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还是一个这样自甘堕落的人。
纪遥伸出手,语气冷厉,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再次道:“身份证。”
晏双哭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可以说是哭得很丑很真实。
面对不同的人掉眼泪,晏双也有不同的策略。
秦羽白用下半身思考,哭得够骚就行。
纪遥用上半身思考,哭得够惨就行。
像这样,眼泪毫不间断地掉落,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前台已经看傻了。
说哭就哭啊。
瑞斯拜。
再看十分钟的帅哥,脸色依然是冷冰冰的,就那么看着面前的男孩子哭。
正当前台以为这是场分手大戏时,冷冰冰的帅哥伸手拽住了男孩子的胳膊,以非常不符合他外形的粗鲁态度拉着无声哭泣的男孩往电梯走。
作为这场戏唯一的观众,前台认为接下来的戏码应该要付费观看了。
可惜。
啊,不可惜!
他可不是男同!
前台抖了抖,赶紧重新摆正了自己的取向。
纪遥的力气很大。
晏双见过他光裸的上身,知道这家伙看着像个白面书生美少年,实则一身肌肉,随时随地去工地搬砖都能获得当月冠军,被纪遥拉着走,他估算了下大概的力道,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边走边假哭。
纪遥一路拉着晏双到了那天他开的房间。
晏双大概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和纪遥上来说话,连房间的门都没关。
纪遥没有迟疑地,踏入了这个之间他连碰一下门都觉得脏的房间。
连同他手上拽着的人。
晏双人微佝着,整张脸都埋在了胸口,应该是还在哭。
自从纪遥认识晏双开始,他似乎就总在哭,好像有无数的委屈和伤心。
是他说“他是自愿的”,是他不肯跟他走的,到头来,怎么好像受害者还是他?
纪遥放开了手,“说吧。”
他再给晏双最后一次机会。
为了那张脸。
“我爸爸……他欠了很多钱……”
晏双很艰难地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哭泣的颤音。
“我没有办法……”
晏双蹲在了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痛哭。
哭戏这一块属实是给他拿捏的死死的。
晏双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
五
四
三
“多少?”
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晏双抬起一张泪痕斑斑的脸,为了更好地达到对纪遥的迷惑效果,他假装为了擦眼泪,摘了眼镜。
隐身buff解除!
替身模式开启。
“什么?”
“多少钱?”果然,纪遥的语气都变得似乎柔和了一点,“你爸爸欠了多少钱?”
“一、一百万。”
纪遥的神情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不是像晏双这样的微表情大师,绝对读不懂纪遥这时候表情的意思。
纪遥此时的表情可以用两个字概况——“荒谬”。
一百万。
一百万能做什么?
纪遥随手丢给晏双的那件衬衣就要五位数。
用市面上最顶级的材料,由纪家代代传承下来的私人裁缝师傅全程手工制作,务必要让这位金贵的少爷穿得舒服、自在。
纪遥的概念中,一百万都根本不能算作是钱。
所以,晏双就为了区区一百万,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比起同情,纪遥的心中更多的还是荒谬。
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不明白有的人就算称斤论两连同灵魂一起出卖,也未必能从资本家手里换回一百万。
他只在心里将晏双这种行为判定为既可怜又愚蠢的决定。
“不用哭了,”纪遥生硬道,“钱我帮你还。”
晏双差点哽住。
看不出来纪遥竟然这么大方。
分神查了一下感情线进度,依旧是10%。
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也就说,纪遥对他依旧停留在“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对秦卿真的是好深情啊。
区区10%的感情线进度就能让纪遥眼睛都不眨地帮他还钱,甚至不需要任何交换条件。
“以后你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结论下早了。
原来还是有条件的。
“身份证,”纪遥再次伸出了手,薄唇轻抿,“晚上8点,还在这里碰面,我带张支票给你。”
小纪,你干脆给钱的样子真的好靓仔!
晏双才不管纪遥是什么“爱屋及乌”,多好啊,这不就是靠一张脸白嫖吗?!
就是不知道这一百万能不能顺利地到他手上。
这并非原定的剧情线。
产出的金钱有很大程度会出现意外被没收。
譬如,兑款银行忽然倒闭,或者钱打进了账户却凭空消失。
穿书局,就是这么狗。
不过搏一搏也不吃亏,晏双慢慢站了起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纪遥的身份证递给他,“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纪遥不置可否,眼睛扫过晏双的脖子。
脖子上淡淡的红色,像条漂亮的项圈。
他冷硬道:“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晏双被他说的瑟缩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纪遥要走,又被晏双拉住了袖子。
这次,纪遥没再甩开他的手,只是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
“你的衣服……”
“不要了。”
纪遥走了。
晏双放下塑料袋,拿出里面压根没洗的衬衣,他早猜到纪遥肯定不会要这件衣服了,就没有浪费那个时间去洗了。
这件衬衣可是高级定制,就算泼了红酒,卖给一些制衣工作室供他们研究工艺也能卖一笔好价钱。
这钱他应该是能挣到手的。
只要数目不大,穿书局就不会太注意。
手机又响了。
是个没有存的号码。
晏双去接。
“你好,外卖,请问您是预约、预先生吗?您的外卖我放在前台了,等会您自己下来取啊。”
第16章
收到晏双短信的时候,魏易尘正在和当地的供应商吃饭。
“哥哥,没钱吃午饭了,哭哭。”
一条短短十个字的短信,魏易尘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张藏在伪装下的狡黠脸孔,笑容甜美,眼睛里满是恶劣,他像是天生的小恶魔,以玩弄人心为乐。
“魏先生……”
供应商的老总见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诚惶诚恐道:“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不是,”魏易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朋友找我……先失陪一下。”魏易尘轻点了点头,挪开椅子站起,一桌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目送他出去,互相看了几眼,都清楚地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汗。
这鬼见愁一来,他们就知道要糟。
魏易尘是干什么的?钦差大臣,专门来收拾人的。
他们已经陪着魏易尘转了一上午,魏易尘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递了话头过去,接了又好像没接,把他们的心全悬在了半空中,看样子这次真是不能善了了。
“喂,”魏易尘打通了电话,直接道,“他人在哪?”
出发来上南前,他已经按照秦羽白的吩咐找了个可靠的人盯着晏双。
“人在宾馆,11点03分到的,管前台要了早上吃剩下的包子,然后就上楼了,一直没出来。”
魏易尘沉默一会儿,“包子?”
“包子、花卷,还有其他别的吧,看不太清。”
监视的人在宾馆对面的咖啡馆二楼,用望远镜在观察。
“知道了,继续盯着。”
“好的魏先生。”
魏易尘挂断了电话。
他的西服贴身口袋里还有一个手机。
本来是一个崭新的几乎完全没有使用过的手机。
现在却有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有他的电话、短信,下载的ppt。
一天到晚见缝插针地抱着手机,原来是在补课。
魏易尘垂下眼,撩开西服,拿出贴身的手机,下载了外卖软件。
选取送货地址——手动输入。
魏易尘在包厢的走廊尽头点了支烟。
他在本城的时候从不抽烟,也不喝酒。
最好的管家,应该像个无生命的工具,最好和家庭的扫地机器人无限靠拢。
烟草、酒精,都不适合去碰。
嘴角吐出淡青色的烟雾,魏易尘仰起脸,让烟草的味道坠落到鼻尖。
这是会上瘾的尼古丁。
明知有害,明知上瘾,明知返城后就不能碰,却依旧在私下无人时忍不住去触碰。
越是忍耐,越是心痒。
一支烟抽完,魏易尘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情况怎么样?”
监视的人很诧异魏易尘怎么没过几分钟又打电话来了,不过对方是付了钱的老大,他还是本分道:“刚才……呃,他人现在下来了,去前台拿了个外卖。”
唇角微微勾了勾,魏易尘打开烟盒,又拿出了一支烟在鼻尖慢慢滑过,“你说刚才,刚才怎么了?”
“刚才纪少来了,两人在大厅碰面后一起上去了。”
“八分钟前,纪少一个人下来了。”
“魏先生,您还在吗?”
“在,”魏易尘淡淡道,手指将指尖的烟折成两段,“接着盯紧,随时汇报。”
贴身的手机震了一下。
魏易尘懒懒地拿出手机。
“你点的?”
魏易尘没回,只是眼睛凝视着屏幕上三个字和一个问号。
说不定,这条短信还是群发的。
包括上一条。
魏易尘被自己的设想逗乐了,两侧的嘴角上扬,又慢慢绷紧地坠了下去。
“魏先生……”
魏易尘从包厢离开太久,里面的供应商实在坐不住了出来找人,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两条腿都在发抖,生怕下一秒面前这个恶名在外的管家就会叫他滚蛋。
魏易尘收了手机,将指尖的残烟丢掉,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走吧。”
那份豪华日式便当晏双没吃,存在了前台冰箱。
下午只有一节课,晏双给自己排得很满。
两个小时打工,打完工上课,上完课做坏事,然后回宾馆写作业,最后等小纪上门送支票。
充实。
除了便利店,晏双还兼职在加油站发传单。
本市周边地产了解一下。
两个小时的传单发下来,热得汗流浃背,刘海都湿成了一团。
加油站的阿姨人很好,给他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水给他,“小晏,喝水。”
“谢谢。”晏双道了谢,将湿透的刘海往后撩上,仰头一口气把水喝干,将一次性杯子揉成一团,眯了眯眼,抬手、扣下,准确无误地将垃圾投入几米远外的垃圾桶。
“奈斯。”
晏双小得意了一下自己的准头。
“阿姨,走了啊。”
晏双大声地对加油站商店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用力一挥手,提着破帆布包奔向公交车站。
这三幕都化成了照片和文字传到了魏易尘的手机上。
拇指滑过第一张低着头,手臂被晒得红红的照片,在第二张照片停顿住了。
抓拍的人应该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拍摄手法也不专业。
只是很恰巧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湿透的刘海后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修长的躯体随性地靠在墙边,手臂自然舒展,脸上表情灿烂又张扬。
又是一副不一样的脸孔。
魏易尘目光微微迷离。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晏双在上下午课的时候察觉到了异常。
教室里有人盯着他。
这就奇了怪了。
作为一个学校里的透明人,他还没实施他的计划C位出道,怎么就有人盯上他了?
十有八九是秦羽白干的好事。
气人!
有钱没地方花吗?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完了。
花那个冤枉钱。
都是一家人。
真是的。
对此,晏双表示,监视他无所谓,别坏他的事就行。
下课了。
晏双顺着人流走出教室。
之前他没注意到异常,现在用心提防了以后,的确能感觉到右后方传来若有似无的视线。
晏双不动声色地走出教学楼,往学校一处偏僻的生物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年代久远,设施老旧,据说马上就要翻新重装,基本没有什么课排在这里,学生来这栋楼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上厕所。
晏双走入男厕所。
把隔间门一个个打开。
全都没人。
很好。
走入其中一间,晏双静静等待。
大约过去十分钟左右,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落在瓷钻地面,声音清脆。
是皮鞋的声音。
晏双直接推开了隔间门,跟进来的男人猝不及防地与被监视的对象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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