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时辰太长会让沈耀起疑的,我该走了。”谢霄想要把腰间挂着的玉坠解下来给他,但又怕被沈耀看出来,最终还是没有取下来,思来想去,他打开窗,折了一枝桃花。
桃花上蓄了一夜的雨水,将叶片都打湿了,花瓣也有点蔫,不过拿近了,还是可以闻到淡香。
“想了想,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就此别过,实在遗憾。”他把桃花放在了江淮的枕边,心里仍觉得遗憾,他平日里爱讲君子之交,临别赠物却这样随意,没个讲究。
然而也没工夫再去做别的打算,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他不知道江淮能不能听到那些话,只是不想让太多的遗憾跟着自己归于九泉。
他生来日子就平淡,想不到生离死别也是这么平淡。
外面日头高照,春风柔柔卷过,将一树桃花吹得摇曳,香气很快溢满了小小的院子里,连着屋里都满是余香,阳光从枝头细缝里流落,折射出了一片金黄的光。
江淮无法动弹,心里潮涨潮落,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做不了别的动作,只能去听谢霄逐渐远去的脚步。
他感觉自己像被潮水淹没了,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泪涌到眼角,糊湿了长睫,他竭力去动自己的手,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当此时,007冰冷的声音忽然浮响在耳畔:【检测到宿主的身体被控制,系统正在为您解除控制,稍安勿躁,任务执行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假装作者还有话要说……
第63章 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得给我束手就擒
短短的四个月内, 祁连剑宗出了三起围剿厉闻昭的事,全部以失败告终,而今修真界里已经议论纷纷, 好奇厉闻昭的修为是否更上一层?宋晏虽然被找回来了, 但渡劫失败,不管情况如何,总归是要闭关调修一段时日的,在这段时日里, 厉闻昭是否会再次对仙门出手?
祁连剑宗始终没有将宋晏伤势的事公之于众, 余下仙门忌惮沈耀的势力,纷纷嗫嚅不敢言,但心里多少已经有了揣测,各种谣言不胫而走。
厉闻昭对仙门向来睚眦必报, 这天底下有几个人不知道?是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的仙门, 早早和祁连剑宗撇清了关系,生怕日后自己会被殃及池鱼。
这几日来,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连祁连剑宗附近的村镇里,都不伐能看到那些外来者, 他们身负长剑,游荡在镇中, 既不是要上山入门的, 也不像是什么名门望族来攀关系的, 百姓们不敢随意打探, 也只能暗自猜测了。
明明是春风南来的时节, 整片山域却好似有一股无形的阴霾压在上空, 让人觉得异常不适,大抵是察觉到了这份不安定,所有的百姓不再出门,连开店的商贾们也早早歇业了,大街上,一眼望过去,一派萧条之色。
谢霄刚回到门派,便被叫去议事,前几日门派上下共同商讨了伏诛厉闻昭的事,而今他们要在最后的时刻,确认如何将他一举击溃。
此时正当晌午,山里的风劲吹不停,潮气尤重,几乎每一次拂面而来的风,都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湿漉漉的,带着闷意。
谢霄快步来到殿前,几经沉淀,终是把显于言表的那点不安给压了下去,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施施然踏入了殿里。
殿外,有数名侍从看守着,殿内,端坐着祁连剑宗的各个长老,和一些门派关系较好的仙门使者。
沈耀坐在当中,抬手示意谢霄入座。
谢霄的身份和这些长老们的地位不同,便是坐,也只能坐在最外边的位置,亦没有插话的份,他这些年一直在祁连剑宗和九嶷山斡旋,说到底,祁连剑宗的人多少对他还是有所保留的,如果不是他这回亲自把厉闻昭引过来,时至今日,怕沈耀也不会真正的相信他。
谢霄这边刚入座,门口便响起了通传,他抬眼望过去,瞧见了姗姗来迟的白渺。
抚仙山庄避世之称是响彻整个修真界的,庄主白渺从不插手任何事,为何今日也要来参与此事?谢霄愣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若真如此,看来这回,祁连剑宗是势在必得了,那厉闻昭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白渺好整以暇地从谢霄旁边走过去,两人的目光交织,白渺心下凛然——这货要真是那么了解厉闻昭的话,事情怕是有点棘手啊,她要怎么做才能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保住厉闻昭?
谢霄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似的,怎么坐都不自在,他端了个架子,背脊笔挺的坐在那,看似正襟危坐,实则如坐针毡。
议事尚未开始,已经有两个人心不在焉,气氛陷入了微妙的胶着,白渺看了一眼高坐着的沈耀,他谴退了无关要紧的人,等殿门合上之后,才开始说话。
“厉闻昭约莫今夜巳时会到,这次请各位来,也是最终确认一下除魔之事,我不想在这方面还有失误。”
“可是宋晏未醒,贸然出手,若是又……”另一位长老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改了口,“此事真不等宋晏醒来再议?”
“陈长老是觉得现在事态还有挽回的余地?”沈耀冷笑,“你们都在担心后怕的事,又凭什么让我徒儿来承担?”他说得义正词严,言辞里师徒情深,直接堵得众人无话可说。
白渺眸光掠了一圈,心里不屑,要不是一早看出来宋晏的问题,她还真就要信了这鬼话,然而现在她在人家的地盘,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他惺惺作态了。
“三月初八,巳时,所有人按照原先计划好的行动,从厉闻昭进入祁连山范围内便开始动手。”沈耀言罢,目光游移,落在了白渺身上,“白庄主保住我徒儿宋晏即可,不知你还有没有其他需求?”
“没有。”白渺摇头,说道,“只要你能够按照先前所说,保证厉闻昭不伤我门下弟子便可,其他的均无大碍。”
“我会调动余下弟子阻止别的魔修进山,剩下的交给世侄,去把厉闻昭引到事先布置好的五雷阵里,只是……”话说到这里,半晌没了下文,陈长老双手撑在膝盖上,不断摩挲着,像是在犹豫自己的措辞。
沈耀看出他有话,主动说道:“长老有话便说,这里坐着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话是不可以说的。”
陈长老依旧是没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谢霄,其中意思,不用点明,已算作答,大家也皆是心下了然——即便谢霄替他们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依旧不太相信这个外来者,是否会在紧要关头,出卖他们。
“谢公子是个贤者,”另一位老者说道,“助楚则楚兴,助汉则楚亡,当真人才,不比当年谢子辰仙长差啊,要是没有厉闻昭那件事,想必现在也坐拥一方势力了吧,又怎么能瞧得上我们这些人?”
旧事重提,像是在有意激怒谢霄,要看他的反应。
“能臣择主而事罢了。”谢霄回视着他,不动声色,依旧保持了泰然自若的样子,大概是跟在厉闻昭身边长大的缘故,他能够做到把任何情绪都置之度外,不让人察觉到异常。
白渺猜不透他此时心境,一个愿意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厉闻昭的人,没想到在祁连剑宗依旧得不到信任,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又该如何抽身?
然而,这是人家门派自己的事,她一个局外人,是无法掺和的。
见谢霄自始至终不作多辩解,沈耀笑道:“各位多心了,世侄为了表示忠心,早在开始,就服下了嗜血珠,这药大家也多少知道一二,如果定期不服用解药,他也活不到现在。”
嗜血珠?这下不仅仅是白渺,连余下的长老们也纷纷面露惊色,嗜血珠是何等的毒药,天下奇毒之一,服下后便是无解的,此毒类似于苗疆的蛊毒,只能依靠施术者定期内提供解药,来维持生命,否则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沈耀这番作答既是打消了诸位长老的顾虑,同时也是在暗中提醒谢霄,不要想着背叛自己。
可即便有解药的维持,这毒性起来的时候,依旧能够让人生不如死,这个表面看似温润公子的谢霄又是如何一步步扛过来的?白渺觉得骇然,不由自主多看了他两眼。
谢霄仍然端坐在那,面容清俊,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有任何的不妥,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脸上就爱带着笑,当时见他笑里透着暖意,像是暮春时节的柳岸,如今再看时,又觉得这笑里像是覆上了一层雪,是凝固着的,满是冷意。
白渺自觉一直盯着人家看不合适,旋即收回了目光。
那边,沈耀接着说道:“这回,成王败寇,就在此一举了,那些不愿意驰援的门派,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要妄想着事后来分一杯羹,只要厉闻昭一死,四海平定,八荒九州,我祁连剑宗就是这天下共主,这份恩情,我沈某人自当牢记于心,日后有难,也定会施以援手。”
他一语毕,所有人都顺从的击掌,只有白渺没动。
沈耀知道这女人不好惹,也不多说什么,而谢霄顺着沈耀的话意,继续说道:“我已经告诉厉闻昭,我会接应他,他与我情份非浅,自然会我对我持以半信半疑的态度,既然他信,就会有破绽,而我也能够攻破他的防线。”
他说得镇定自若,也算是给了那群质疑者一个答复。
短暂的安静中,谢霄继续说道:“厉闻昭擅长行险招,以诡诈为道,多少次都是用这样的方法逃脱的,而非代表他有这样的实力,诸位没什么好担心的,等着他自投罗网就好。”
“厉闻昭要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们大家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共同讨论如何除了他,”白渺陡然插话,神色肃冷,“厉闻昭是什么样的修为,在座各位都清楚不过,便是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都可以说是不遑多让,还请诸位不要听人三言两语,就大意了,我抚仙山庄并不想蹚这浑水,折进去一堆人。”
谢霄目光蓦然滑向她,任凭心中惊涛骇浪,到了嘴边,却也只是淡淡一笑:“白庄主多虑了,厉闻昭是大乘修为不错,可谁都有软肋不是吗?他的软肋而今在我们手上,他又怎么敢轻举妄动呢?”
“什么意思?”白渺下意识和他对视。
“意思是,江淮服了乌衣骨毒散,而解药在我们手上,”谢霄笑着,直视她,“只要拿住这点,厉闻昭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得给我乖乖束手就擒。”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会结束后:
白渺:你的奥斯卡小金人。
谢霄:不,是你的小金人。
白渺:你的。
谢霄:你的。
与此同时——
江淮:爬坡中……
厉闻昭: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第64章 五雷阵
是夜, 千山万壑都寂静了下来,连日的阴雨天气,像是洗涤了天, 让今晚的月色格外清亮。
已过巳时, 看守在各个据点的弟子们依旧没有看到厉闻昭的身影,他们皆是饿着肚子,几天几夜没有阖过眼,有个小弟子没忍住, 找了个借口, 偷偷藏到了一旁的林子里掏出了半个馕饼,狼吞虎咽的吃着。
夜晚风声呼啸,林里有淡淡的烟霭,他将最后的一口饼吃完后, 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然而他刚踏出林子, 便傻了眼,林外漫天漫地的血, 染红了一片天地, 所有的弟子侍从,尸体堆得如同小山, 有些人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取了命。
大股的血从四面八方流淌过来, 很快漫过他的脚踝, 浸没了他的鞋子。
再也抑制不住, 他发出了惨烈的呼嚎, 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风从耳畔掠过,前面有无数黑影逐渐凝聚成型,他心下骇然,立时抽剑向前砍去。
他在慌乱中使出了数百招剑法,也分不清到底过了多久,直至他精疲力竭,再也抬不起手,才停下来微微喘息着,看着黑影轰然倒地,血逐渐弥漫开。
黑影在这一瞬全部变成了同伴的脸,他吓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惶恐难安。
再抬眼时,周围的一切悉数消散,他仍旧蹲在林中,手上捏着那块馕饼,仿佛方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
耳边风声簌簌,他也不敢吃馕饼了,登时朝林子外面跑去,想要和同伴会合,然而刚一出林,眼前又成了那片血海……
不多时,尖叫声响彻暗夜,惊起一群飞鸟。
没有任何的刀光剑影,也没有半点血迹,却击溃了人最后的心里防线,那群弟子哀嚎着,蜷曲着身子倒在地上,满目狰狞,似乎都沉陷在一场可怕的幻境里。
谢霄一路从山上飞掠而下,等到靠近驻守地段的时候,整片山域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像是有人用法术消弭了那些声音。
一种莫名的压迫力夹带着砭骨的寒意,四溢在空气中,压得人透不过气,像是被攥住了咽喉,又像是被无数把利剑胁迫着。
“师尊?”谢霄微微皱眉,试着唤了一声,“师尊,是我,我来接应你,沈耀派了十八路的人马驻守在十八个点,这只是其一,余下的我带你绕道走,较为安全,师弟也在山上,你去带他,我来引开沈耀。”
他话音方落,但见空中流霜飞舞,陡然凝聚成一把利剑,划破夜色,急剧刺来。
这一剑的气劲极大,带的两边寒风猎猎,谢霄却是动也未动,直视着前方,既不回避,也不反击,只一瞬,剑气震散了他的发,他的脸上赫然多出了一条血口。
“叮”地一声响,霜剑钉在他身后的树上,入木三分。
下一刻,厉闻昭从松风残月里走出,月光和树影绵延成了一条线,落在他的脚下,和他的影子交汇在一起,他和之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浮着碎光,来自天上的月。
谢霄挪开目光,几度启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都被悉数咽下,闭口不谈,方才那一剑,分明就是用来试探自己的,但凡有任何的犹豫,霜剑都可以直接刺穿他,而不是钉在身后的树木里。
厉闻昭眼风掠过他,打破了这份沉静:“你倒是好事,放着好好的九长老不做,跑来祁连剑宗当细作。”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叫人听不出情绪,谢霄却能知道,他是在刻意缓和气氛。
厉闻昭的心事,寻常人是看不透的,因为他藏得深,可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这是谢霄为他做事时,留下的心眼,这样即便厉闻昭不说,他也可以从中看出他的情绪,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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