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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老师是真的敞亮。他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大大方方地誊出时间誊出精力，不觉得卑微不觉得低贱，只想最大限度释放自己的好意。
当然了另一方面是因为小齐老师确实很闲。
闲到晚上6点半了，小李非常非常临时地约他立刻出去吃饭，他都能答应。
5点半准时下班的小齐老师，6点半已经在家里点好了外卖，这也是他喜欢梧城的一点。
要是放到北京上海，7点下班8点能到家8点半能吃上饭已经算是神速了。
他把外卖放进冰箱，揣着手机就下楼了。
和小李吃饭没什么好讲究，小李把车停在商场里面，俩人去小吃街扫了一圈，然后找了个奶茶店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放，就是丰盛的一餐。
和那边心烦意乱孤独憋屈的钱一形成鲜明对比，这边齐十一和小李什么都聊，话题范围涵盖诗词歌赋人生哲学隔壁邻居儿子的同事的爸出轨保姆等等，别人的事聊完一圈了，才能回到自己身上来。
小李美其名曰「思想汇报」，分享人生感悟，心得体会……
她刚分享完最近对于老年抑郁症和儿童焦虑症的担忧，就看见齐十一的手机亮起来了，齐十一没打算回，他一般不会当着别人的面玩手机，但是眼看着消息一条条一条条跳进来，先憋不住的是小李：“你赶紧看一眼啊！”
齐十一拿起手机解锁：“莫名其妙。”
一秒钟之后小李就后悔了。
齐十一捧着手机，精致的31岁老脸上绽放出的甜腻的笑容，让她有点想吐。
因为手机平着拿在手里，钱一的声音直接公放了出来：“我有一个朋友……”
周围一圈人都看了过来，齐十一赶紧调成听筒模式贴在耳朵跟前，听钱一发过来的一段段的语音消息。
“齐十一，你变了，你变成了一个听语音的人！”小李痛心疾首。
齐十一不以为意：“啊，觉得钱一声音好听啊，他一直都发语音，好听我就多听点。”
他一开始还不习惯听语音，每次都是直接点转成文字，后来多了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之后，就会认真听语音。
还好现在钱一不在上厕所的时候给他发消息了，一般都是在车里或者办公室这样私人的地方。所以声音很低沉，听得很清楚。
这让小齐老师很爽。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妈妈十分心痛。”
齐十一笑着摆摆手，还是没听完，回了个「在外面回家给你打电话吧」，然后收起了手机，向小李同志汇报自己的思想。
晚上等齐十一回到家，磨蹭完了窝在床上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怕钱一已经睡了，先问了问，对方说还在看报表，不过立刻就打了电话过来。
“你刚回家？”钱一劈头就是这句。
齐十一「昂」了一声，笑他：“查岗啊？”
“没！没啊，就问下，主要我好奇梧城有啥好玩的可以玩到十一点，我点回来路上就没啥人了。”
齐十一倒是乖乖地汇报行踪，很喜欢被人查岗似的：“我今晚跟小李汇报思想呢，我们俩坐到人奶茶店打烊，走路回家，然后洗了衣服洗了澡，刚躺下。”
“哦……”钱一沉默了一下，说，“那……那你确实很适合做点思想方面的工作。”
齐十一自夸：“那可不，你找我就是童叟无欺找对人了！刚才的语音我都听了，就你朋友心情不好嘛，不知道原因嘛，很莫名其妙嘛，你想知道为啥然后拉他一把别那么消沉嘛？”
“啊，是，差不多就这意思。”
“那你朋友是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不好的你记得吗？是不是很长时间了？”
“好像就昨天……”钱一顿了顿，假装自己翻了翻聊天记录，“嗯我看他说的是昨天。”
“啊，那昨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嘛，以前没发生过的事情昨天突然发生了，稍微排除一下就知道了。”
齐十一一开始以为这是一个「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我自己」系列，后来一想，昨天和钱一见过面了，没什么问题，晚上还聊了一会儿没觉得有异常，估计那就真是一个朋友。
钱一说：“昨天，就，事情比较多吧。”
齐十一问：“哦，是不是豆总啊？我昨天看他很焦躁的样子。”
“不是。”钱一立刻回答。
“哦哟，你关心豆子以外的朋友，你还有这么多朋友，真是稀奇。”
齐十一阴阳怪气。
钱一捋了捋，换了个视角，真假参半着说：“我朋友昨天忙成狗，本来要去一个饭局临时去不了，就让同事代替。结果我朋友发现，那个傻逼同事才跟人吃了一次饭，就他妈混熟了，还叫上小名了。结果另一个饭局也是这个情况，另外一个同事，也立刻就混熟了。”
齐十一说：“哦……弯道超车啊。”
“啥玩意儿？”
“就，那个组饭局的人，比如叫小王吧。小王本来是和你朋友比较熟，但是没想到你同事花的时间更少，人家立刻就熟起来了……”齐十一认真分析，“换我我也不乐意。”
钱一就：“哦是吧，正常吧。”
“正常，没事儿，小名是什么？你反正跟着他们一起叫不就完了，扯平！”
“哦……”
“就这事儿啊？”
钱一：“哎，草，不是，还有，就我那朋友，也在生小王的气。”
“你这朋友气性还不小……”齐十一笑着说。
“对，是，有点，嗯他说有点生气。因为他去不了，觉得不好意思，就想请小王吃饭，结果又去不了，然后小王说能理解，别的事情比较重要，我朋友就不太乐意了。”
齐十一越听越不对，好像又回到了「我的朋友就是我自己」这个原点，试探着问：“你朋友之前也这样生气过吗？”
钱一说：“没有啊，所以好鸡巴奇怪，搞不懂为啥。”
“那要是换一个人，不是小王，就豆总。比如豆总昨天想等你吃饭没登上，然后你跟豆总说今天也补不上了，豆子说行能理解。你乐意不？”
钱一还认真想了想：“跟豆子那不无所谓吗？他不重要。哎不是我，是我朋友。”
“哦……所以你朋友觉得，这个情况下，豆子不重要，小王重要。”
钱一隐隐约约有点眉目了，但是那感觉一下又溜走了，没来得及抓住。
齐十一接着说：“小王对你朋友来说还挺重要，所以这顿饭也挺重要。没想到对小王来说，这顿饭是可有可无的都行都可以无所谓。两边不对等，所以你朋友不乐意了。”
“哎我日，太复杂了……”钱一想了半天，豁然开朗，“草！好像是！”
齐十一笑得裹在被子里打滚：“让你朋友别想太多，不如直接问问小王什么时候有空吃饭。早点休息吧，十二点多啦，晚安！”
“诶，晚安。”
钱一愣楞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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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15、咱回家做饭去
钱老板虽然没文化，这点他自己也认，但是还算聪明。
只要他花时间想，想明白了，那所有事情都不难办。
钱老板虽然没文化，这点他自己也认，但是还算聪明。
只要他花时间想，想明白了，那所有事情都不难办。
所以这本应该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夜晚，因为钱一想明白了，跟齐十一呆在一起就是开心，看见齐十一心里就是舒坦，齐十一要是不重视他他就是不高兴。
算起来他们才认识了两三个月，第一次见面没有留下个好印象，但是人家小齐老师艺术家，见识广，有修养，都不跟他这个粗人计较。
而且小齐老师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气，看人总是笑眯眯的。
钱一最怕跟文化人打交道，他们都会不自觉流露出来「我和你不一样」的眼神。
以前钱一会自卑会害怕，现在看到那种眼神，他只觉得一群智障。
钱一一想通，猛地有种自己没去买过彩票但是中了彩票的感觉。
他这么多年没一点偏财运，每一分钱都是吃苦赚来的，唯独小齐老师像是咚一下掉在他面前的一件宝贝，他左看看右瞧瞧都不敢确定这难道是掉给他的？
必须抓紧时间，抱起来就跑。
钱一拽着无比的决心睡着了。
他要约小齐老师见面，他要尽快见到小齐老师，他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本来约了午饭，钱一甚至有点飘，下午连公司都不想回。谁知道临近吃饭的时候又冒出点事。
“真他妈命途多舛。”豆子冲进钱一的办公室，把事情删繁就简说了一遍。
他们在柳城的楼盘，有钱湾第二期，昨天刚开售。今天早上就有个人给豆子的邮箱发了一堆图片。
图片里有一些是有钱湾的实地照片，有一些是拍的显示器上面的文章，文章很长，是预计今天晚上8点会更新的一个本地公众号的稿件。
文章标题就够耸人听闻的：《百姓争得头破血流的这座新楼盘，背后竟然是高官祖坟！》
大意是柳城这几年频频出现高官掉马的事件，为数不多的还在位的那几个里面，有一个就是搞城市建设的，一开始怎么都不给通过有钱湾这个项目，后来换了个地方，很快就批下来了。
有人爆料说是因为现在有钱湾的背后，就是这人的祖坟。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这位高官想用阳气养着祖坟，这样祖宗才能保佑他。
最后邮件里面留了个账号，说不想这篇稿子今天面世，就打钱。
钱一当时刚去柳城就关注了这个公众号，大多数时候发点新闻，或者新店开张，阅读量有5万左右。
碰上点实事新闻或者本地大事件，偶尔会冲个10万加。钱一搞不懂这些社交媒体新媒体的东西，纯粹是想到了十万个人站在广场上会是多么乌泱泱一群人，头痛。
“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麻烦。”钱一还是这样说。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
问了一圈，暂时没什么头绪，而且在这个刚刚开售的节骨眼上，他俩只想尽快解决问题，不想拖，加上对方要的只是一个小数目，几万块钱的事，俩人合计一下直接就打过去了。
很快对方就回了邮件，附上一个删除草稿的视频，视频的最后停留在一片空白上。
折腾完了都快七点了。
钱老板很没有底气地问小齐老师，吃晚饭了吗，刚下班，想请你吃饭。
完了又补充一句，或者请你一起消消食也行啊。
今天下课之后，小齐老师去商业街旁边的超市逛了一圈。有个学生送了他两张购物卡，眼看着快过期了，还是不能浪费。
齐十一不做饭，油盐酱醋米都不买。搞了半天买了一堆卫生纸擦手纸洗脸巾擦手纸湿厕纸，一些苏打水矿泉水无糖汽水。
看了半天，在超市里拼拼凑凑，还拿手机出来算总价，都还是不够钱。
突然看到钱老板的消息跳出来，他手上抱着两瓶洗发露，嫌打字麻烦就打电话过去了。
“啊，十，十，十……小齐老师，你在哪？”钱一放弃挣扎了。
“我在沃尔玛逛着呢，哎呀手上好多东西不方便打字。”齐十一说。
“我接你，你门口等我……”钱一打了个转弯灯，“没吃饭吧？”
“没呢……昨晚叫了个沙拉还没吃，今晚得回去吃了，不然明天肯定浪费了。”齐十一叹一口气。
“哎草……啊，豆子最近减肥，不如你一会带出来给他吃。”
齐十一乐了：“资本家，你听听你在说什么！我那是昨天的外卖！”
“也是……那这样，我另外个工地上有人养了两只土狗，你带出来，晚点我们去给它们。”
齐十一觉得更好笑了：“我天啊！大资本家！在你心里豆子和两只土狗差不多吗？”
资本家一下就慌了：“我操，你给我扣好大一顶帽子！”
齐十一赶紧往回拉：“逗你玩儿呢！我回去吃沙拉就行，然后我再给你叫个外卖呗？”
“好玩个茄子……”钱一郁闷，“那啥，不如你在超市就顺便买点菜，咱回家自己做饭吧，自己做还健康。”
齐十一心里咯噔一下，谁要回家做饭啊！
我辛辛苦苦努力三十年就是为了不自己做饭啊！我家里连油都没有啊！
估计是看齐十一沉默了，钱一意识到自己推进得太猛，又补了一句：“草，我这脑子，让你给钱买菜我吃饭，没这道理。”
“不是！不是给钱的问题！我刷的购物卡呢，正愁凑不够钱……”
“行，咱就不客气了。我做饭，你旁边等着吃就行。”
齐十一努力挣扎：“那我多不好意思啊，你来我家我还让你做饭，哪有这个道理！”
钱一觉得齐十一是客气客气：“我快到沃尔玛了，停了车去结账口等你，就这啊。”
齐十一叹口气，看来还得提桶油回家……
勤俭持家的小齐老师最后凑得刚刚好，自己多给了七毛钱，刷了支付宝。
一堆东西在购物车里，刚把手机揣兜里，就看见钱一已经大步流星走过来提东西了。
俩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停车场，把东西都扔后备箱里放好。
因为不想等红灯，齐十一指挥钱一转了好多个右转，路过一些小店又忍不住去买了点小吃和凉菜，再回到城里已经八点出头了。
齐十一刚上车，豆子的电话就进来了，钱一接起来听了三秒钟。
“Ctmd！这龟孙子不要脸不要命！不弄死他，老子改名字叫钱灏懿！”
钱一用眼神示意齐十一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还调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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