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芝被儿子哄得很开心,笑着说:“那时候我一个人带着你,怕交不到男朋友,就骗人说你是我弟弟。”
“我记得,你还要我在外面喊你姐姐。”林想接过话头,显得不是很在意地说。
林玉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年荒唐事,笑得眼角的皱纹很深地露出来,又重复了一句真的老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温馨的片刻实在太难得,林想近日的低落的心情变好了许多,他告诉林玉芝自己交到了朋友,又说Jason人很好,是钟老师的侄子。
“你喜欢他嘛?”林玉芝喝了一口红酒,问道,“喜欢就试试。”
“没那些有的没的。”林想说,“就是普通朋友。”
林玉芝叹了口气,说:“还是得谈个恋爱,我想有个人能照顾照顾你。”
林想不太想继续关于这个问题,他反问林玉芝最近在忙什么,问了好几次后,林玉芝才开口。
“我在富城找了个工作。”她说,“正经工作,你别担心了。”
“什么工作啊,妈妈。”林想不死心地问,看起来很担忧,“累吗?”
“累啊,工作能不累吗?”林玉芝夸张道,“但还行吧。”
林想沉默几秒,问:“你和那个人,分了吗?”
林玉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表示已经分开了。
最后这顿饭吃完,林玉芝在饭店门口说自己还要去一下药店,她破天荒地抱了抱林想,感叹说怎么那么小一个小孩,已经比自己高这么多了。
语气像是分别十几年再见到儿子那样夸张。
“我挺好的,想想。”林玉芝抽了一口烟,突然低声说,“真的挺好的。”
林想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但很快林玉芝又灭了烟,扬起那张和林想很像的笑脸,说她要走了。
林想站在街边陪妈妈上了出租车,然后目送车子开远,最后在满是行人的街角,逆着人流往另一头走去。
刚刚走到地铁站附近,他看到拐角处一间酒店的门口站着许多人,还拉着横幅,横幅上写着一些话,结尾打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那是季凌他们家的酒店,门口站着的几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男人,在和门卫吵架,旁边的路人也驻足看热闹。
“在吵什么呀?”一个女孩子问旁边的男朋友。
“好像是说拖欠工资吧,你看那横幅不写着嘛。”男生说,他们站在林想身侧,在议论着对面的事,“活该。”
“那个画像是谁?吓人。”女生又感叹了一句。
林想眯了眯眼睛,看到有一位年纪较长的男性,手里举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纸上是一个男人的商务照,但现在上面写着大大的:万恶的资本家。
季凌在照片里一如既往的冷漠。
这张照片林想在家里看到过,当时季凌要参加一个商务讲座,克莱尔给他安排人照的,有几张送到了家里,放在他的书桌上。
但此时,照片用很软的纸印刷出来,季凌的脸被抓得很皱,看起来狼狈又不堪。
伴随着争执和推搡,纸片轻飘飘地掉落到地上,很快又被人踩了几脚,踢到了旁边。
第30章 怎么这么难过?
林想呆愣着在街边站了许久,直到有警车开到,把人带进大楼里调解,看热闹的人才慢慢散开。
地铁入口就在前方,林想的手伸进口袋里,捏了一把手机,但还是没有做什么,快步进入了地铁站。
在stone呆到进入五月后,林想的师傅说公司组织新员工去海外培训。
“每年都有,一般培训都是分散派到有分部的地方。”师傅看了看邮件,“本来以为你要去瑞士,结果系统给你分到新加坡了。”
“我还没去过新加坡。”林想说。
“那正好去玩玩,也就两周时间。”师傅笑了下,喊他好好准备。
Jason知道林想要去新加坡后,兴奋地说那边很好玩,要他尽情享受。
一周后,林想在公司的安排下,抵达了新加坡。
飞机航程有些久,林想其实第一次坐这种长途飞机,难免紧张。
旁边坐着同样新进来的员工,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子,她问林想说:“你怎么看起来很紧张,怕坐飞机吗?”
林想说没有。
“听你口音不像首都人,你是新移民吗?”女孩子又问,“哪边来的呀?是不是也要飞很久才到。”
林想愣了几秒,觉得自己的过往难以启齿,随便打了个敷衍就过去了。
他不想聊天,闭上眼睛休息,但始终睡不着,机舱内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笼罩着林想,他觉得很口渴,像长时间没有喝过水。
林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副纯棉的眼罩,戴上后,才觉得好一些。
迷迷糊糊中,他保持着一部分意识,又不算完全的清醒,在混沌的思绪里,他很块地做了一个奇怪的浅梦。
他在一架拥挤的飞机上,身边全是人,林想坐在靠右的三人座位上,他坐在最里面,中间是一位陌生人。
季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他穿着一套很休闲的衣服,看了一眼最里面的林想,又礼貌地询问中间座位的男士能不能换一下。
最后季凌坐到了中间,林想的左侧。
经济舱的座位很小也很拥挤,季凌个子高,腿也没办法伸直,动了许多下,显得很不习惯。
他的手臂搭在扶手上,时不时碰到林想。
在同样干燥、嘈杂的机舱内,林想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他侧过头问季凌,你为什么要坐经济舱?
季凌抬起手,把遮光板拉下,光线一下被阻隔在外,视线也舒适了许多。
“陪你。”季凌低声说道,而后又把手掌摊开朝上,等待着林想,并在等了几秒后催促,“把手拿过来。”
空姐过来检查安全带,又提醒把遮光板打开,于是季凌侧过身用空出来的手,把遮光板抬上去,这个姿势很像把林想笼罩在怀里。
林想觉得自己的嘴唇就要碰到季凌的脸侧。
阳光再次变得刺眼,他的手被季凌很用力地捏住,出了一层汗,林想心里有许多疑问,但更多的是快乐。
于是林想侧过头,和被光线照得几乎模糊的季凌对视,笑得甜蜜地对他说:“我有点没出息,一直都很想你。”
季凌什么也没说,凑过来吻他。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机内广播,林想从梦里醒来,他取下眼罩,机舱内依旧很暗,其他人都睡着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觉得有些鼻酸。
林想在新加坡的培训前几天都很忙,每天七点半起来,收拾过后,就开始进行团体授课,还要分别去不少门店实习数小时。
但一同前来的人都同龄,大家相处起来也不错。
在第四天的时候,林想联系了季凌,他发了条信息过去,问他账号方不方便给他,这样他可以提前转一些欠款过去。
季凌过了许久才回复,但没有直接提供账号,只是说自己不在联盟国,等回去再说。
新加坡和联盟国有时差,季凌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
-- 你怎么还不睡?
林想刚刚结束培训课程,在宿舍吃前辈送过来的水果,他趴在桌子前,回复说自己也不在联盟国。
林想去厕所洗了个手,出来后看到手机在震动,是季凌打开的电话,他愣了一下,接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你怎么不在首都了?”季凌直接问道。
“哦,我在新加坡培训,stone每年都会安排的。”林想说,他拨弄了一下前面的工具箱锁扣,“你怕我逃债吗?”
这句话说完,林想又觉得显得很轻浮,赶紧补了一句:“我就呆两周。”
“好。”季凌低声说,他那头显得很安静,几乎听不到除却季凌之外的任何声音。
林想想起那些不好的新闻,思考了片刻后,问:“你还好吧?”
季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问哪方面?”
“我看了新闻。”林想觉得有些焦虑,站起来又坐回宿舍的床上,“就是那些说你公司不好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季凌反问道。
林想的自尊心让他下意识想反驳,但其实这就是一种关心。
“那你还好吗?”于是他只能再问一次。
宿舍的走廊上有人在说笑,声音很大,过了许久,林想才听到季凌在电话里回答自己。
“不是很好。”
林想隐约听见了季凌低声叹气,但不是很明显。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没有怎么听到过季凌用这么疲惫的语气在说话,显得无奈,也很孤独。
“怎么了呢?”林想低声问道。
季凌坐在空荡荡的公寓客厅里,他今天在结束了汇报会议后,又同联盟国的高管开了许久的会,在下午三点多才吃了一块三明治,当作午饭。
自从来了清迈后,他变得比之前更忙碌,几乎是日夜颠倒的进行工作,但这些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直到在一个小时前,他接到了汪雪打来的电话。
联盟国此时已经午夜,汪雪在电话里哭得很难过,她说季建华打了Jessica一巴掌,因为Jessica一直在客厅开着声音看短视频,在此之前,季建华已经很多次把汪雪认成陌生人。
“他越来越严重了,家庭医生建议需要专业看护。”汪雪在电话里哭,“我真的受不了了,他脾气很大,而且一直问我你妈妈去哪里了。”
季凌在电话里沉默地听着。
“我和他说,让你回来陪陪。”汪雪停顿了一小会儿,似有不忍地声音变小了点,“他问我,季凌是谁?”
清迈今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但这个城市的雨水总是来得很匆忙,离开得也很匆忙,像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人那样瞬息万变。
此时公寓的落地窗外,透进来金色的阳光,高档小区的楼下有人在遛狗,狗看起来很欢快地在奔跑着。
季凌举着电话,站在窗边,远远看过去能看到城市的另一部分。
林想在电话里显得很近,但实际上很远,季凌听到他又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凌想了不到一分钟,开口说:“我明天没有事,过去新加坡找你,你有时间吗?”
林想顿了一下,说第二天也要培训,他补了一句:“但四点就结束了。”
“那我中午过去。”季凌态度坚决,不给林想拒绝的余地。
挂了电话后,林想没有用信息追问季凌为什么要来,但他觉得听到电话里季凌的态度,他不想拒绝,也不忍拒绝。
季凌第二天原本就没有什么会议,其他事情可以在线上处理,他自己买了一张机票,同克莱尔说出去办点事,便独自前往了机场。
飞机在下午两点降落在新加坡机场,季凌提前问了林想培训所在地址,又发了信息给他,说自己在附近的咖啡店。
林想四点结束培训后,和同事聊了几句,回宿舍换下了培训制服,又洗了个澡,同季凌说自己结束了。
新加坡的天气异常的好,林想下了楼,过了一个街区后,跟着地图找到了那家很小的咖啡店。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分钟,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然后推开了门。
店里很小,没什么客人,他很快就看到靠窗的座位边,一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熟悉身影。季凌低头在用手机,没有注意到他。
林想走过去,脑内闪过在飞机上做的梦,梦里的季凌几乎和现在的装扮无异。
几乎要走到桌边时,季凌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林想,没什么表情。
“我来了。”林想站在桌边,桌子非常的小,两个人靠得很近,林想注意到季凌眼睛往上时,眼下有青色的黑眼圈,胡子也没有完全刮干净。
突然,季凌伸出手,抓住了林想的手腕,顺着一路往下捏住了他的手背,手指在上面摩擦了数下。
林想吓了一跳,但没有甩开,他就这样任由季凌牵着自己,轻轻地,捏着自己的手背肌肤,一直和他对视。
在充斥着咖啡和蛋糕香气空间里,传来咖啡机操作的声音,还有杯子碰到一起清脆的响声及人声。
在异国他乡的街边小店,林想的情绪终于在见到季凌的这一刻,很轻易地瓦解了。
他的眼泪落得比想象中还要快,甚至来不及控制,林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生活得很好,一切都稳步前行,除了弄丢季凌的那块手表外,没有任何值得悲伤的事。
可他就是哭了,眼泪滑过他的脸颊,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看到季凌突然站起来,凑到他面前,用指腹抹掉了一些他脸上的眼泪,垂眼看着林想。
咖啡店人很少,他们在靠窗的角落,没有人可以看到。
季凌往前了小半步,把林想抱到了怀里。
他努力想着吕医生的那些话,辅导书上的建议,森林的原始人如何同生气的长颈鹿道歉,啄木鸟大哥一边忙碌地啄树一边告诉原始人,你要去体会,每个人的情绪都是不一样的。
他侧下头,用嘴唇碰了碰林想,又把他搂紧了一些,问:“怎么这么难过?”
说完又亲了亲林想的耳侧:“怎么了?”
来了!!!明天(可能)休息,七点半没有来就没有。
第31章 还能更好
季凌不怎么会安慰人,能做的就是用肢体来试图使林想冷静一些,咖啡店的店员正好过来收另一张桌子,看到角落里相拥的两个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服务员问道。
季凌感觉林想哭得没那么严重了,他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谢谢,然后稍微拉开了一点和林想的距离,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在林想的额头上。
“先出去?”季凌低声问。
林想点了点头,说不太出话来。
“那我现在松开你,ok吗?”季凌又问,这一次林想主动轻轻推了一下他,两个人不再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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