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进组的时候,天天被导演指着鼻子骂,骂哭了好几次。只不过那时候,网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嘛,又想把我塑造成天才少女,没报道罢了。”
“闵老师你不是为了安慰我吧?”
“我有那么好心?”
祝遥一噎。
闵佳文说:“出去抽支烟,别一直闷在片场里,越闷越钻牛角尖,越钻牛角尖越不行。”
祝遥又说:“谢谢闵老师。”
闵佳文挑挑眉:“你要是最后演好了这部电影,是谢谢闵老师多一点,还是谢谢曲老师多一点?”
祝遥:“……”
闵佳文大笑着走了。
秦恬跟慕姐在一边对剧本呢,这时隔着一堆人喊了一声:“祝遥。”
祝遥看过去,就看到秦恬挤眉弄眼指指闵佳文,意思是“你怎么能让闵佳文笑这么开心”?
祝遥苦笑着摇摇头,推门出去了。
******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地面还潮潮的,往上泛着水气。
夜风一吹,就很凉。
祝遥没去换衣服,就一直穿着酒吧里那身赛车手似的卖酒套裙,还好毛姐准备得充分,叫人去酒店取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过来。
祝遥这会儿拢着薄薄的羽绒服,站在雨后的夜里,温度倒是正好,就是光着的小腿感受着地面的水气,觉得凉飕飕的。
她点了一支烟,望向曲清澄的窗口。
暖黄的一盏灯,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出来,祝遥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不想面对曲清澄。
甚至不想想到曲清澄。
她抽着烟在院子里兜圈,围着那个冬天没开的圆形喷泉,脚步乱七八糟透着凌乱,球鞋鞋底带起地砖上的水,发出叽叽的声音。
她想着闵佳文的话,知道闵佳文说得对。
她这样的性格,也许是不适合当演员的,总是想得太多,普普通通一场戏,她能在脑子里想无数遍,分解出五六七八步来。
说的好听叫用功,说的不好听就是钻牛角尖。
所以闵佳文才叫她出来抽烟的吧。
她又想起她唯二演好的两场戏,唯独在那两场戏里,她是没有想着那些步骤和动作的。
她满脑子都是曲清澄。
祝遥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口的灯光消失了。
曲清澄……睡了?
祝遥明明想要躲着曲清澄的,这时心里却掠过一阵失落。
“还有烟么?”一个突然响起的男声,把盯着曲清澄窗口的祝遥吓了好大一跳。
“梅梅梅导。”
“年纪轻轻的怎么经常和我一样出神呢?”梅导又问:“还有烟么?”
“我只有女士烟。”
梅导:“……你看不出来我是特意出来找你搭话么?烟只是个幌子。”
祝遥“哦哦”两声,赶紧掏出一支烟递给梅导。
梅导把烟夹在指间,也不抽,问祝遥:“这么出神,想戏呢?”
祝遥点点头。
“想明白了么?”
祝遥老实说:“没有。”
梅导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今晚先回去休息吧。”
“啊?”
“有时候得学会从戏里抽出来你知道吗?我问你,什么是戏?”
“……好故事。”
“那什么是戏里的人物?”
“集中展示戏剧矛盾……”
“好了好了。”梅导挥手打断她:“别给我背课文了,等你什么时候,分不清戏和生活,分不清戏里的人物和你自己的时候,你就能成下一个闵佳文了。”
祝遥闷闷的:“我能成下一个闵佳文?”她今晚被打击的挺惨,信心全无。
梅导罕见的笑了一下:“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下一个闵佳文的。”
“你,也许有机会,也许没有。”
“看你自己了。”
梅导把指间没抽的烟还给祝遥:“还你,别浪费。”转身钻回片场去了。
祝遥望着梅导的背影,站了挺久,发现脸上传来一阵冰凉凉的感觉,越来越密。
仰起头,才发现刚才停了一会儿的雨,这时又下起来了。
祝遥自己手里的烟抽完了,又把梅导刚还给她的一支点了,院子里的灯光实在太暗,还不如指间忽明忽灭的烟头明亮。
祝遥拖着步子向曲清澄家门口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上了一段户外的旋转楼梯,站在曲清澄家门口抽起了烟。
是为了躲雨吗?祝遥笑笑,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吧。
曲清澄的家门口,只有那么小小窄窄一截屋檐,祝遥站在下面,大半个身子还是淋在雨中。
雨打在脸上,和烟一起进入嘴中,涩涩的味道里带一点清甜。
马尾淋了雨,越来越重,在脑后耷拉下来。
祝遥想,她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想敲门的吧。
想和曲清澄,体验那剧里深吻的一段。
可手和马尾一样,淋了雨,变得极其沉重,无论怎么酝酿,也抬不起来。
她想吻曲清澄吗?她甚至不敢思考这个问题,她只能告诉自己,是电影里的人物、那个叫小枝的女孩想吻曲清澄。
曲清澄就是现实生活中小枝的老师,是闵佳文的映照。
可这样一来,祝遥就更无法敲门了,总觉得自己在利用曲清澄似的。
所以当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时,祝遥的惊吓程度,比梅导刚才突然叫她还要深十倍。
曲清澄显然也没想到有人紧贴着门口站着,吓得往后退了小半步。
饶是这样,两人的距离也极近,祝遥一回头,就能看到曲清澄眼下唯一一条细细浅浅的纹路,而曲清澄也能看到被雨淋出的水雾,凝在她的睫毛上。
“你怎么在这儿?”
“你要去哪儿?”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沉默。
又好像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似的,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就那样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曲清澄让开门口:“进来吧。”
祝遥:“我身上都是雨,把你家弄脏了。”
曲清澄只说:“进来吧。”
曲清澄家里没开灯,随着门在祝遥身后缓缓关闭,只剩外面一盏极暗的路灯,从窗口透进一点光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祝遥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感觉——也许曲清澄刚才根本就没睡,而是一直站在这里,站到影子都在木地板上印出一道浅浅的痕。
与刚才的祝遥,就隔着一道门板的厚度,长久的相对。
到现在,祝遥进门了,两人就那样站着,都不说话,一片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还有雨滴从祝遥长长的羽绒服上,一滴滴淌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终于曲清澄开口,声音如平日一般柔和:“你都淋湿了。”只是柔和里的那点颤音,跟闵佳文今晚说台词时相似,出卖着内心的秘密。
祝遥低低的应一声:“嗯。”
曲清澄说:“去擦擦吧。”
祝遥又应:“嗯。”
可两人都站着没动。
只有祝遥羽绒服上的雨滴,还在一滴滴往地板上淌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祝遥动了,被雨淋湿的袖子摩擦着,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曲清澄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我去拿毛巾……”想往里面走。
祝遥拉住她小臂:“别走。”
下一秒,她把曲清澄抵在了墙上。
双手撑着墙,双臂就在曲清澄耳边,圈出一个不大的弧,把曲清澄围在里面,打湿的羽绒服袖子,在曲清澄小巧白净的脸上,蹭出一块小小的水渍。
祝遥伸手摸了一下,一片冰凉。
到这时,曲清澄反而不躲了,闭上眼睛,任由祝遥把她的金丝边眼镜摘下来,捏在手里,手重新抵在墙上。
祝遥知道曲清澄虽然闭着眼睛,但却感觉到了祝遥的一张脸,跟她的脸越靠越近,因为她的呼吸和祝遥的一样,越来越快。
祝遥在今天以前,是不知道人的心跳可以那样快而剧烈的,扑通扑通扑通,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带起一阵心疼的感觉。
原来人在面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的时候,无论狂喜或悲伤,总是心疼的。
靠近到鼻尖几乎可以蹭到曲清澄脸的距离,祝遥暂时停了一下。
她问曲清澄:“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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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深吻◎
那是祝遥第一次闻到曲清澄身上的味道。
曲清澄从不用香水, 连手霜也是没有气味的,所以祝遥一直以为,曲清澄身上是没有任何味道的。
原来, 那只是她离得不够近而已。
当她带着剧烈的心跳、凑近到鼻尖可以蹭到曲清澄脸的距离, 一阵极其幽微的香味传来。
祝遥不知道那是曲清澄面霜的味道,还是单纯只是曲清澄的体香。
那是一种类似茶花的香气, 温暖的柔和的, 又带着一点点涩,像曲清澄眼下唯一那一道细细浅浅的纹, 藏着祝遥潮湿饱满的青春,变成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味道。
祝遥突然紧张到双唇发麻。
这会儿她臂弯里的曲清澄, 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是柔和可亲的。可祝遥想起五年前,站在讲台上的曲清澄,温和的笑容里其实有种掌握一切的自信。
她像灯塔,为祝遥晦暗不明的青春指明了全部的方向。
祝遥只是无数仰望她的学生中的一个, 默默坐在座位上,看着商晓冉和她的朋友们,带着开朗笑容把曲清澄团团围住。
那时耳朵里塞着无声耳机、总习惯用头发挡住脸的祝遥, 想过五年以后,会有今夜这样的场景吗?
她说话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发麻的双唇在微微颤抖。
她说:“曲清澄, 你再不躲的话, 我就真的要亲你了。”
曲清澄闭着双眼, 轻声说:“你以为你胆子很大么?”
祝遥一怔。
那是电影里, 闵佳文所饰那个叫绪染的老师的台词。
祝遥说:“你希望我是祝遥, 还是小枝?”
曲清澄还是闭着双眼说:“你要是再多话的话, 我就要亲你了。”
她一说话,呼吸裹挟着身上那股幽微的香味,就更加明显。
很久以后祝遥看到过一个说法,说茶花催qing,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总之,也不知是因为曲清澄身上的香味,还是因为朦胧的夜色,又或者因为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可能是这一切的一切叠加起来,也可能跟这一切都毫无关系。
祝遥低头吻了下去。
本来按剧本里的描述,小枝对绪老师的初吻是带着较劲的,与其说吻,更像是咬,笨拙的粗糙的狂野的,还没吻进去,手就慌不迭按到绪老师身上,被绪老师推开了。
然后小枝就像十八岁那年离家出走一样,一个人冲入了雨中。
祝遥本来是这样计划的,按照剧本的描述,对着曲清澄的唇咬下去。
本来曲清澄也是陪她体验剧本而已。
可一吻下去,就什么都忘了。
祝遥从没吻过人,也没被人吻过,演的角色也都挺纯情,连荧幕初吻都还在。她所有的接吻技巧,都来自看过的电影电视剧,浪漫的尴尬的,或者带点颜色的小说。
祝遥以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会和剧本里描述的一样笨拙,完全没想到会这样……顺滑。
原来接吻是不需要技巧的,全靠身体的本能。
一阵类似发烧的天旋地转的感觉中,忘了是谁先伸出舌头的。
曲清澄的唇,像果冻、布丁、棉花糖,像一切软而弹的东西,带着清新甜蜜的香气。又比这些东西更厉害的,带了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与祝遥的唇,形成磁体的南北两极。
几乎是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就再也分不开。
祝遥只想深入一点,再深入一点,她想把曲清澄的双唇吞下去,她想把曲清澄整个人吞下去。
不知淋湿的羽绒服,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也许是因为曲清澄的双臂伸进去,贴着还算干燥的赛车套裙,紧紧抱住了祝遥的身体。
祝遥本以为自己是怕把曲清澄的家居服打湿、才把羽绒服脱掉的,后来才发现不是。
她只想靠曲清澄近一点,更近一点。
最好不留一丝缝隙。
脱羽绒服的时候,手里一直捏着的曲清澄的眼镜被遗忘,手一松掉在地板上,慌乱中一移脚,啪嗒又踩断半条镜腿。
曲清澄拉着祝遥的手臂:“别管。”
当祝遥的手不受控制、拉开曲清澄家居服拉链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的。
明明只是小枝对绪老师的一个吻而已的。
后来怎么就撬开了唇齿。
后来怎么就拉开了家居服的拉链。
事情渐渐朝失控的方向滑去,像一辆脱轨的火车。
她们是小枝和绪染,还是祝遥和曲清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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