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苒：“……”
那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很费力在做什么的样子，时不时发出两声纯真而诡异的笑声。
笑声渐渐逼近飘窗，还有墙体被抓挠的声音。
陶苒开始瑟瑟发抖，叶子唰啦唰啦的响。
一只青白的小手扣上窗台外沿，圆润的指甲呈现青黑色，随后是一个小脑袋，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黑，它歪着头，直愣愣的盯着陶苒的床，露出一口白森森小牙——
陶苒：！！！
……
黑色的龙首上顶着一块橙色的毛巾，暗金色的兽瞳舒服的眯了起来，迟九渊用尾巴尖拍水，在浴缸里翻了个身。
不得不承认，小树妖说的对，这浴缸确实舒服，比起神界的灵泉也毫不逊色。
尾巴尖一顿，迟九渊把那张从架子上滑落的毛巾抖掉。
他察觉到了一股很微弱的阴气。
有一只很弱小，气息很古怪的脏东西进了陶苒的房子。
这小树妖竟然连结界都不设一个？迟九渊喉咙里低沉的哼了一声，没有从浴缸里出来的打算。
陶苒都能伤了他，这么个弱小的灵体，陶苒还解决不了吗？
他这个念头还没下心头，陶苒卧室那边猛地爆发出两声惊呼，隔着门能听见其中一声是陶苒喊的，另一声则尖锐稚嫩。
黑发浮出水面，惊扰一室雾气，迟九渊一条长腿刚跨出浴缸，抬手召来法衣随意裹上，还没系腰带，浴室的门就被撞开了。
与清冷空气一同涌入的还有边跑边掉叶子的陶苒。
这小树妖的眼睛亮极了，警惕、嫌弃、恐惧等负面情绪在他眼里一扫而空，满眼都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欣喜若狂。
这样依赖的眼神让迟九渊一愣，就这么愣神的刹那，陶苒已经跑过来了，他只下意识的侧了下身，陶苒现场表演了一个三步上龙。
他直接窜起来抱住了迟九渊，无尾熊挂树似的。
只是他挂在迟九渊的侧面，而且跳的太高了，两条腿盘着迟九渊的腰，一条胳膊揽着迟九渊的脖子，另一条直接抱住了迟九渊的脑袋。
陶苒哆嗦道：“有……有鬼！”
迟九渊：……
他神识扫过去，看到了陶苒说的那只小鬼，那穿着一身红衣的小鬼此时正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看来一棵树从花盆里弹射起步、拔腿就跑的行为，给这只未成年鬼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地上还有陶苒带出来的泥土，和一路抛洒的树叶，可谓是一片狼藉。
迟九渊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至于他为什么用神识而不用眼去看……
那是因为——
“陶苒……”他强忍着恼怒，压低声音道：“你抠到我眼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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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萨瓦迪卡~
“啊？”陶苒连忙松开一只手，改成两只手揽着迟九渊的脖子，颤声道：“他……他从窗外爬进来，进了屋子就爬上床翻被子，吓死人了。”
迟九渊额角青筋跳了两下，英挺修长的眉又开始往一起拧，他扯着自己快被陶苒蹭掉的衣服，某个瞬间想直接抽掉这小树妖的妖骨算了。
“下来。”他压着火气说。
陶苒慢吞吞的下来，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在哭的小鬼，脚落地后仍抱着迟九渊的胳膊。
迟九渊又被他给气笑了，手指一点丢出个结界，困住了要逃跑的小鬼，低头冷声质问：“你不怕我，倒是怕这么个小玩意儿？”
“不……不一样的……”陶苒小声道：“你根本不懂恐怖片的威力，这东西就像恐怖片里出来的，至于你……”
陶苒抬头看了眼迟九渊，才发觉大魔龙头发还湿漉漉的，湿热水汽让原本苍白的皮肤有了些血色，身上那种阴鸷的气息也散去一些，而且还……
被他扯的衣衫不整的，露了大半的肩膀和胸膛。
胸口那道红光流转的诡异符篆存在感极为强烈，陶苒目光刚落上去，迟九渊就拉拢了衣襟。
“我怎么？”他挑眉问陶苒。
陶苒揉揉鼻子，心想你像秀场上刚下来的，不过我才不夸你呢。
他咳了一声，往外走了两步，手抓着浴室的门框，探头看那只小鬼。
暗金色流光构成的结界里，小鬼最初还想跑出去，但他去抓结界，手掌和结界接触的地方立刻窜起一股黑烟，疼的他一直尖锐的嘶叫。
迟九渊问：“杀了吗？”
“不行，我一会儿叫人带走他。”陶苒把灯都打开，满室灯光中，那小鬼立刻瑟缩起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嘴里说着陶苒听不懂的语言。
陶苒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食指上生出一根长长的小树枝，透过结界去捅那小鬼，看的迟九渊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你在干什么？”
他发现，自己出来这几天，问出这个问题的频率实在是高的出奇。
“这小孩，好像不是华国的鬼怪哦。”陶苒不太害怕了，站起身拍了拍手，“他说的是外语，我听不懂。”
结界圈着小鬼娃娃，把他带到了客厅，陶苒说等会儿附近上班的冥界工作人员会来把他带走。
那小东西被结界灼烧的一直在哭，哭声尖锐难听，陶苒被吵的头大，试着打开电视，找出了动画片。
粉色吹风机在泥坑里打滚，陶苒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一头猪，动画片效果不错，那长相别致的小东西不哭了，纯黑空洞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
陶苒搓了搓胳膊，还是觉得瘆得慌，不由自主的往迟九渊那边蹭了蹭。
因为这鬼娃娃，室内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迟九渊身上的水汽被他用灵力烘干了，察觉到陶苒一直在下意识的往他这边挪，正要再次提议一巴掌拍死这小鬼，就见陶苒豁然起身，快步走到鬼娃娃侧面，双手合十。
难道小树妖还会佛家法门？
迟九渊饶有兴趣的撑着下巴看着陶苒。
陶苒对着小娃娃一鞠躬，“萨瓦迪卡~”
迟九渊：？？？
鬼娃娃咬着手指，身子定定的坐着，只有脑袋僵硬的转向陶苒，吓得陶苒又嗖的一声跑回了沙发上。
“他有反应。”陶苒指尖颤抖的指着那小孩红彤彤的小背影，“这……这个叫什么来着……”
迟九渊不关心这玩意儿叫什么，垂眸看着缩在抱枕后的陶苒，“我倒是很好奇，你若是一个人在家，会被这东西追的满屋跑吗？”
“也不会吧……”陶苒有些尴尬，他自知自己这样是挺丢妖族的脸的，但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有怕蟑螂的，这和力量无关，纯粹是属性相克了。
门铃恰好响起，给陶苒递了个台阶，他绕过那小孩，起身去开门。
可视门铃的屏幕上显示门口空空如也，陶苒习以为常的开门，门口站着一对男女，女孩子高挑纤瘦，长发梳了个利落的马尾，一身纯黑的职业套装，而青年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笑起来斯斯文文的，白西装里打了条银色的领带。
见陶苒开门，白西装笑的客气，躬身和陶苒握手，“大人，刚才上面给我们下了通知，说您这有孤魂野鬼，让我们来带走，打扰了。”
“没关系……”陶苒松了口气，侧身让这对搭档进来，“我看它好像是个……是个……”
“古曼童。”黑衣女孩说。
她答完话，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迟九渊。
刚才她进门，还以为孤魂野鬼是指这位，悄悄靠近才发觉这人头上的龙角，而且气势比他们头儿还要强大的多，她看不透，也不敢多看，垂眼恭敬的回头对陶苒道：“大人，这结界……”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陶苒的结界，陶苒出了名的脾气好，这么具有攻击性的结界不像陶苒的风格。
“哦。”陶苒对迟九渊眨眼。
迟九渊挥袖。
暗金流光散去的刹那，女孩手里的锁链灵蛇一般扑上，绕住鬼娃娃肉乎乎的小身子，随后缩短，把挣扎的小鬼拖在身后。
“黑无常？”迟九渊诧异挑眉，“怎么是个女……鬼？”
长马尾女孩有些不悦，碍于看不透对方的深浅，只是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倒是和陶苒寒暄的白无常笑嘻嘻的打了圆场。
“这位……龙大人，性别刻板印象要不得，自从一百年前地府开始招聘女鬼，我们这一代男鬼才开始不用加班的，女孩子能干着呢。”
迟九渊：……
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不是这个意思。”陶苒替他解释了，“他才刚闭关回来嘛，有些情况还不了解。”
“哦！原来如此……”白无常歉意的笑了笑。
迟九渊没想到陶苒会为他说话，尽管他并不在乎其他东西怎么看他，也懒得解释什么，但陶苒类似维护的语气还是让他心底隐秘的生出一种陌生的异样感觉。
他下意识的抬眸看陶苒，陶苒却已经拉着白无常到一边去了，两人勾肩搭背的背影落在迟九渊眼里。
陶苒不是说怕鬼么，怎么怕鬼还有双重标准，只怕长得丑的？
另一头，陶苒噼里啪啦用手机打字给白无常看：颂椤在冥界吗？
白无常会意，十分上道的接过手机，回话道：君上在冥界，但他去了九业海，您知道，那地方只有君上自己能进去。
停顿一下，白无常又问：您有麻烦？那条客人？
陶苒：算是麻烦吧，摸不清他的底细，反正修为比我还要高。
颂椤去九业海干嘛？T^T
白无常：您的樱桃为什么送到九业海去了？君上去取快递。
陶苒：……
自作孽不可活。
“大人。”漂亮的黑无常小姐姐快步走近，“这小鬼是供养他的人派遣过来夺取您的气运的，它这么弱，应该不是知道您真实身份的人。”
换句话说，不关树妖陶苒的事，而是影帝陶苒的哪位对头。
“斩断小鬼和宿主之间的联系后，对方会受到反噬，您只要留意最近仇家里有谁突然频发意外就好了。”
……
“阎钺上头条新闻了，看到了吗？”韦绎低头换鞋，随意和陶苒闲聊着，“昨晚上他在松逊区那个酒吧，强迫新人小姑娘喝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惨叫着从酒吧里跑出去了，还边跑边脱衣服……”
“大晚上当街裸.奔，被路人拍了不少照片，现在网上都传疯了，估计公关部门也要被逼疯了。”韦绎抬头看向陶苒，“你说他不会碰了那玩意儿吧？”
陶苒：“嗯？什么玩意儿？”
“毒啊。”韦绎冷笑，进了玄关问陶苒：“你这次怎么提前回来了？”
阎钺当街裸.奔了？
陶苒想到昨晚黑无常小姐姐的话，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回头对上韦绎狐疑的眼神，陶苒随口回复：“没什么好玩的，虽然我提前回来了，但你不能让我提前开工啊。”
被识破了登门的目的，韦绎一时无话可说，转身往玄关外走，“得了，那咱俩没什么好说的了，下个月见！”
“知道你要来，我还订了小龙虾呢。”陶苒一手按住鞋柜的抽屉，笑眯眯的问：“绎哥，真的不坐下喝几杯吗？”
韦绎又折返回了客厅。
小龙虾送来之后，陶苒和韦绎坐在客厅边吃边聊，韦绎想起什么，提醒陶苒，“时白薇昨晚上还炒呢？我得和胡总说一声，差不多得了，适可而止。”
“嗯。”陶苒应了一声，无意间一抬头，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迟九渊黑色的袍角出现在楼梯拐角处，在陶苒的注视下，那条龙光着脚，一步一步的下了楼。
“噗……咳咳咳……”陶苒一口啤酒呛进嗓子里，咳了个两颊泛红，扶着桌沿急急的和韦绎解释，“这是我朋友，他喜欢cosplay哈哈，长得很帅吧？”
韦绎捞过纸抽，给陶苒拿出几张纸巾，“你朋友？在哪呢？”
迟九渊施施然的走过来，坐到了陶苒身边，暗金色眼睛落在韦绎身上，没有丝毫情绪的转了一圈，最后看向桌上的小龙虾。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角，侧眸睨着陶苒，“我记得你说，我们中午吃小龙虾。”
“怎么喝个酒还能呛到？”韦绎仍无知无觉的和陶苒说话，“你往常在镜头前不是还挺稳重的？说到稳重，我还没和你算‘染个绿的’那笔账。”
陶苒左边是喋喋不休的韦绎，右边是无声眼神杀的迟九渊，他意识到韦绎看不见迟九渊，先是松了口气，看见迟九渊竟然去拿小龙虾，这口气顿时又卡住了。
大黑龙能隐身，小龙虾不能啊啊啊啊啊！
他伸手，“啪”的按住迟九渊伸出去的爪子。
在韦绎眼里，陶苒突然脸色大变，哐啷一声拍了桌子。
韦绎：……
他还没见过陶苒发脾气，一时愣住了，回过神来又是一头雾水，这年近四十的男人扶了扶眼镜，坐立不安的挠了挠有些秃的头发，半晌试探着问：
“阿苒，你就这么想……染个绿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苒：这页翻不过去了是吧？【微笑中透着疲惫.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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