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小声道:“我现在也没开、开荤呐。”
船舱里,游逸揉搓着玄离那毛绒绒的小脑袋,气冲冲骂道:“死秃驴!脾气长得比头发还快!”
玄离甩了甩小脑袋,仰起小脸,傻乎乎地问:“爹爹你骂谁?”
游逸哼了一声,“还能是谁!你最喜欢那个!”
玄离软声道:“我最喜欢爹爹了!”
游逸怒道:“除了我!”
“噢。爹爹你说玉楼仙人呀。”玄离抓了抓小脑袋,“可他有头发呀,白色的,可好摸了。比我的头发都软,爹爹你摸过吗?”
游逸面上一红,他摸倒是摸过,可惜那时他摇得跟风中的落叶一般,十指深深嵌入玉楼发中,只为了固定自己的身形,倒没感受过那头发软不软……
“爹爹,你脸好红呀!”玄离伸手戳了戳游逸的脸,“你别光顾着笑呀。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骂仙人是秃驴呢?”
游逸一把拍开玄离的爪子,答道:“他以前秃,那脑袋蹭光瓦亮的,贼拉秃!”
第33章 北宗 山祭
为了赶赴这次祭典,秦南特地用灵符改造了渡船,使船速飞速提升,原本最快都要七日才能到达乐游山麓的渡船,不过三日便到了。
秦南跳下渡船,亲自指挥弟子们搬运礼物。
游逸看着这一箱又一箱的宝物,不得不感叹,秦师兄对楚师兄真是大方,这一船礼物,怕是南宗半数家财了。
所有礼物都运下来后,秦南嘱咐季临带着师弟们抬上礼物,先行上山。
他们来得早,山道上还没有其他宾客。
游逸看着这直通寒山宗的一万八千步台阶,叹了口气。
秦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几百年没回来了吧。”
游逸点了点头,取出玉楼给他的银纸面具,覆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师兄,走吧。”
秦南点了点头,师兄弟两人,并肩踏上了这山道。
谢春生牵着玄离,跟在他们身后。
没走多远,玄离就累了,问道:“为什么不飞上去呀?我走不动了。”
谢春生把玄离抱起来,解释道:“凡传承千年以上的宗门,必有上古禁制。乐游山寒山宗也不例外,宗门上空是不能使用灵力飞行的,只能一步步走上去。”
“那我可以变成龙飞呀!”玄离挥动小手,“我是天生就能飞的,和凤凰一样!”
游逸回头撇他一眼,怕玄离一时脑抽化出原型,当即警告道:“外人面前不许现原型!”
“我知道!”玄离对游逸的不信任表示不满,仰起小脸轻哼了一声。
……
四人快步走了小半天,临近傍晚,才抵达寒山宗位于半山腰的山门。巨大两扇玄石山门依地势而建,陡然拔起,与山石白雪交相辉映,显得古朴大气。
由于秦南人未至,礼先到,而且礼物排场极大,吸引了十来个寒山北宗的弟子来瞧。虽然人不算多,但对于弟子零落的北宗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场面了。
游逸到时便瞧见这十来个弟子围在山门处,看着秦南送来的礼物,议论纷纷。见他们上得山,顿时收了声音,冷淡地看着他们。
“凌童见过几位仙长,敢问仙长门派,弟子好禀报师尊,并安排住宿。”穿着狐裘的青年剑修迎上前来。青年模样清秀,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待客之道可谓滴水不漏。
但秦南的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他的礼物先至,这迎客的弟子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明知故问,那他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寒山南宗来拜谒寒山宗,这名头确实不好听,若要打比方,就好像人间同人私奔的闺女再度回娘家一样,不管私嫁的人后来多么的飞黄腾达,于娘家和这闺女来说,都是一桩耻辱。
这青年剑修这么问,分明是想要折辱秦南。
秦南看了眼季临,季临脸色也是十分难看,看来已经在这青年嘴下吃过亏了。
“仙长,怎么了?”凌童一脸笑意地看着秦南。
秦南收回视线,正欲答话……
游逸眯了眯眼睛,看向青年的眼神露出点冷意来。他拉住自家师兄,淡道:“楚南扶隅岛秦南来谒,劳道童前面领路。”
凌童脸上笑意一僵。他资历虽轻,修为虽差,但也比山中还没拜师的道童们高了好几个辈分。游逸这一句话,不仅化解了秦南的尴尬,还降了降凌童的身份,可谓一箭双雕。
“这位仙长误会了,我乃宗主门下关门弟子,并非道童。”凌童虽有惊讶,但反应挺快,迅速冷静了下来,并平静的解释,仿佛没听懂游逸话中的嘲讽之意。
“啧,那真是对不住,见面不报师门,我当你师尊上不得台面呢。”游逸笑了笑,语气十分轻蔑。
“你竟敢辱我师尊!”提到楚含风,凌童有些沉不住气,当即敛了笑意,怒目而视。
“是我辱你师尊还是你在辱你师尊?”游逸被玉楼抛下,憋了一肚子的气,这番正好一气发泄,“你既是楚宗主门下弟子,为何不自报家门?”
“我……”凌童语塞。他若自报师门,那就得称秦南为师叔,他不愿。
游逸接着道:“你既是楚宗主门下弟子,见了师门师叔,为何不拜!难道楚含风只教了你待客之道,却没教你师门之礼吗?”
“别……”秦南见游逸夹枪带棒,句句都带楚含风,到底有些不忍。
凌童被游逸逼问,终是辩无可辩。他捏了捏拳头,索性撕破脸,指着秦南骂道:“寒山宗的叛徒,我为何要拜,他配吗?”
“欺人太甚!”季临见师尊被小辈当面辱骂,终是没忍下这口气,拔剑相向。其他南宗弟子也都跟着大师兄亮出了武器。
“这是我寒山宗的地盘!”凌童瞧着季临,冷冷一喝。
他身后的十几个弟子都提着剑上前一步。
一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仿佛只消一句话的功夫,就能打个不可开交。
秦南看着凌童,咬咬牙,对季临道:“把剑收起来。”
季临不愿:“师尊,是他们北宗欺人!当时咱们向他们求援,也是如今这幅嘴脸,真不知你为何还要赶着来参加这山祭。你要喜欢,咱们在扶隅岛,一年整一次!可比他们风光。”
“你们不过欺世盗名之辈!靠着我寒山宗的名头开宗立派,如今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我呸!”凌童愤然以对。
季临冷笑道:“若非我们南宗声名在外,谁知这世上还有个寒山剑宗!”
“住嘴!”秦南低喝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他是主,我们是客!不得放肆!”
游逸闻言垂了垂眼,心里有些难过。这里曾经也是他们的宗门,他们的家啊。
季临握剑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逐渐泛白。与秦南对峙好一会儿,他委屈地才把剑收了回去。
凌童见秦南退步,不知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冷声道:“看来秦宗主也晓得自己是什么东西!”
游逸眉头一蹙,正想驳斥他。
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自山门后传来,“凌童!”
凌童表情一变,回身瞧见山道上的白衣剑修,当即往地上一跪,“弟子拜见师尊!”
其他北宗弟子也纷纷向那人行礼,“弟子见过宗主!”
楚含风来了。
游逸瞧见他,悄悄躲到了秦南身后。
“你在这,干什么?”楚含风越过一众弟子,走到凌童身旁,沉声问道。
“弟子听闻有客到了,特地来迎。不曾想……”凌童本想向楚含风诉苦。
谁知楚含风冷声问道:“今日,该你、迎客?”
凌童一愣,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楚含风看向山门处的十数弟子,一弟子颤巍巍地举了举手,“宗主,今日本该弟子迎客。”
“玩忽、职守,自去领罚!”楚含风一句话
就定了那弟子得罪,末了有看向其他剑修,“你们、无事吗?”
那十几个弟子见楚含风点名他们,俱是一颤,纷纷作鸟兽散。
楚含风喝退其余弟子,方才再次看向凌童,“你……”
不等楚含风说话,凌童便跪在了雪地上,“师尊,弟子知错!只是听闻扶隅岛携重金前来辱我北宗,所以才……”
“退下。”楚含风一声令下,打断凌童的话。凌童一愣,不想一向偏心自己的师尊也会有冷待他的一天,当即有些委屈,红着眼睛跑开了。
凌童走远,秦南看向楚含风,浑身一僵,木讷地解释道:“我是真心想送楚师……楚宗主一些薄礼,并无欺辱之意。”
楚含风这才将视线落到秦南身上。
仍是那清秀的少年模样,但风霜催逼,多年沉浸俗务,使他身上的锐气消减不少。
“师弟……”楚含风顿了顿,突觉舌头打结,便把原本想说的话,统统咽下,只道:“我知道。随我、进、进山吧。”
秦南点了点头,正准备进去。
季临却嘲道:“堂堂三千年宗门,竟也如此小气,连点薄礼也收得这么惶恐。真是,自己自甘没落也就罢了,却见不得别人好。我看某些人就是眼红。”
秦南回身,脸上现了怒意。
“行了。”游逸忙勾住季临的肩膀,顺带捂住他的嘴,“你再这么阴阳怪气损你师伯,你师尊要打人了。”
季临冷冷一哼。他是秦南大弟子,入门早,是当年寒山宗分裂的见证者之一。对当年楚含风固步自封,不肯带领宗门入世的做法,颇有微词。
楚含风算是看着季临长大的,知他自幼便不亲近自己这个师伯,面对他的讽刺,也没多说。
倒是他旁边戴面具的修士……
感觉,认识。
“这位、仙友是?”楚含风把视线投向游逸。
游逸当即一僵,扯开嘴角,露出个苦笑,“我……”
“我的道侣,阿懒。”一黑衣白发的俊美道长从山道缓步行来,一开口就定下了游逸的游逸的身份。
游逸看向玉楼,眼睛一亮,下意识勾起嘴角。
“玉楼仙人、的道、道侣?”楚含风有些震惊,毕竟几百年来从未听说这位仙人有什么所谓的道侣。
“有什么问题吗?”玉楼上前牵住游逸的手,一脸坦然。
楚含风摇了摇头,让出半个身子,“请。”
楚含风目送游逸随玉楼仙人进山,秦南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声道:“师兄……我们也走吧。”
“好。”楚含风看着秦南,笑着点点头。他们正准备进山,山道上却突然蹿出个人影来,扑腾跪下了。
“仙人……你等等我……走这么急干什么……哎哟!”林尽为了追赶玉楼,爬山爬得腿软,好容易赶到山门,谁知脚一软,双膝沉地,跪下了。
他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秦南和楚含风,抱了抱拳,笑道:“楚宗主,秦宗主,有礼了,有礼了。”
秦南和楚含风面露尴尬,异口同声道:“林宗主,要不你先起来?”
一阵大笑从山门内传来,谢春生道:“林尽,你这礼行得也太大了,瞧把两位宗主吓得,你让他们怎么给你回礼。”
后面,林愧生赶到,忙把自家爹爹扶了起来。其他槐南宗弟子则一脸肃穆,全当没瞧见自家宗主出丑。
第34章 北宗 山祭
进入山门后,路过一道狭长的一线天,寒山宗霍然出现在眼前。
八把巨大的石剑悬在太极广场上方,剑气横溢。据传,这石剑乃寒山宗六位开宗剑圣的佩剑所化,距今已有两千多年。
游逸看着这熟悉的巨剑,心中百感交集 ,脚步为之一顿。
玉楼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游逸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他们跟着领路的弟子,绕过太极广场,才抵达寒山宗安排给宾客的客房。由于两人的关系,客房紧张地寒山宗贴心地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
一进房间,关上门,游逸就挣脱玉楼牵着自己的手,反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人压在了门上。
玉楼呼吸微微一凝,静静地看着游逸。
游逸也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怎么先走了?还在生气?”
玉楼微微抿唇,柔声道:“没有生气。”
游逸瞧着玉楼的表情,眯了眯眼睛,“还敢骗我?”
玉楼摇了摇头,看着游逸的眼睛,解释道:“真的。这段时间有意避开你,是在思考,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我不想总是做那个被你丢下的人。偶尔,我也想让你体会一下,被人丢下是什么感觉。”
游逸一怔,扣着玉楼肩膀的手一松,玉楼倾身将游逸揽进怀里。
玉楼的唇贴着他的耳畔,他说:“阿懒,我希望你的心里,除了天下与苍生,还能有我;我希望当你不顾一切,献出生命的时候,能想一想,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
壮士断腕,了无牵挂。玉楼想成为游逸的牵挂,不愿意他再当那一去不返的壮士。
这种爱很狭隘,狭隘到百年前的的玉楼都不敢同游逸说,甚至想一想都觉得是折辱了自己和所爱之人。
可是,三百年后的今天,经历过无数次失而复得的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游逸,我爱你。天下苍生向我要你时,我很不愿意。”
游逸愣住了,这是玉楼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告诉她,他的想法,他的期盼。
在过往的悠悠岁月中,玉楼的感情是含蓄的,是隐忍的,对待他更是无限的包容和支持,甚至没有任何索求。他原以为是玉楼心中佛性未灭,无欲无求。
23/70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