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红息笑着笑着便收起笑意:“还没死心。”
“你要的药我有,不过有一事来的当日我没与你说,还要不要听。”
不等小鲛开口,姬红息就道:“你问我世上可有长生之法,长生之法没有,可与鲛人共生的办法却有一个。”
话音落,鲛立刻睁大眼:“哎?”
姬红息懒懒靠在车内的软垫上:“鲛自出世就有一个命缘人,以鲛丹缔结,命数共生。”
“那什么君王……”姬红息声音低了低,“那什么君王夜温澜善弄巫术,他的野心只怕给他几百年都挥霍不尽,自然想与我缔结共生。”
姬红息不在意地笑了声:“常人无法适应鲛丹,轻则短时间内衰老,重则暴毙。我与夜温澜相爱又如何,他并非我的命缘人。”
小鲛脑子一片白。
“……什么是命缘人。”
姬红息叹声:“我未曾遇见,命缘人与我们有共连之处,他们身上有我们的东西。”
红鲛已经活了千年,这一千年委实厌倦。
那面冷英气的黑衣护卫递进一块白狐软毯,利落迅速的铺开垫在脚下,踩着舒适。
鲛缩了缩腿,做这个动作时他在思考,几乎停滞的思绪转到一个点上。
他上下舔了舔唇,心跳有些快。
“兄长……”
“阿渊身上有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84章
溥渊度过四十四岁的生辰时, 将大宗长的位置交给洛长云。
小鲛陪溥渊来到这一天,亲眼见证。
溥渊自继任宗长之位起守护曲黎族二十七年,数千多个日夜, 溥渊完成了他的责任和使命,剩下的由更年轻的后辈将这份守护代代传承延续。
二十二年过去, 小鲛认真地对着镜子认真梳理鬓边微白的头发,稀罕得不行。
容颜未改,两鬓微白发丝是他自己添上去的,兄长交给他的药膏效果显著, 横着抹, 竖着抹,挑着抹,除开白色, 更有其余几种颜色供他挑选。
虽然……看起来滑稽, 但他喜欢。
进屋的男人无需再穿厚重繁复的衣袍,墨青长衫很好的勾勒着他颀长阔挺的身姿,少去那份肃穆庄严, 冷凝的眉宇沉淀出几许厚重的温柔。
小鲛扑向那人:“阿渊~”
溥渊接着鲛, 垂眸注视小鲛两鬓几缕灰白发丝的南啊风,神色无可奈何。
经年累月的调理, 加之有鲛常伴, 溥渊身体状态不错,眉眼轮廓褪去冷淡, 犹如水墨静画活了过来,乌发如缎。
溥渊揽着鲛坐下, 两人发丝缠在一块。
他曲起修长手指梳理小鲛依然毛躁飞翘的头发丝儿, 屋内外均无仆守候, 都去外头围观新任宗长的继位祈典了。
小鲛摸摸自己的头发,蹭了蹭包在他脸蛋的手掌。
溥渊道:“李管事前些时日生病,我们去看看他。”
鲛乖顺点头。
李管事将近古稀之年,平日身子还算好,遇到小病小痛吃几剂药便恢复。可前些时日忽然病得比较严重,孟临之都亲自来给他看诊。
孟临之施针开药,离去之前只留下一句“顺应天意”。
溥渊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属于鲛了,他们要在走之前看看李管事,希望李管事的身子能恢复。
两人牵手登门,李管事卧病在床,与他们说了几句话精神就不大行。
鲛静立在溥渊身侧,平时话唠叨的性子此刻收敛,安安静静的。
傍晚过去,他们起身离开。
余霞散满天幕,秋风带起谷物成熟的燥香。
小鲛走在溥渊身边一蹦一跳的,抹个白发,走起来却没有正形,旁人经过忍不住看几眼。
溥渊等鲛颠颠跳了几圈,才继续牵起他。
小鲛将手乖乖蜷握在溥渊干燥温暖的掌心,忽然闷声道:“阿渊,李管事会好过来么?”
这二十余年来,小鲛想起李管事,心里大多是喜欢的。
李管事面孔肃沉,说话一板一眼,动不动就抓他去书阁写字,可李管事对他照顾有加,特别好。
鲛怕热,蹦跶的一会儿鼻尖与额头沁出细汗。
他在溥渊面前仰脸,溥渊熟练地替他擦拭,点了一下弯曲微挑的眉梢。
未等溥渊说话,小鲛立刻摇摇脑袋:“会好的。”
遗憾的是李管事这次好不了了。
秋天的第一场雨将衰败的枯叶打在地上,李管事病逝的音讯也传到了溥渊和小鲛耳边。
溥渊带小鲛去坟前祭拜,小鲛对着墓碑话说个没完没了。
夜色环绕,小鲛才舔舔发干的唇,旺盛的精力陷入颓靡。
溥渊瞧见鲛精神奄了,背起他朝下山的路走。
小鲛搂紧溥渊的脖颈,抬头窥见星子闪烁。
“阿渊~”
溥渊颠了颠他:“我在。”
“阿渊~~”
溥渊捏捏鲛的腿肚,小鲛痒得直往他的脖颈拱,呼在溥渊颈侧的鼻息温暖柔软。
小鲛轻声道:“李管事也不在了,鲛亲近的人一个个都会离开。”
他补充:“阿渊不许离开。”
溥渊:“嗯。”
鲛荡起双腿,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懒懒地趴在宽阔的肩背上,眼皮有些沉,想要睡会儿。
“阿渊,鲛想睡觉。”
又说:“鲛还想去海边。”
潮声翻涌,小鲛在一片浪花扑石的声音醒来。
他迷迷糊糊想起和溥渊说过的话,背过身,与溥渊的胸膛相靠。
鲛摸了摸溥渊垂闭的眼眸。
漆黑的眼睫掀开,溥渊握起小鲛手腕:“怎么不多睡会儿。”
鲛摇摇头。
他抱着溥渊的手臂没吭声,手指不安分地开始折/腾。
沿着溥渊的脸蹭了个遍,又贴在衣襟内摸索,最后抓起落在肩侧的发,握紧了与他自己的发打个结。
小鲛笑眯眯的,下山后的郁闷一扫而空。
深夜的沿海格外寂静,浪潮翻涌,车帘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小鲛将脑袋探出窗外,视线仰望之处星辰闪烁,横悬在夜幕间的天河神秘而宁静。
几十年的光阴于人们过了很长很远,对鲛而言,转瞬间送走的是他很好的亲人。
他倚在溥渊怀中,浅蓝眼眸似被星子点缀的天河染出更深的颜色,变化出深海那般的蓝。
鲛深深喘了口气,闷闷在溥渊脖颈啃咬一口。
鲛瓮声道:“阿渊,鲛从前就想带你去很远的地方。”
想载着阿渊穿梭在自由广阔的海域,越过美丽的鱼群,带他去天地之间最远也最近的深海天堂。
溥渊握住鲛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那就一起去。”
——
海岸的浪潮声在身后渐去,鲛人带着他最心爱的阿渊去了很远的海域,无数水花热烈飞溅,大大小小的鱼群自他们周围环绕着避开游过。
直到天海彻底相连,他们停在广阔无垠的深蓝色当中。
满目斑斓壮阔。
溥渊一生不曾见过,他紧握鲛的手,踏入鲛熟悉的世界。
海水潮声静,与之相反的,在悠远深处响起梦幻般长吟的声音。
仰目所望,漫天星子坠落在深海之上,炫目的天河倒映在幽深的海水里,星辉与深海交成大片罩着星纱般的光带。
悠长古老的吟声还在回响,小鲛与溥渊交颈倚靠,他们见证了百年难遇的鲸落。
一朝鲸落,万物重生。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开始。
小鲛摸了摸溥渊的头发,轻抿的唇微微翘起。他低头摸索,将发丝和自己那搓微白的头发卷在一打成结。
鲛不甚满意:“好像不漂亮。”
溥渊拿起彼此的发结:“很好看。”
小鲛又高兴了。
他的兴奋来得快,每一次都与阿渊有关。
鲛从唇缝中吐出一颗晶莹透亮的珠,珠子衔在舌尖,流转淡淡粉芒。
溥渊的四十余年相较常人而言是大半生,可他属于鲛人的一生却是更加漫长的。
小鲛吮上溥渊的唇,他们专注缠/绵的亲吻,直到天蒙蒙灰亮,萦绕在周身的海水暖融融地包裹着他们紧贴的身体。
这股温暖的海水从亲密无间的缝隙一丝丝的渗入鲛人体内。
小鲛从头到脚都泛出漂亮迷人的嫣红,轻颤却荡漾。
溥渊左臂上的纹形贴合无缝地与鲛人尾椎的纹形交叠,纹形中双尾交/媾,缠/绵百转。
鲛丹在彼此的口腔里一分为二。
鲛人与一生中仅有的一个命缘人缔结。
悠远的鲸声落去,随之起伏的,是绵长而古老的鲛人吟。
如果有人能听懂,大概会知道这是一句十分动听的情话。
“阿渊,这次我们真的结发共长生了哦。”
——正文完
第85章 番外一游历古邑国
通往古邑国航线的海浪还算平静, 晌午之后的日头暖烘烘的,带着海水的清凉,晒得甲板上操作船干的水手们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风平浪静, 是个航行的好天气。
通体羽白的海鸟停在巨大商船上的桅杆,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清脆响亮的叫声, 一点一点唤醒午睡后醒来的人。
船上二楼, 象征着主人的卧房置办精美,润出乌亮色泽的床柜里摆着许多样式新奇小乔的物什,地板铺垫开层层叠叠的软毛毯,延至柔软床榻。
被褥几角从床上耷拉垂下, 大半张蚕被落在地毯上, 剩下的那半张软薄蚕被里, 缓慢探出一个脑袋。
主人凌乱毛躁的乌发飞翘,面颊晕染出微红色泽。显然已经睡得懵了过去,水蓝漂亮的瞳眸焦距涣散。
少年轻拧起弯曲轻佻的眉, 蹭蹭蚕被,脸朝被里埋,作势还要继续睡。
有小仆手端托盘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仆约莫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童, 生得脸圆眼圆, 耳朵类似招风耳,模样圆墩墩的十分讨喜可爱。
丸子将托盘上洗漱的东西蹑手蹑脚地放好,靠在床榻半跪着, 手轻轻地落在蚕被后推了推赖觉的小主人。
“公子,日头都要下海了, 起来洗漱吃些东西吧。”
裹在蚕被中睡觉的人没吭声, 丸子叹了叹气, 好在已经习惯这样的小主人,下一步捋起袖子,将软巾沾着温水打湿后小心托着主人的脸擦拭,过程他这位小主人眉毛都没动一下。
丸子替小主人洗漱干净,又去厨子那将温好的吃食装好,送往二楼。
在门外小仆遇到从书房过来的大主人,丸子连忙要跪下行礼,可他手里举着托盘实在不便。
墨青长衫的清俊男人微微抬手接走小仆的端盘:“下去吧。”
丸子乖乖下去了。
溥渊推门入内,燃着熏炉的卧室弥漫着一股浅淡的香。他放下托盘,把窗敞开一道缝,几丝温暖清凉的海风钻进房内,散去些许使人昏昏欲睡的熏香。
这次海上航行,小鲛晕船是溥渊预料不到的。
溥渊托起鲛的后脑枕在腿上,捏捏他软滑的脸。
知道鲛已经睡醒,此刻显然还在装着。溥渊并未点破,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鲛的唇边。
“喝一点,再难受也要吃些东西。”
小鲛皱起眉毛,含糊咕哝了一句,又过片刻才听他说道:“不要吃。”
鲛舔了舔唇,一杯酸甜可口的果梅汁送到嘴边。他小口小口抿了一些,眯着眼偏过脸。
“不喝了……”
溥渊抱起他放在怀里,揉揉肚子:“还泛恶心?”
鲛迷迷糊糊的“嗯”,又晃晃脑袋。
溥渊稍微停下动作,小鲛推了推肚子上的掌心:“还要揉。”
溥渊继续给鲛揉肚子。
“再过两日我们就会登上古邑国,过去了先找大夫看看身子。”
古邑国是一座海岛王国,传闻这个古国已有千年历史,上至国王下至百姓无人好战,多数性情温良,除非必要的友邦往来,已对外闭国百年有余。
溥渊在几个月前就从传递了登岛请柬,这个月才开启前往古邑岛的海航路线。
关于古邑国倒有几个还算有趣的故事,听闻此国有种罕见的袖珍小人,袖珍小人在当国古往以来被封为国宝,越精贵娇气的越受尊崇,连国王都要对这样的袖珍小人珍视呵护。
小鲛听到故事勉强打起精神,他对溥渊口中的袖珍小人闻所未闻,好奇地睁开眼睛:“有多袖珍呢?”
他自己说着还伸手比划:“这么小,还是这么小?”
溥渊握住他胡乱比划的手,在他小手指上刮了刮:“大概两根这样的手指头。”
鲛睁大眼睛:“会有这般小的人儿吗?”
溥渊深黑的眼眸闪烁着笑意:“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小鲛抿唇,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一脑袋埋在溥渊肩膀里乱蹭。
“睡了好久,鲛已经不想吐了。”
溥渊揉揉他,拿起一旁叠放用熏香熏好的衣裳给他穿好。
“外面日头暖和,风浪小,若觉得闷就去走走。”
小鲛竖起双耳,海鸟悦耳的鸣叫使得他心情愉悦。
“那阿渊呢。”
“商会有些事处理完就过来。”
溥渊和小鲛出来几十余年,从北一直向南出发。念着鲛喜欢湿润,便走了海路。
这艘巨大的商船上物货齐全,没有让太多人随程,还算清净。
鲛喝了一半果梅汁,剩下的一半没正经喝,含进嘴里笑眯眯地嘟起唇。
等溥渊捏着小鲛纤细的后颈将那唇亲了又亲,另外一半果梅汁在两个人的嘴里分完了,鲛才跳下床,踩着毛毯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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