕疼，莲姨给他安胳膊的时候他也只是皱了皱眉，额角上的伤是磕在桌角上弄得，血糊了一片但口子不算大；
莲姨拿纱布往上贴的时候还在碎碎念着叫他以后小心些，薛指北抿抿嘴小声说了谢谢韩倾一直站着没动，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那存在感还是很强的，尤其是他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莲姨多看了两眼，问薛指北“这是小北的朋友吗？”
“嗯……算是吧……”薛指北也看了眼韩倾，改了口「债主」……
莲姨笑笑没有说话，韩倾脸上没什么表情；
伤口处理好了，莲姨一边收拾着沾血的棉花球一边问“还有哪里吗？”
“没了……”
“他的腿……”
两人一起出声，薛指北倏地转头看向韩倾，韩倾却没看他，而是对莲姨道“他的腿也受伤了，麻烦您给他看看”
莲姨一听就皱了眉「腿也受伤了怎么不说」……
薛指北还要拒绝“没有，小伤莲姨，不用看”
莲姨没听，伸手就要卷他的裤脚，薛指北直往后退，却被韩倾按住了肩膀，他仰头看向韩倾，低声斥道“松手！”
韩倾当没听见，莲姨也已经抓到了他的脚腕；
薛指北很瘦，裤子往上卷很轻松，莲姨卷着他的裤脚一直到膝盖处，薛指北白皙突出的膝盖骨上是一条指宽的青紫痕迹；
韩倾皱紧了眉，莲姨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看着薛指北的膝盖轻声问“三叔打的吧？”
——薛指北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膝盖是被三叔用台球杆抽的，就像小时候那次他逃跑被抓回来，三叔拿着棍子抽他，膝盖上都是淤青，却还要跪在水泥地上跪了半宿；
韩倾不知道三叔是谁，但看薛指北的态度和莲姨叹的气也知道是他左右不了的人，他在这一刻突然很想知道薛指北的生活；
——想知道他的过去和人生——
暗巷里浑身是血却一脸张扬笑着的少年，学校门口抽着烟吊儿郎当的混混，火锅店和破网吧里带着伤的打工仔还有刚刚在台球厅里可怜的没家的小狗；
韩倾看着眼睫低垂的薛指北的侧脸，不禁想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薛指北？
莲姨在薛指北腿上摸了半天，最后判定骨头应该没事，拿了瓶红花油给他揉了揉，然后让他带回去自己涂；
从莲姨那离开以后，韩倾没再问薛指北的意愿，而是直接把人带回了家索性韩倾住的地方有电梯，薛指北走的还算顺当；
进屋以后韩倾找出上次薛指北穿过的睡衣，趁薛指北去洗澡的时候又重新把客房打扫了一下两人从回家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韩倾话本来就少，薛指北又没什么想说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比陌生人还冷淡，好似刚才还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不是他们；
薛指北从洗手间出来，被韩倾沉默着半扶半抱的送到了床上，给薛指北盖好被子，韩倾转身准备离开屋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关了屋里的灯，室内陷入黑暗，光线从门外照进来，韩倾高大的背影逆在光里；
薛指北躺在床上偏着头看韩倾，突然出声道“韩倾，生活会好吗？”
「不会」韩倾没回头，回答的很快，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但在此刻听来却让薛指北异常踏实，尽管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薛指北不太开心他又问“那为什么要活着呢？”
韩倾说“为了……努力让生活变好……”
第 26 章
他好像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和妥协，韩倾问「什么时候成年啊」……
韩倾从房间里走过出来，没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走到了阳台边；
窗户被他开了个小缝，寒风呼呼的往里钻，顺着韩倾微敞的衣领往里灌，刺骨的冷韩倾半垂着眼拿起好久之前放在一边的烟盒，单手磕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火机咔哒响，烟被点燃，韩倾深吸了一口就夹在指间，任由火星明明灭灭的亮着，缓慢灼烧着烟杆；
他迎着寒风往里灌的地方向窗外看去；
快元旦了，街上路灯下挂了中国结，两边的绿化也披上了小彩灯，一眼望去不少人家的窗边也挂起了红灯笼，到处喜气洋洋，为即将到来的佳节做准备；
客厅的灯很亮，外面是浓黑的夜，半开的窗映着韩倾面无表情的半张脸隐没在缥缈的烟雾里一根烟燃了大半，韩倾似是才想起来一样慢吞吞的又吸了一口后，回头看着薛指北房间的门，盯着门把手，一时有些走神，直到火星蔓延到烟头，韩倾不小心被烫了手才回过神来；
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韩倾把窗关好，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隔绝了让人窒息的黑夜和点缀在夜里的喜庆装饰；
客厅的灯被关掉，室内陷入一片静默的黑暗里；
他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手向前伸握住门把，轻轻一压，门被推开，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物品的轮廓；
夜里的脚步声十分清晰，韩倾朝着床的方向走的坚定且缓慢；
但饶是再慢的速度，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韩倾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紧挨着床边侧躺着，隔了一小会慢慢伸手隔着被子抱住了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人；
他喊：“薛指北……”
他应：“嗯？”
薛指北还没有睡着，他甚至清晰的听见了之前屋外的火机声，吊灯的开关声，门把被压下的声音和现在韩倾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但他在韩倾抱过来的时候没有动——
“我抽烟了。”韩倾没头没尾说了句，薛指北不明所以，没吭声；
韩倾顿了顿，语气没什么变化，但薛指北就是觉得此刻的韩倾有些局促，他说「给你看」……
几天前洗手间里的画面被人想起，薛指北动了动，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只剩下下巴一小点还埋在被窝里；
黑暗里两个人侧对着大眼瞪小眼，薛指北嗅了嗅，闻见他身上的烟味，还带着寒风凛冽的味道和韩倾身上一直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水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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