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肖寒跟他解释了好半天,诸如这是仙人啊,有术法啊什么的,沈游一边点头,一边蹙眉:“道理我懂,但是,剑为什么会说话?”
岳肖寒:“……”
岳肖寒上前道:“仙人我们来帮你搭草棚。”
那门口的草棚才只搭建了一半,岳肖寒干活很是利索,爬高上低砌墙和泥都不在话下,不到天黑就将草棚搭出来了,一面靠着竹屋,一面围起来,另两面不用搭围墙,就是一个敞开的场地,上方覆盖避水的草垫。
炎烬垒了灶台,如此一个户外厨房完成,那边伞下的案牍正好可以用来做饭桌。
沈游虽说是来帮忙,但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在炎烬和岳肖寒搭草棚的时候,他便携着一本书,盘腿坐在树下认真地看。
不过他读书都是自学的,字都认识,可有些生僻的话语读不懂,清横偶尔在他头顶上打转,看到那被标记出来的地方,会提醒讲解几句,小少年一开始还在质疑着到底为什么剑会说话,后来习惯了,遇到不会的,就拿给岳肖寒,让岳肖寒问他。
炎烬一直想问剑灵也读过书么,但想来,他既然本身被灌输了对仙门的认知,那同样灌输些知识也是合理的。
到了晚上,厨房已完全搭建好,几人坐在案牍边,盏中茶香氤氲,那油纸伞上垂下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晃动,摇碎这盈盈月光。
岳肖寒把彩釉瓷盏的盖子打开,轻轻抿了一下茶水,然后,放下盖子一口灌了下去,摇头道:“杯子太小了。”
喝完自告奋勇去准备去做饭,可灶台虽然有了,能放到灶台上的那种铁锅却没有,炎烬有一个透明的小锅,他拿出来看了看,忍不住露出嫌弃之色:“这哪里能炒菜啊?”
他小跑回山下带了一口锅和铲子,土豆昨天炎烬吃了一个,昨天他是煮过之后,捣烂成泥,加上作料和油,没有牛奶黄油和鸡汁的土豆泥,倒也还可口。
今日还剩下两个土豆,岳肖寒刷刷几下削掉了皮,切成丝,油热下锅,一盘清炒土豆丝完成,又去水潭里抓了一条鱼,码匀佐料清蒸,蒸好后往上一泼热油,蒸鱼也做好了。
那透明小锅他实在是不想用,总觉得很脆弱,仿佛随便一捯饬就会碎了,可他在附近采到了一些菌菇,要炖汤的话还是这个锅比较方便,于是按照之前炎烬搭架子的法子,烧火炖汤。
炖汤的功夫再用大锅煮点米饭,起锅后沿着四周浇油进去,但听“刺啦”声响,用铲子把米饭铲出来,下面有一层焦黄酥脆的锅巴。
炎烬突然闲下来了,端着茶盏,只等岳肖寒需要点火的时候,把柴火拿来,他在柴火上打个响指,柴火就点燃了。
饭菜做好,三人一剑在这清风明月的庭院外,听着山中鸟语,吃饭闲聊。
适此水果也成熟了,炎烬去摸了摸,那是十个雪梨,岳肖寒把它们收好,正好提起方家,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方家姑爷一心求仙问道,对一切有灵气的东西都很有兴趣,可是既然这样,又为什么成婚呢?”
“为什么尘明宗弟子可以随意婚嫁?”炎烬问。
“外门弟子是不干涉的。”岳肖寒去过尘明宗,对这一点多少有些了解。
清横补充道:“内门弟子也不干涉,只不过多数弟子冲着修成正果而去,往往会自动了却尘缘。”
炎烬想,这是好事,后面主角相恋就不会有那狗血的世俗眼光和师门阻碍等等。
吃过饭,炎烬坐在水潭边捧着清横擦剑鞘,有外人在他就不褪下来,连着一起擦拭。
擦拭几个来回,吸吸鼻子,却闻到一股糊味儿,不觉蹙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还在锅里?”
岳肖寒回头看了看:“没啊。”
又起身去灶台边瞧了瞧:“真没有。”
而后回头,突然望见山下飘来的一股浓烟,赫然呆住:“不好,着火了。”
他第一反应是自家或者沈家着了火,跑了两步,又把跟上来的沈游一按:“小游你别去了,危险,仙人们请你们帮我照顾好他。”
说罢已是快速往山下跑,沈游被推到炎烬身边,炎烬将他拉住:“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清横道:“要不我跟过去看看?”
炎烬条件反射般也将他一拉,清横解释道:“我是一把剑,本就是从烈火中铸造,普通的火能耐我何?”
炎烬这才松手:“那也小心。”
“嗯。”清横从他手中飞出,快速跟上岳肖寒。
第19章 救火
一人一剑至山脚下,岳家和沈家的屋舍是好好的,又循着那浓烟方向,却原来是祈安镇上有人家着了火。
岳肖寒是热心肠,不管谁家都不愿袖手旁观,于是火速往镇上跑,刚到镇上,竟见方家火焰高涨,浓烟滚滚,家中下人和四邻街坊以及官府上的人络绎不绝地走动,都在救火。
这镇上房屋紧密,即便方家是独立的高宅大院,但若不及时扑灭,也势必会烧到其他家,何况人命关天,不管是否涉及自家,遇到了也没有不救的道理。
岳肖寒本就是方家的下人,更觉义不容辞,不由分说就扑进门内。
清横没拉住他,与他一并钻入,进门望见几处尸身,来不及看,内厅尚有人呜咽,岳肖寒冲进去,看见方小姐瘫坐在地,呜咽之声正是她发出的,屋内火势稍小,她身上披了沾水的毯子,尚还安好。
岳肖寒连忙去拉她:“小姐快走。”
方灵玉正跟着他起身,忽听冷笑之声,回眼见李书杰含笑拦在他们面前,周身微有浮光,是施了辟火咒的,岳肖寒惊异看他阻拦的动作,想推开却抵不过他:“姑爷为什么不让小姐走?”
方灵玉痛苦咳嗽:“火就是他放的。”
岳肖寒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
“他为我方家家传之宝而来,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方灵玉抱紧怀中一锦盒,“我死了也不会给他。”
李书杰笑道:“你死了,还能守得住吗,不若现在给我,我饶你一命。”
方灵玉苦笑道:“我爹娘已死于你手中,我若还守不住此物,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岳肖寒很是震惊,却又被大火熏得睁不开眼:“小姐,先出去好不好?”拉着她又要往前走。
然而李书杰一个灵决就挡住了他们的前路:“不交出来,谁也走不了。”
他们的面前忽而多了一道屏障,虽看不见,却出不去,岳肖寒用力撞了多次都没能撞开。
火势汹涌,方灵玉内疚哭道:“小岳你不该来救我的,连累你了。”
“没事……我自己要进来的。”岳肖寒捂着鼻子和嘴,回头想找一根棍子敲那屏障,一转眼看见清横,犹疑了片刻,“剑仙人……”
他想拿清横当棍子,但清横在他抬手前开口:“你退后。”
他连忙携方小姐往后退,清横不用褪剑鞘,直接往屏障上随意一划,那屏障便咯咯吱吱出现裂纹。
李书杰疑惑蹙眉,抬手再施灵决。
清横回到岳肖寒身边:“你继续去撞。”说罢幻为人形,抬手一道流光打在李书杰手上。
李书杰正凝聚的灵决顿然消散,愤而拂袖方要回击,抬眸望见面前人,却忽地一惊,双腿微颤,惶恐眼神来回看了几眼,当即施了咒逃跑了。
他走后,清横还惊愕看着自己的手:“难道我可以施展灵力?”
方才情急就施展出来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掌控,再想施术灭火却做不到了,正好岳肖寒已撞开屏障,几人连忙逃了出去。
救火的人多,这场火幸而没有蔓延开来,火灭后,收捡的尸体在院中暂时陈放,方家父母已亡故,还有几个当时不肯先跑的下人,其中包括沈家夫妇。
沈大娘临走前有一丝气尚存,看见岳肖寒,拉着他的手,求他照顾小游。
这话不必说,岳肖寒也不会丢下小游,他只是不知道,小游知晓自己父母已不在,是否能接受,毕竟,连他都无法接受。
小游知晓后的确难以承受,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后变得更不爱说话,也更惧怕他人,有好心人去看他,都被拒之门外。
岳肖寒要照顾小游,又唯恐李书杰再来找方小姐麻烦,建议她先去尺木山躲一躲。
尺木山上还有没送出去的雪梨,那是方小姐极尽一切讨丈夫欢心的凭证,炎烬穿着沈大娘做好的白衣,竟未想倒真的成了丧服。
方灵玉在山上水潭边独坐了一整晚,第二天把那锦盒交给清横:“能否求仙人替我保管?”
她已见过清横幻化为人的样子,笃定他是仙人,也是救过自己的仙人,值得信任。
清横幻化成人的模样,往炎烬身边靠:“我需要问过我主人。”
炎烬想及那李书杰好歹是有灵力的,清横虽然是剑灵却不会灵力,并不是很想他揽着这个事儿,但方小姐孤身一人,若把这家传之物随身携带又有危险,坐视不理着实不厚道,他略微思量:“要不我替你保管?”
“好,多谢。”方灵玉眼看清横听他的话,自然也信任他,将锦盒交到他手中,并很诚心地打开来:“听我爹说这是我家传了很多代的宝物,我方家世代富庶全都靠它,虽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是李书杰应早就盯上了,也是因为它才故意接近我的。”
“世代富庶难道靠得不是你们自己吗?”炎烬道,接过锦盒。
忽而,掌心一麻,好像被细微的电流刺激,他的手轻颤了下,微怔须臾,向旁边转了一下脸,又是一番惊愕,心中起伏不定。
但他未流露半分情绪,很快定定神,把那铁片拿稳。
方灵玉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个黑乎乎的铁片。”
炎烬将锦盒盖上:“你放心,我会替你保管好。”
“多谢仙人,等我处理完家中后事,定会来取。”说罢叩首告辞,炎烬叫住她,“李书杰杀人放火,他的师门该清理门户了吧,你托人去尘明宗给叶容雪带话。”
方灵玉犹疑几番,一时没回话。
炎烬不解:“怎么,你还舍不得?”
“没,没有。”方灵玉的确犹豫了一下,却也只犹疑一下,“我这便托人去。”
今日藕粉色绸缎生成,鲜花种下,炎烬又翻了四片叶子,他还想种布匹。
昨晚忘记点喜烛和香烛,没有催生叶子,今天消失四片,还剩下24片。
第二日早上,前日种下的布匹长出来了,他为沈家夫妻剪成了白绢,这几日他不想点红烛,每晚只用一根香烛在树下燃着,也不知还要卖些什么买些什么,就没翻叶子了,任它自己长白菜。
又一日,鲜花盛开,一簇簇白菊,若捧在手中的雪,他携着白菊雪梨和白绢去沈家坟前祭拜了一番。
再一日,那新的布匹也长了出来,这几日叶子数目始终没变,一直是20片,香烛每天少一根,此时还有35根,屋里白菜屯了两颗。
方灵玉处理完家事后归来,跟他们说尘明宗已出面了,那叶仙尊着弟子前来清理门户,将李书杰刨去灵根,废掉修为,逐出了师门。
她收回锦盒,回头看山下,天大地大,一时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心安处,随处是吾乡。”炎烬道。
方灵玉语气里却略有难色:“实不相瞒,我出身优渥,从来没做过什么事,家中生意……李书杰虽别有居心,但也还有能力,从未让我费心过,我长这么大,突然一个人,好像……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了。”
“你努力学,总能学会的。”
“道理我知道。”方灵玉点头,她只是害怕,踏上前路,脚下是虚的。
却还没走几步,岳肖寒匆忙跑上来,对她道:“小姐,李书杰来找你,正在山脚下。”
岳肖寒比想象中高一些。
“他还能走得动?”炎烬但觉仙门手段还是宽容了,刨灵根废修为没有“失手”把人弄死也就罢了,竟还让他能站得起来。
“仙门不能随意了却人类性命,他后续该是本地官府处置。”清横解释道。
不过没人看见他纵火,方灵玉也没顾得上状告,官府可能没管。
“嗯,不太能走得动了,爬着来的。”岳肖寒道。
“他都这样了,还想要那铁片呢?”炎烬笑叹。
方灵玉一恼,把锦盒打开取出铁片:“是啊,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他。”说着真做起扔掉的动作。
炎烬连忙阻挡:“你别往我这田里扔。”
方灵玉一顿:怎的,还砸坏了你的花花草草?
炎烬道:“我这块田比较特殊,你小心扔进去就找不到了。”
方灵玉继续动作:“那更好,我就是不准备要了。”
“等你后悔的时候可就收不回了。”
“仙人你说得对,富庶生活靠得是人为,不是什么传家宝,我不后悔,我真的不要了。”她把那铁片潇洒往田里一扔,铁片迅速沉入田地,不一会儿,果然不见了踪影。
女子拍拍手,向岳肖寒昂首道:“你去跟那负心汉说,东西已经没了,叫他不必再来纠缠。”
岳肖寒跑下山,不一会儿又回来:“他说他不是为了铁片而来,他说,他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小姐,希望小姐能再给个机会,那铁片他绝不要,扔掉就扔掉,不必找了,他只希望小姐能跟他走,哦,他说,自己在外有房产,也有家底,足以保证小姐一生无忧,他往后会一辈子对小姐好。”
“……”炎烬几乎无语,现在知道说这话了?
正等方灵玉拒绝,却没听旁边有声音。
他预感不妙:“你不会不忍心了吧?”
方灵玉没说话,好像真的在犹豫。
岳肖寒也看不下去:“哎,我不想传话了,这都什么话啊,要不是小游看他可怜,我都把他打走了,小姐,你清醒一点,他是你的仇人,他刚刚害死了你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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