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喊住了那位服务生,说要结账,付完钱后,又忍不住侧过头看林想,他想了一下,伸出手牵住了林想。
“走吧。”季凌说道,然后带着林想往外走。
“去哪啊?”林想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吸了吸鼻子,也不抬头。
季凌站在咖啡店门口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订了酒店,你宿舍是不是不方便,去我那?”
林想抬起头看向季凌,他眼睛哭得发红,鼻尖也是红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季凌捏紧了他的手,心里觉得有些不适,“去缓缓,你这样也不能立刻回去吧?”
季凌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林想先上去,然后报了酒店的地址。
在车上,林想没有说话,他一直看着窗外,不太敢看向季凌,毕竟两个人才见面不到半小时,就已经搞得像那种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哭哭啼啼到没办法在别人的店里呆着。
林想觉得自己矫情,他似乎就是无法在季凌面前完美地控制情绪,像季凌那样克制和淡定。
但好在季凌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抵达了酒店门口,季凌的房间在42层,观光电梯开得很快,林想觉得头晕。
房间很大,林想进去后,就看到一个不算大的随行包和丢在沙发的外套,桌上的电脑还没有合上。
“要喝水吗?”季凌让林想在沙发上坐下,问了一句,“想喝咖啡的话,可以点外卖。”
林想说,“我用一下洗手间。”
季凌说好,林想起身走向洗手间,套房外头有一个客用的,里面还有一个连在卧室的,但洗漱台在里面,林想只能走进卧室。
他站在镜子前洗了一把脸,觉得整张脸都好像有些浮肿,揉了揉眼睛后,觉得眼睛更红了,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突然哭成那样。
林想觉得这一次见面被自己弄得有些糟蹋。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透过镜子,看到季凌走了进来,但没有走近,只是靠在洗漱台侧面的门边,双手交叉在胸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林想。
“好点了?”他问。
林想与镜子里的季凌对视,点了点头,说好点了。
“我帮你点了咖啡。”季凌说,“附近的外卖,但不知道味道如何。”
“谢谢。”
林想丢开毛巾,说了句去外面吧,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客厅,季凌坐到沙发上,林想也跟着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
“我刚刚……”
“今天……”
季凌看着林想,示意他先说。
“刚刚是不是挺吓人的?”林想轻声问,“莫名其妙在外面哭。”
“还好吧。”季凌无所谓地说,“但你为什么哭?”
林想看着季凌,再次语塞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怎么能够有逻辑地告诉季凌,自己在哭什么呢?
因为看到你,所以哭了?这听起来像一个笑话。
很快,林想又开始想哭,他觉得自己彻底‘疯了’,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怪圈,丧失了一切的自控力,在季凌面前没完没了地哭,又说不出任何原因。
林想的手捏着沙发的布,捏都很紧,他在心里试图想一些开心的事,可都没有什么作用,越想越觉得难过。
最后,林想没有能忍住,在季凌面前,流下了见面一小时内的第二次眼泪。
季凌是真的有些吓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想会这样难过,于是他拿着旁边的纸,放到林想的旁边,自己起身蹲到了林想面前。
林想哭得很伤心,像季凌曾经看过的那些古旧DVD里失去亲人和爱人的主角,又让他想起有一部西班牙黑白片里走丢了一只猫的小男孩。
而那些人的眼泪都有理由,林想却始终不肯说。
他就这样蹲着看林想,林想不和他对视,哭得肩膀也在抖动,而季凌越是靠近他,他的眼泪流得更凶。
季凌也没有说‘你别哭了’,也没有再问‘到底怎么了’,他就这样等待林想哭完。
他想,既然不知道理由,林想现在想要的就是哭一场,如果他想这样,那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哭。”林想开口低声说道,语气含糊,眼泪还没流干,他红着眼看季凌,如实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子很离谱。”
季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想叹了口气,显得好一点了,也看得出在努力平复情绪,“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季凌还是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林想,似乎在思考,林想觉得他大概率是不高兴了,因为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林想的行为很荒唐和麻烦。
季凌已经‘够好’了,他给了林想身份,不计较林想弄丢的那块天价手表,在很多时候对自己也很温柔。
酒店的房间开着空调,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林想试图站起来,再去一次洗手间,却被季凌按住了。
季凌的手按在林想的膝盖上,看着林想的眼睛说:“虽然你哭我的确很意外,但没有觉得你离谱。”
“你不用告诉我,为什么哭。”季凌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哭的话,你就继续哭。”
林想从未想过,季凌能说出这种话,他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季凌的样子显得很诚恳,他半蹲在自己跟前,手紧贴着林想的膝盖,缓慢且小弧度地抚摸了几下。
这种相处的气氛,让林想回忆起三年前,他沉醉在童话的自我幻想中,单方面定义季凌对自己的爱。
“你来找我,原本是有什么事吗?”林想低声问道,试图换一个话题。
季凌顿了一下,说:“没什么事。”
“哦。”林想点了点头,季凌再次用很深沉地眼神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客房电话响了,是前台通知说外卖送到了楼下,需要确认,是否需要他们送上来。
过了不到五分钟,门铃响了,季凌把咖啡拿进来后,放到了茶几上,问林想喝不喝,林想说好。但纸袋里的咖啡洒了,拿出来杯垫上全是咖啡,附赠的纸巾也都脏了。
“等下。”季凌站起身,从另一头拿过一叠纸,垫在了茶几上,才把咖啡拿出来,又用纸巾擦了一遍杯身,“喝吧。”
林想沉默地看着季凌做完这一切,接过了咖啡,他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大,思维也变得缓慢。
“看着我干什么?”季凌问道。
林想思考了几秒,还是说出了口:“你对我很好。”
季凌怔了一下,反问:“我对你好吗?”
“嗯,很好了。”林想点头说,“我觉得很好了。”
季凌没有什么反应,站起来往书桌那边走去,似乎不太适应和林想靠得这么近,可季凌没有走到书桌前,就停下了脚步。
林想看到他转过身,快步走回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拿走了自己手里的咖啡杯,放到茶几上,双手按在了林想的肩膀上,把他的背按到了沙发靠背上,动作十分迅速。
季凌的眼神很复杂,像在进行某种自我挣扎,他皱了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按住林想肩膀的手有些用力。
“我还能对你更好,你愿意要吗?”季凌沉声问道。
第32章 很早就想了
说完这句话后,季凌再次陷入沉默,林想眼睛依旧发着红,整张脸显得震惊又懵懂地看着季凌。
季凌又想起小时候妈妈样的那只流浪猫,它曾经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只猫在外面流浪到成年,被其他野猫抓伤过后腿,还不知在何处被刚刚熄火的汽车尾气管烫伤过,因此完全不亲人。
它不让人抱,也不喜欢蹭人,吃饭的时候很护食,还把季凌抓伤过一次。
后来那只猫在某天,从一楼的窗户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想轻喘着气,抬起眼睛看季凌,半天才问出一句:“什么意思?”
季凌试图让气氛柔和一些,他松开了手,坐在了林想旁边,手动了动,想牵住他,又还是没有覆上去。
他觉得自己搞砸了,没办法控制好情绪和度,做出了一些不绅士不礼貌的行为,并且自己还有“前科”。
季凌头一次露出有些垂头丧气的神情,但林想没敢看他,所以没有注意到。
房间里持续着令人感到难熬的沉默,偶尔夹杂着林想吸鼻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林想又轻声开口道:“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似乎真的没明白,亦或者是被吓到了没能精准理解季凌的话,毕竟这实属意外。
“就是……字面意思。”季凌低声回答道,他也有些乱,“吓到你了,对不起。”
不过十五分钟前还是林想在道歉,现在又换成了季凌在道歉。
“我以前小时候养过一只流浪猫。”季凌忽地开口,“也不是我要养的,是不知道怎么在我家门口趴着,我妈心软就带回来了。”
林想不能理解这话题的转换,只能听着,试图去懂。
“那只猫很可爱,但身体不好,以前在外面受过欺负,警惕性很高,不亲人。”季凌顿了一下,“我一直给它喂食,每次想抱抱它,就会躲开。”
“有一次我强行抱了它,可它很快就抓了我的手臂,还跳得很远,尾巴都搭下来。”
季凌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
“然后呢?”林想没能忍住,问道。
季凌终于转过头看他着林想的眼睛,平静地说:“没有然后,后来它有天就跑出去,没回来过了。”
“这个猫的故事……和你刚刚对我说的话,有关系吗?”林想轻声问。
季凌叹了一口气,他表情恢复了许多,摇了摇头,又很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想形容我是你曾经养的那只猫吗?”林想又问。
季凌想反驳,他其实想告诉林想,自己要表达的是他养不亲一只猫,也没办法让林想觉得有安全感。
任何一种亲密关系到了他这里,最后都变得一地鸡毛。
酒店的窗帘只拉了不遮光的那一层,阳光已经不似下午那样强烈,房间也暗了下去。
突然,季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一个陌生的新加坡号码,季凌先按掉了,而后对方又拨了一次。
他看了林想一眼,接通了电话,是那家咖啡店。
“季先生您好,非常抱歉,我们刚刚发现给您做的外卖做错了,您点的……订单显示是一杯热拿铁,我们做成了馥芮白。”店员在那头说,“很抱歉,我们现在重新给您做一杯送过去。”
咖啡没有喝,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拿铁是馥芮白,它现在被放置在茶几上,白色的纸杯边缘还残留着干掉的咖啡渍。
季凌不确定林想喝不喝馥芮白,他说了句稍等,对林想说了电话的内容。
“他们说再送一杯来。”
“不用了吧。”林想说,“没事,我喝这个也可以。”
季凌看了他几秒,说好,又谢过了店员,才挂掉电话。
经历了这一通电话后,情绪不再似那么焦灼,但林想依旧不明白季凌刚刚一系列的行为。他抬起眼看着季凌,觉得他十分地陌生。
“刚刚吓到你了。”季凌又重复了一次,他重新坐回林想的身侧。
“我不明白。”林想低声说,“你说的那些……”
季凌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着林想,似乎鼓起勇气般说:“你要吗?”
林想没有季凌想象中的那么惊讶,他表情平静,只是看着季凌,消化了大约两分钟后,垂下头去。
“是又需要我帮什么吗?”林想开口问道。
季凌愣了一下,说:“没有。”
告白和季凌本人一样,简单又随意,在临时起意的见面时发生,在外卖送错了咖啡,主角其中一人莫名其妙哭了两场时发生。
在毫无章法地一切之下,季凌看起来是唯一稳定的那位。
“我不能要。”过了半晌,林想开口说道。他抬起头,看着季凌,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
“为什么?”季凌低声问,他似乎有些着急,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但并没有凑很近。
酒店客厅的沙发不算大,但很软,林想觉得季凌整个人的压迫感太强,让他忍不住想离开。
“这种事有为什么吗?”林想反问道。
“没有。”季凌摇了摇头回答,“不需要有。”
林想觉得这一切都糟糕透顶,他的人生永远都和季凌搅成一团,在那三年间,他为了身份留在季凌身边,还能有一个目标来粉饰太平。
可到了今天,他已经不需要和季凌交换什么,林想彻底失去了‘遮羞布’,用来遮住他对季凌不切实际的爱、期盼,天真幻想;
用来遮住他在看到季凌疲惫的脸,想起那些报纸上和网络上对他的恶意中伤,流下来的眼泪。
林想的自尊心裸露在布满灰尘的马路上,供人驻足观看。
“我先回宿舍了。”林想站起身,准备要走。季凌的腿挡住了他,很快又让开。
“不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季凌问。
“不了。”林想摸了摸眼睛,没有摸到眼泪,心里有些庆幸,“现在这样吃饭好像有些奇怪。”
季凌也跟着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
林想急于离开这里,他走得有些快,膝盖碰到了茶几的一角,身子往旁边倒,季凌很快抓住了他的上臂,然后拉了拉他,靠近了自己。
“小心点。”季凌低声说,“我先叫个车。”
“不用了。”林想把手从季凌的手中挣脱开来,“我自己带门口打车。”
他们站在酒店房间的玄关处,侧面的柜门有一边是全身镜,把两个人别扭的姿态反射出来。
23/30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