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遥只好壮着胆子问:“我刚才演的那场……”
梅导简洁的说:“过了。”
祝遥一愣:“啊?”
梅导瞥她一眼:“怎么,你还能演的更好么?”
祝遥诚实的摇摇头:“不能了。”
梅导罕见的笑了一下,又扭头去跟灯光商量事情了。
半晌看见祝遥还一脸懵懵的表情杵在那儿,问:“不去准备下一场?”
祝遥这才“哦”一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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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姐看到祝遥懵懵的往回走,紧张起来:“怎么,被梅导骂了?”
祝遥摇头:“没。”
“那……”
“过了。”
“过了?!”毛姐和祝遥一样惊讶:“一遍过?”
祝遥点点头。
毛姐:“你可以啊祝遥,我还以为上次牛肉面那场戏,只是你走大运撞上了。”
“你真的可以啊祝遥。”
祝遥笑了一下。
又拍了几场过场戏,祝遥走到院子里抽烟。
秦恬走过来:“小遥遥。”
祝遥扭头看她:“上午不是没你戏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秦恬瞪她:“我早来了!你刚演教室听课那一场的时候我就来了!合着你压根没看见我!”
祝遥笑着道歉:“灯光太晃眼了,我是真没看到你。”
秦恬问:“烟还有么?”
祝遥抛给秦恬一支。
秦恬接过点了,和祝遥面对面站着抽一口:“我这是来学习来了,好不容易进梅导组里一趟,不能浪费。”
“你知道我接这电影多少钱?”秦恬悄悄对祝遥比划一个手势。
祝遥点点头:“我跟你差不多。”
秦恬笑:“是我接那些流量剧的三分之一你知道吗?可慕姐也劝我,在那样的组里其实学不到什么东西,长时间耗下去,越来越不行。”
“一点演技都没有的话,老了没有皮囊了怎么办?”
祝遥抽着烟笑:“想不到你长成这样,思想还挺深邃,想得还挺长远。”
秦恬虚虚踢她一脚:“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一花瓶是吧?”
傲娇的一撩长卷发:“就算是,那姐也是有内涵的花瓶。”
祝遥看着她笑。
她问祝遥:“难道你不是?你决定进梅导组的时候不是这么考虑的?”
祝遥说:“还真不是,我……没想这么多。”
“那你还接,钱又少,国内上映也是没谱的事儿。”
“我就看题材了。”
秦恬说:“老师啊?”
祝遥点点头。
秦恬对着祝遥吐出一缕烟:“你说你吧……”
“你把听课这场戏演成这样,说你对你的曲老师一点想法都没有,谁信啊?”
祝遥说:“我是真对曲老师没想法,以前。”
秦恬贼眉鼠眼的笑一下:“喔——以前啊。”
祝遥虚虚的回踢她一脚,秦恬叼着烟满院子跑,边跑边含糊不清的问:“那现在呢?”
“现在……”
祝遥老实说:“现在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怎么呢?”
祝遥抽一口烟:“你对剧本很熟嘛,你知道我演的那个角色,对老师的感情……就很复杂。哪怕前期,也是有种子埋在那里的。”
“我带着这个角色去面对曲老师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一样。”
“动心啊?”
“也不是……很难讲,就是……以前总是在仰望她,感觉隔得挺远似的,结果今天我不是去听课吗,我量了下从我座位走到讲台的距离。”
祝遥笑笑:“就十八步你知道么?”
“原来从我的位置走到她的身边,就只有这么十八步。”
秦恬不跑了,走回祝遥面前,深深吸一口烟,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祝遥。
祝遥被她看得有点怵,伸手摸摸脸:“我脸上沾烟灰了?”
“不是。”秦恬把一阵烟吐到祝遥脸上:“就趁现在,看看还全须全尾的你。”
“小遥遥,你、完、蛋、了。”
“什么跟什么?”
“世界上有种东西啊……”秦恬扶着额故作深沉:“吃人不吐骨头的你知道吗?”
“什么呀?”
秦恬抽着烟笑嘻嘻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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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没戏的时候,祝遥坐在小马扎上沉思。
毛姐连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只好走到她身边低吼一句:“吃薯片了!”
祝遥回过神来:“骗子。”
毛姐大笑:“行啊你,走神的时候都知道我让你吃薯片是不可能的。”
又在祝遥身边坐下:“想什么呢?”
祝遥说:“想戏。”
演出两场让梅导满意的戏以后,她好像隐隐约约摸到点感觉了。
祝遥虽然是科班出身,但S戏教的都是布莱希特表演体系那一套,“演员即是演员本人又是剧中角色,要高于角色驾驭角色”的表演理念,进了剧组真正用起来,还是感觉有点壁垒。
尤其祝遥以前演的一些剧,导演又要求怎么浮夸直白怎么来,简直跟祝遥以前学的东西背道而驰。
祝遥从大三大四开始在外面接戏,觉得自己这么几年,不是越演越明白了,而是越演越不明白了。
直到进了梅导的组、演了这么两场戏,祝遥开始明白一点“表演”是什么了。
但那种感觉很飘渺,像一团雾,远远看着形状很清晰,走近了想握在手里却是不可能的。
祝遥坐在小马扎上想了一会儿,才发现那种飘渺的感觉,既是她对表演的感觉,又是她对曲清澄的感觉。
化妆师在一边喊祝遥:“过来吸个油不?”
现在虽然快冬天了,外面气温很低,但摄影棚里那么多灯光架着,人也多,还是有时时补妆的必要。
祝遥:“来了。”
她在小马扎上坐久了,两条大长腿一直缩着,这会儿猛然一站起来,被坐姿挤到口袋边缘的东西就掉出来。
小小一块焦糖饼干。
毛姐眼睛特尖:“哈!我就说你偷吃焦糖饼干了吧!你还不承认!”
她弯腰就要去捡,没想到站着的祝遥比她更快,嗖一下弯腰就把饼干捡走了。
“……”毛姐很无语:“你就为了吃个零食也不至于练成无影手吧。”
“交出来。”毛姐摊开手:“为了你的身材和前途,姐就自我牺牲一下,帮你吃了。”
祝遥装作没看到,把饼干塞进口袋就往化妆师那边走。
“祝遥!”毛姐咆哮。
祝遥只好回头:“我不吃,真的。”
“那你留着干嘛?给我。”
“不。”祝遥挺犟的摇了一下头:“你就当这是我的护身符吧。”
“没了这个,我就演不好戏了。”
祝遥飞快的跑走了,剩下毛姐坐在小马扎上一脸懵:哪有拿饼干当护身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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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戏,连毛姐都没想到,祝遥过的还挺顺。
其实拍电影就是这样,有一些难度很大的关键场次,演好了,就是整部电影的点睛之笔。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偏过场的戏,相对而言,难度就没那么大。
比如祝遥之前卡了很久的吃牛肉面和听课两场戏,就属于关键场次,而今天下午的几场戏,就偏过场一些。
连现场的工作人员都看出祝遥进步很大:“祝遥还可以啊。”
“跟闵佳文对戏都没太拉垮,不容易了。我之前还以为她带资进组呢。”
毛姐耳朵尖,跟慕姐一起路过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议论的这些,又好气又好笑:“带资进组,我倒是想呢!”
慕姐说:“你还别说,梅导当时选上祝遥,我都挺惊讶的。我把秦恬当小角色塞进来都很不容易了,你们公司塞祝遥,费了不少劲吧?”
“要说费劲,最费劲的是把祝遥的照片和简历塞进筛选圈子。”毛姐说:“之后,说出来你都不信,没多久我就接到梅导助理的电话,说就定祝遥。”
慕姐不信:“你蒙我呢吧。”
“真的啊,连戏都没试。”毛姐说:“别说你不信了,连我自己都不信。”
慕姐问:“那梅导为什么选祝遥啊?”
“我后来也偷偷问过梅导助理。”毛姐说:“他说梅导是看上了祝遥那张脸。”
“梅导说,祝遥那张脸,一看就让这故事很有说服力。”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预收!千万不要忘了预收!!(咆哮ing~><
第46章
◎调戏◎
晚上放饭的时候祝遥有点怵。
难得她趁上午演听课那场戏的余韵, 下午过戏过的还挺顺,虽然下午的戏都是偏过场的戏,没什么很高难度, 但对祝遥来说, 还是很难得了。
她生怕晚上吃饭的一个打断,让她的状态也断了, 三口两口扒完了毛姐给她点的沙拉, 就走到镜头前待命,来回来去的兜着圈子, 喃喃复习着晚上几场戏的台词。
闵佳文吃了饭,喝了奶, 又补了妆,才慢悠悠走过来,看着祝遥觉得有点好笑,安慰她:“别这么紧张,你今天演的不错的。”
祝遥倒没觉得自己好到闵佳文也要夸她的地步, 客气道:“谢谢闵老师。”
闵佳文挑挑眉毛。
祝遥心细,显然注意到了闵佳文的这个微表情,想问又不敢问, 露出微微惊恐的表情。
闵佳文心想我有那么可怕么?她又想起电影刚开拍的时候,助理给她看过为数不多的宣传新闻, 祝遥的粉丝在下面叫:“啊啊啊奶凶遥宝冲啊!”
现在闵佳文看着祝遥的这张脸, 五官和脸型都是清冷, 一脸隐忍的疑惑又显得很呆萌, 觉得“奶凶”这个形容真的很适合祝遥。
她不禁笑道:“你没做错什么, 也没说错什么, 我挑眉只是因为, 我发现你叫我闵老师的音调,跟你叫曲老师的音调,真挺不一样的。”
祝遥还在想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时候,梅导走过来,晚上的戏就开拍了。
这场戏拍完,秦恬溜过来。
祝遥问:“你怎么还没撤?晚上没你的戏了吧?”
秦恬说:“都跟你说了我是来剧组学习的,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啊!”
她神神秘秘凑近祝遥的耳朵:“你是怎么做到的?”
祝遥以为她问演戏进步的事:“就是演完听课那一场以后,我好像有点摸到……”
“哎呀不是!我不是问演戏!”秦恬说:“我是问对闵佳文,你是怎么做到的?”
祝遥懵了:“我对闵佳文做什么了?”
“难道你什么都没做?”秦恬一脸不信:“那她为什么经常对你笑?”
“闵皇脾气暴难相处,那在圈里不是出了名的么?拍了这么段时间,我们几个年轻女演员,都被她骂过的。”
“我观察了,她除了对梅导笑过,就对你一个人笑过!凭什么啊?为什么啊?”
祝遥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也怕她啊,平时话都不敢跟她说的。”
“真的?”
“骗你干嘛。”
“那你用你的曲老师发誓你没骗我。”
“……没必要吧。”
“你看你不敢吧!”
“不是不敢,是没必要,你看我像会骗人的样子么?”
秦恬看看祝遥一双单纯小鹿般的眸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谁顶得住啊?
她说:“好吧信你了,估计你就是占你这张脸的便宜。”
“啊?”
“可能年上姐姐们就吃你这一挂!”
那时祝遥心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那曲清澄……吃我这一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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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戏又拍了两场,祝遥确认自己的状态没有因吃晚饭而被打断,这才松了口气。
没她戏份的时候,她坐在小马扎上看闵佳文的演技,手插在校服裤子口袋里,摸着那块小小焦糖饼干。
这一场是闵佳文的独角戏。拍戏现场的场次安排,时间线都是打乱的,这一场是祝遥演的女生已经成年,因为辍学打工的事跟老师大吵一架,在一个雨夜离开了老师的家。
闵佳文的这一场,就是老师端着一杯热茶,一直端到凉了、杯口的热气都氤氲不见了,也没想起喝一口,就那样怔怔望着窗外的雨。
今天天气倒配合,上午下了雨,下午停了还出了太阳,晚上又绵绵的下起来。
祝遥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手指在口底里小饼干的包装表面来回摩挲着。
她能看出她的演技,还远没到闵佳文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是,她已做到了她现阶段能做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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