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留宿,虽说要秉烛夜谈,但第二日终归是要上早朝,谁都没有聊到太晚,早早歇息了。
只是陌生的客房,陌生的气味,身边再也没有熟悉的人——顾清章,失眠了。
然,今夜失眠的,不只有他一人。
顾星河在家中等了许久,却不见顾清章回来。心想,许是小叔叔公务繁忙,以前又不是没有的,再等等吧。
可左等右等,始终没听到顾清章回来的声音。担心着顾清章晚归连个等他的人都没有,灯也不敢熄。
倒是如此的不安分,将贴身的丫鬟明月引来了:“少爷怎么还不歇息?仔细把夫人引来,免不了又是一通说教。”
想到徐氏,顾星河不禁讪讪道:“这就睡了……”
“奴婢侍奉少爷。”明月刚踏入顾星河的屋子,便被他喊住:“我自己躺好便是,你也早些休息吧!”
明月有些委屈。她不仅仅是一个贴身丫鬟,还是主家买来的通房丫头,可顾星河从不许她接近。
偏偏这才是她真正的主子,他的话不得不听。于是刚迈出的这一条腿,也只能不甘不愿的收回来。
这时,顾星河问道:“小叔叔这么晚没回来,有捎话回来吗?”
“有的。是汀兰小筑的小桂子来捎的话。”
汀兰小筑,是那个漠北的王爷在京城的居所。昨个儿夜里小叔叔喝多,就是与他一处。
顾星河心里不禁有些不愉快。
“少爷?”明月试探的叫道。
“那这意思,就是小叔叔今夜不回来了?”
明月点了点头:“是。汀兰小筑的小桂子,是这么传话的。”
顾星河发了脾气:“不过是个小太监,总提汀兰小筑的名讳做什么?”
明月急忙称了是。
“行了,下去休息吧。”顾星河蹙紧眉头,不快的挥了挥手。
临走前,明月将灯熄了。
顾星河的心随着屋里的光线一起黑下来。
小叔叔……
他慢慢闭住眼睛。昨夜一幕幕,一重重,再一次于脑海中浮现,重演。
他当时当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吗?
顾星河是不信的。
接下来连着几日,顾清章都没有回来。
“往后不如就住在我这汀兰小筑吧?横竖我一个人住着,空荡的过分。”
一日傍晚,萧胡一边与顾清章饮酒,一边饱含玩笑意味的问道。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顾清章只当它是一句普通玩笑话:“那怎么好意思叨扰元正?再待下去,米缸都要叫我吃空了。”
“哦?”萧胡斜眼看着他笑“我堂堂一朝的王爷,还管不了容澈的吃喝用度?”
“元正,我问你,你我算不算得上是君子之交?”顾清章忽然正色道。
萧胡也端正了态度:“自然。”
“那便是了。现在坊间有很多风言风语,大都讲我攀附于王爷。自然,我一向秉持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总归这么下去,会给元正添很多无端麻烦。”
那些个流言,萧胡不会不知,只是他向来不在意。
其一,他的势力并不在京城,其二,他乐意听旁的人说,顾清章是他的人。
“常言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即便是容澈利用我,我也不在乎这些,更何况我了解,容澈断断不是这般人。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王爷。”
萧胡笑着摇摇头“若是你为这与我不相来往,可真真是伤透了我这颗心。那时候说不定我倒要找找这个传流言的人,叫他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
“听元正这么说,那我可就放心了。”没料到顾清章哈哈大笑起来。
萧胡一下子反应过来,佯装生气道:“好啊,容澈,此番原来是在试探我!”
顾清章连忙配合着他一阵讨饶:“元正莫生气,我这就自罚三杯向你赔个不是。”
言罢,连倒三杯,俱一饮而尽。酒杯空,顾清章苦笑道:“我再与你这处住下去,酒量准保得被你锻炼出来。”
萧胡哈哈大笑:“那倒不错,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他看着顾清章,别有用意地说道“往后我们便不醉不归。”
这话总觉得怪怪的,顾清章不得不提醒道:“元正是怎么了,净说些怪话。”
萧胡将杯中酒饮尽:“是我失言了,该罚,该罚。”
今日的萧胡格外奇怪。顾清章不禁问道:“元正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萧胡叹了口气:“容澈心细。”
这般的人,顾清章想不出他有什么烦心事。不知在漠北萧胡如何,反正在京城,他可真真是一个闲散王爷。
随着这几日短短的相处,顾清章发现,萧胡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权利的人,相反他很好懂,单纯的令人讶异。
诸如回京城一事,也只是因为光帝叫他回,皇命难为而已。
萧胡又叹一口气:“容澈有所不知,我有一个心上人。”
“哦?”顾清章有些微讶“是哪位大臣的千金?”
“此人容澈认识。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话一出,顾清章愣住。这萧胡,说的分明是自己!
看他傻眼的样子,萧胡再一次畅怀大笑。顾清章反应过来——好一个萧胡,居然拿自己开涮!
“好好好。”萧胡止了笑,又饮一杯“我向容澈赔罪。”喝完故意叹气摇头“只许容澈放火,不许我这个小小的王爷点灯啊!”
说的正是刚刚顾清章开他玩笑。和个孩子似的。顾清章不禁笑了:“元正你啊。”
萧胡不说话,尽情的看着顾清章因为笑而舒展的眉眼。
“你说容澈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该多么孤单。”萧胡又切切实实的叹了一口气。
顾清章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萧胡舍不得他走呢。
尽管只是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但他和萧胡已然成为知己。骤然偌大的房子少一个人,论谁也不会习惯吧。
“元正放心,我这小小的右散骑常侍,还需要仰仗您这位王爷,定是要常常来叨扰的。”
顾清章故意唤萧胡一声王爷,两人相视,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边欢声笑语,回了顾府,却不尽然。
因着和顾星河的约定,顾清章选在休沐这日回来了,脚步自然而然的向顾星河的房间走去。
“阿星,还赖着床?”顾清章叩了叩门,然而顾星河并不作答。
“阿星?”
叫了三四遍,依旧如此。
顾清章也知这个时辰顾星河定是醒着,说不定都开始温习,只是闹脾气,不愿理自己罢了。
罕见的,顾清章没有说几句服软的话,只是道:“阿星,起来了就去习武坪找我吧。”
也不等顾星河回答,转身便离去。
刚走没一会儿,顾星河将门打开一条缝,望着顾清章决绝的背影,心里既不甘,又委屈,更多的是气愤。
门前那条路,似乎都要被他盯出一个洞来。
自从认识了这个王爷,小叔叔就魂不守舍的。
这个王爷、这个王爷!顾星河心里愤愤的念了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新了,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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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5、此时相望不相闻
顾家的枪法一向不外传,所以顾清章习武时,身旁是没有什么人在的,于是身后那一声破空声便显得格外突兀。他不急不忙,转身一枪挡住;
顾家的枪法一向不外传,所以顾清章习武时,身旁是没有什么人在的,于是身后那一声破空声便显得格外突兀。
他不急不忙,转身一枪挡住。定睛一看,攻来这人,竟是不肯露面的顾星河。
“终于肯出来了?”顾清章眉眼含笑的打趣道。
顾星河却不吃这套,冷着脸继续挥枪:“少废话,看枪!”
顾星河年少,再加上头脑机敏,枪法进步的很快,几乎是一日千里。以至于现在,顾清章都不敢小瞧他。
所幸顾清章胜在比他更有经验,两人拆了有十来招,顾星河便被顾清章一枪挑翻在地。
枪尖直指顾星河的喉咙,顾清章眼神清冷,似乎下一秒就会这样穿透他。
这样的顾清章,反倒更令顾星河痴迷。不知上了战场,他的小叔叔会多么威风。
下一秒,顾清章恢复常态,眼中温柔顿显。他立枪,向顾星河伸出手来:“快起来吧!”
顾星河毫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看来最近阿星的功夫没落下。”顾清章赞赏道。
“与你无关。”顾星河冷冰冰道。
“是啊,这都多亏了阿星的勤奋,对不对?”顾清章似是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不快,一切一如平常。
顿时,顾星河的小脾气,小情绪,像是砸在一块棉花上,激不起半点波澜。他不禁有些泄气:“哦。”
“最近没惹你娘亲不高兴吧?”顾清章像是察觉不出任何反常一般,与他闲谈道。
顾星河不说话,只是拧着眉头站在原地,满脸都写着抗拒。
顾清章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也不知是像了谁,如此的执拗。
不见他,顾清章兴许还能稍稍狠下心来。而此时此刻见着他,再看到他那副倔强的样子,顾清章这心,终究是软了下来:“看样子倒像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顾星河眉毛一挑:“是有人。”
这回换顾清章哑口无言,只剩苦笑。
“我问你,小叔叔,你做什么躲着我?”
“我为何要躲着你?”即便有这样的心理存在,顾清章也断断不会承认。
“这倒要问问你自己!”顾星河气呼呼的嚷起来“自打我对你说了那些话,你便不见我,躲去那劳什子王爷家,一去还这么多天!若是见不得我,我走便是!”
顾清章静静地听他说完,看他气成那样,又心疼又好笑:“你管北王就这么个称呼?这要是换个旁人在,是要掉脑袋的。”
顾星河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才不怕!”
“阿星,你误会了。北王是我的知己好友,我们两人一见如故,不免在一起多谈了一些家国大事。
北王总归是要回漠北的,他与我惺惺相惜,自然要留我多住几日。你怎么就能想到躲着你呢?”
顾清章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你,心思一半用在功课上,也不至于会试时名落孙山。”
顾星河脸皮红了红,嘴巴却不服输:“这次一定考上,小叔叔等着瞧吧!”
“好,那我可要好好看着。”顾清章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有什么好笑的!”顾星河更加气恼。
说好的陪伴他,可回来了,也不与他说些旁的,反而和他娘一样,只会念叨这些,简直无聊透顶!
不过是一名小小的贡士,他不但要考取上,还要成为会元!
“难不成小叔叔在汀兰小筑,也与北王谈论的是这些?”顾星河脸色十分不愉快的问道。
“也不是。我们无话不谈。”结果顾清章这回答,令顾星河更为不满:“听小叔叔这意思,是和我没什么可说的?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就不在这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
说完,他扭头就走,同时还留了个心眼,时刻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只要顾清章有阻拦的意思,哪怕只是迈出一小步,他也会停下步伐。然而——顾清章并无此意。
顿时,顾星河这心里像是缺少了一角似的,变得空落落,难受极了。
再说萧胡这边,林殊一听见顾清章离开汀兰小筑的消息,立马前来拜访。
“我这突然拜访,不会是又打扰了元正的计划吧?”
正是阳春三月,天气回暖,但也不到拿着纸扇的季节。偏偏林殊也不知附庸哪门子的风雅,手里一叠折扇,时而展开轻摇,叫萧胡一阵好笑:“思异若是热了,少穿点便是,这又何必呢?”
“这元正就有所不知了——你仔细瞧瞧我这扇面。”林殊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将折扇凑到萧胡面前“不是我吹,元正,这可是齐老先生的笔墨,千金难求!得此宝物,纵是寒冬腊月,也得在人前拿出来摇上一摇。”
林殊这番论调,着实令萧胡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啦,元正莫关心我,倒是说说你,这几日与顾大人是怎么个亲热法?”
萧胡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啜饮一口,慢吞吞道:“此事急不得。”
“哎哟喂,我的王爷啊!”林殊倒是比萧胡本人还急“你还不清楚皇帝他老人家吗?脑子一热,把你从漠北调回京城,你真当这日子能长久?
那可是漠北!不出半个月,就得一封急令,把你调回。那时你与顾清章两地,我看你再不急!”
萧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严肃得很,不仔细瞧根本发觉不出。半晌,他才道:“说起来,我倒有一事好奇。”
“何事还能令元正好奇?说来听听。”
“容澈有一相好的女子?”
容澈便是顾清章的字。照理来说,京城里的名门望族,若是谁家牵好了线,谁嫁了谁,谁又娶了谁,一准儿是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没准儿还要再多流传几个版本出来。没道理顾清章有了未过门的,却无人知晓。
林殊有些懵:“没听说啊……”
萧胡顿时心里有了数。这个顾清章,果然在诓自己。
“怎么,难不成顾大人对你说,他已有了心上人?”林殊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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