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有何想法?”席风直截了当问他。
白藏却挑挑眉毛:“不是说了叫名字吗?”
“……这不是只有我们嘛。”席风咕哝了一句,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改口道,“白藏。”
白藏似是挺高兴他这么叫,笑嘻嘻地解释:“我是怕你改不过来,先习惯习惯。”
席风懒得再扯称呼问题,又问了一遍:“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在七天之内做一把琴,太难了。”
就算是熟练的斫琴师,要在七天之内从选材到完工,也是十分紧迫的。
“非也非也。”白藏眼中透着些狡黠,“你没听那人说的吗,第一轮做的琴,是要作为自己的入门武器的。明音弟子虽以乐器为武,但并不都是琴,也有笛箫之类。所以此‘琴’非彼‘琴’,做出来的东西,只要是样乐器就行。”
“那好像是要简单一些。”席风期待地看向白藏,“看来你已胸有成竹了。那我们做哪种乐器?”
白藏想了想:“笛子吧。砍一节竹子钻几个孔,应该不难。话说笛子一共有几个孔?”
席风:“……”
实锤了,这人一路上全都是在胡说八道。
42、明音渡(三)
白藏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不靠谱,又极力挽回道:“我真的只是忘了。六个还是八个来着?”
席风叹气:“不知道。”
这颜如玉够狠,他们两个怕不是第一场就要折在这里。
“如果破境失败会怎样?直接魂飞魄散吗?”席风瘫在椅子上,凉凉地问。
“啧。”白藏丢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那松亭雪刚才还说我有天分呢。”
席风:“……”
这也能算?
白藏继续自信发言:“天才不需要知道笛子有几个孔。”
虽然不知道他的自信从哪来,但席风还是没有再打击他。兴许师尊真的有什么法子呢?
两人在房里呆了一下午,等入了夜,席风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被白藏叫醒了。
“走,我们去砍竹子。”
“啊?”席风费力地睁开眼,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迷茫,“现在?”
“嗯,快起。”白藏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席风的头发就自动理顺束好了。又往下看了一眼,犹豫着收手,“衣服我就不帮你穿了。”
席风只好从被窝里爬出来,胡乱穿上衣服,摇摇晃晃地跟着白藏出去。
困,真的好困,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
一轮弯月安静挂在头顶,夜风阵阵吹来,林中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
“他们不会这时候还在里边砍树吧。”席风醒了盹,一脸惊讶道。
白藏却没头没脑问他:“你说规则里为什么有一条是不允许离开朝露岛?”
席风想了想,道:“怕别人帮忙?”
“规则里没说不允许合作,住处都是两人一间,而且还分配了指导师兄,也就是说只要最终的乐器是本人亲手做出来的就符合规定,并不要求完全独立完成。”白藏反驳了席风的推测。
席风又想了想,不得头绪。白藏也不解释,两人继续往林中走去。
走到林边时,看着摇摇晃晃鬼魅一般的树影,席风突然就悟了:“要么岛上有东西,要么岛外有东西。我更倾向于岛上……这林子里怕是有问题。”
“孺子可教。”白藏满意地点点头。
越是有问题,那就越得上去看看,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画境的破境任务到底是什么。
进了林子,湿气便慢慢缠上来了,带着泥土和枝叶的清香味。地上有些纷杂的脚印,应该是白天那些参选者留下的。
走了一会儿,席风就觉得有些古怪:“几十个人进来找木料,难道都没找到吗?怎么一棵被砍过的树都没看见。”
“不止。”白藏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一棵银杏,“这棵树刚才见过。”
“迷阵?”席风仔细看看,这棵银杏树上刻着一个弯月形的记号,想来是其他迷路的人留下的。
白藏却摇摇头:“没感觉有阵。”
既然白藏没感觉到,那就不是了。以他的修为境界,应该还没人能布出他感受不到的迷阵。
但他们又确确实实被一股神秘力量困在了林子里。
搞不清楚原因,瞎走也没用,白藏索性拉着席风在一块小空地上休息。
这边背靠竹林,时不时还能听见竹子拔节的声音。
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白藏忽然起身:“我去砍根竹子来练练手好了。”
“哎,白藏。”席风刚要叫他别去,就听见竹林里传来一声尖叫。
“去看看。”白藏亮出千机扇,谨慎地向竹林里走去。
席风赶紧跟上。
竹林中湿气更重,已成了雾,饱含竹叶香气,丝丝缕缕地在空中流动着。
刚才那一声尖叫后就没了动静,他们凭着记忆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才找到声音的来源。
“嘶……”席风看清楚眼前情形,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发出尖叫的,是白天那个谈论天地共鸣的小姑娘。她被黏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高高挂着,不远处还有一只墨绿色的大蜘蛛对她虎视眈眈。
“是竹蛛。”白藏小声道,“它会制造幻觉,引诱猎物进网。小心一些。”
那张蛛网起码有三丈高,每根蛛丝都结实得能够直接切断猎物的脖子。
竹蛛悄无声息地从蛛网上走过,长着绒毛的脑袋微微颤动,两排大小不一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铜色光芒。
它即将靠近小姑娘了。
丝毫不用怀疑,这丑陋的竹蛛肯定是有毒的,它会把口器刺进小姑娘的身体里,注入大量的毒液,彻底麻痹她后,再一点一点地细细品尝。
“我们要救她吗?”席风问。
竹蛛不同于其他怪物,它能制造幻觉,这不是用刀用修为就能轻易抵挡的。
白藏却没答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竹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藏?”席风忽然觉得不对,伸手拍了拍他,“师尊!”
白藏被拍得晃了一晃,接着僵硬地朝着前面的蛛网走去。
他被竹蛛的幻觉控制了。
“师尊快回来!”席风也顾不得叫声会惊动竹蛛了,一边在白藏耳边喊着,一边抓着他的手往回拉。
白藏却大力地一挥胳膊,把他推倒在了地上。
席风赶紧爬起来再去拉他,这时候的白藏离蛛网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席风干脆直接扑过去,把白藏扑倒在了地上,死死压住。
“白藏你醒醒!!!”席风低吼道。
白藏仰面躺在地上,长发在沾着露的小草上铺展开来。他的眼睛睁着,却没有神采,两手无意识地在席风身侧乱抓。
不能放开他,放开了,就是万劫不复。席风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回头,席风也知道,是竹蛛爬过来了。
竹蛛用它恶心的两排眼睛看着席风和白藏。
席风腾出右手来,悄悄召出陌刀寒川,准备在竹蛛探出口器的瞬间,将它的绒毛脑袋捅个对穿。
但竹蛛生性谨慎,并没有直接张口,而是转过身去,用尾部冲着他们吐起丝来。
席风大惊,急忙抱着白藏向另一边滚去。
但还是太迟了,半透明的蛛丝飞射而出,转瞬之间便将席风和白藏包裹了起来。
席风运起灵力灌注陌刀,却难以将这蛛丝斩断一根。
“师尊……”席风苦笑着看向怀里人,“被这东西吃掉实在不是什么好死法。”
不过若是能死在一起,倒也不算太坏。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周围的蛛丝立刻不见了。
席风诧异地抬头四望,满目都是层层围住的红色床帐,身下是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而白藏被他圈在怀里,清瘦的身形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43、明音渡(四)
席风的脑子一下就懵了。
毋庸置疑,这肯定是竹蛛制造的幻觉。但它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幻觉?他和师尊也不是这种关系啊。
等再低下头的时候,席风又发现,他撑在白藏身侧的两只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白色大爪子。
席风:“……”
这就有点意思了。
以前席风变成焚骨,都是在黑白梦境里,以焚骨的身份重历它的记忆。但现在眼前分明是一片红色,并非黑白梦境,也就不可能是焚骨的记忆。
席风扭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洁白身体上,生着火焰一样的赤金色花纹,上头流光熠熠,是妖力外露的表现。
这样的焚骨,席风在黑白梦境里是从没见过的。他只知道焚骨身上有花纹,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
可竹蛛又怎么知道焚骨的模样呢?
席风正琢磨着,白藏就醒了。
“焚骨,你压着我了。”白藏笑盈盈地推了他一把。
“哦。”席风赶紧把自己庞大的身躯挪到一边。
焚骨的体型比这张床小不了多少,为了不再压到白藏,席风努力了又努力,才把自己缩在了一侧。
大大的兽努力蜷起来的样子,乖巧中透着几分可怜,惹得白藏心里痒痒的,索性扑过来抱住了他。
“焚骨,我好喜欢你。”白藏轻轻揪住他尖尖的耳朵,在耳边小声说道。
说给焚骨的悄悄话真真切切落在了席风耳中,令他一瞬间呆滞。
之前每次进入黑白梦境时,他都会变成焚骨,甚至能感受到焚骨的心意,所以他很清楚,这只连人形都化不成的妖兽,对白藏,究竟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一条腿忽然抬起来,搭在了席风身上。
若不是脸上有毛挡着,席风此刻的脸怕是红得没法见人。
“师、师尊……”席风磕磕巴巴地唤他。
往常白藏一定会纠正他的称呼,没想到这次居然应了:“嗯。”
白藏意乱情迷地看着他,薄唇微启,眼瞳里水光潋滟,像盛着一汪璀璨星河。
席风险些就陷进去了,才刚把头探过去一点,就幡然醒悟过来。
不对不对,这是竹蛛的幻觉。
席风定了定神,越发觉得自己是被竹蛛误导了。
这满目的红床纱帐,实在刺眼。
恶心的竹蛛!
席风愤怒地扯下半边帘子,冲着外头大吼了一声。
焚骨天火从他口中喷出,周围立刻燃成一片赤金色火海,将竹蛛制造的这一场幻觉燃烧殆尽。
……
不久,席风从火海中醒来,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仍旧靠在竹林外的树下,白藏就在他身边,专注地削着一根竹子。
“难道是我做了个梦?”席风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感觉心中憋闷,无处发泄。
白藏却看都没看他:“不是梦。”
“啊?”
白藏示意席风向后看。
原本郁郁葱葱的竹林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火燃尽后的一片焦黑。
“怎么回事?”席风诧异道。
就算他在竹蛛的幻觉里放了一把火,也不可能把外面的竹子都烧了吧。
“刚才你陷入了竹蛛制造的幻觉中,险些被蛛网缠住。情急之下,我就把蛛网烧了。”白藏顿了顿,又小声道,“一时没收住,火有点大。”
所以其实竹林是白藏烧的,之前席风所见所为的确是在幻觉中。
席风莫名松了口气,又担忧地问:“那,我们把人家的竹林烧了……怎么办?”
白藏看着他,再转头看看不远处安静躺着不省人事的小姑娘,一本正经道:“谁说是我们烧的?谁看见了?”
席风:“……”
第二天一早,大家聚在珍馐岛吃饭的时候,全都在热烈讨论这件事。
“昨晚你们有没有看见朝露岛上的大火?把半边天都照亮了,烧了好久呢!”
“看到了看到了,那火焰是赤金色的,一看就是灵火!怕不是有什么人在渡劫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啊,朝露岛上还有几十个参选者呢。”
“……”
白藏和席风坐在角落边吃边听,等昨晚的小姑娘走进来,他们立刻起身。
“恩人!请受在下一拜!”白藏把她拦在大堂中央,动作夸张地鞠了一躬。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们。
小姑娘却是被白藏弄得一头雾水:“怎么?”
白藏大声道:“昨晚在竹林中,多亏姑娘你拔刀相助,从大火之中救下我兄弟二人性命。姑娘菩萨心肠,修为卓绝,江河都为你倾覆,天地黯然失色……我看这次大选的头筹,定非姑娘莫属了!”
周围立刻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姑娘的女伴也好奇问她:“善善,你修为竟已这么精进了?”
不等她答话,白藏立刻又接道:“原来是善善姑娘!失礼失礼。大恩不言谢,善善姑娘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兄弟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善善被他说晕了头,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而起,还被捧得有点飘飘然,最后也就点头应下了:“你不用客气,路见不平而已,不足挂齿。”
这下大家又激烈议论起来,这届参选者中,竟然有个修为如此了得的姑娘,人如其名,人美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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