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来,不过是他明白他的道,晓得他最终会做出的选择,所以从不曾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来扰乱他的决定。
清淡的松香萦绕在鼻尖,玉楼的白发垂落在游逸的手背上,游逸反手轻轻捏住一把发丝,心道:“真软啊。”
只可惜为他还俗蓄发的人,终是为他白了头。
游逸从不欠天下苍生什么,他曾独自守住了黑暗的关口,也曾为枉死的亡魂讨公道,他虽堕入魔道,可心中道义犹存。
可他却独独欠了玉楼一份深情,数百年的等待以及一条命。
……
“小仙童,你确定房间是这样安排
的吗?”林愧生礼貌地问领路的童子。
童子点了点头,以为是他们嫌院子小,于是奶声奶气地解释说:“请仙长海涵,本次山祭应邀的门派大大小小有近百个,山门院落有限,都是一宗一院,槐南宗来得早,这已经是条件最好的院落了。”
林愧生见自己被误解,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道童向林愧生拱了拱手,“多想仙长理解。”说完,他怕有其他麻烦,一溜烟跑了。
“我是想替我爹爹问一句,他为什么会分到咱们院来?”林愧生看着跑远的道童,指着一红衣人,茫然地补出下句,末了他又给自己一大嘴巴子,“叫你大喘气!”
他垂了垂脑袋,颓丧地跨进院子。他爹正和玉楼仙人的道侣的朋友站在主卧门口,冷眼相对,明争暗斗。
林愧生上前,把仙童的话一字不漏转告给林尽。林尽低声骂道:“叫你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你问的是什么东西!”
林愧生翻了个白眼,嘲道:“那您自己去问呀?”
林尽低声骂道:“你是不知道这人有多不要脸,我要是走开,他马上就能住进这屋。你们一个也拦不住!”
“有这么夸张吗?”林愧生不认识谢春生,也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觉得林尽的做法小气了些,便劝道:“要不算了,一间屋子罢了。”
“你懂什么?”林尽瞪了儿子一眼,他堂堂一宗之主,能让一个邪修在屋子上压自己一头吗?绝无可能!
“去去去,自己找屋子去,我今天非要住这屋!”林尽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撵走。
谢春生冷笑了一声,“怎么,不叫儿子帮着抢了。”
“对付你这种邪修,用得着么!”林尽压低了声音,冷笑道:“刚才人道童可说了,一宗一院,这院子是分给我槐南宗的,这主卧,理应我这个宗主来住才合规矩。”
谢春生靠着门,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笑道:“我管你什么规矩,反正他是把我安排到这院子里了,我这身娇体软的,就要住最好的屋子。”
“你身娇……呸呸,污言秽语!”林尽拍了拍自己的嘴,暗骂自己竟然跟着谢春生的思路走了,太不像话。
谢春生见不得他那虚伪样儿,当即冷哼一声,把门一推,脚一抬,准备往里面跨。
林尽手疾眼快,抓住了谢春生的手臂……不,衣袖,狠狠一扯。
谢春生本就松垮的红袍滑落一半,露出半片香肩,和光洁白皙的背。
林尽一愣,忙松了手,把视线转到别处。
“哟?我说林宗主今儿怎么就因为一个屋子跟我过不去。原来这心里啊,别有怀抱。”谢春生也不去理会自己的衣裳,就这样走到林尽跟前,戳了戳他的心窝,又勾起他的下巴,媚声道:“怎么,想和我,住一间?”
林尽看着谢春生,愣住了。若说谢春生好看,那时绝对比不上玉楼仙人的,但他身上有
一种男人少有的风情,如女人一般媚,却比女人多了几分硬朗和随性。林尽这一生,生在宗门,长在宗门,从未领教过这种毫不含蓄的风情,故而一时没能挪开眼睛。
谢春生见林尽的模样,冷笑,转身进了屋子,“嘭”一声关上了门,“屋子我的,你滚吧。”
林尽这才回过神来,暗骂道:“卑劣!”
……
秦南跟着楚含风走了许久,看着他一路把游逸、林尽等人交给领路的道童,却未给指派道童。浩浩荡荡一行人,现在只剩下他俩。
“我……还没到吗?”秦南犹豫了一下,问道。
楚含风脚步一顿,回头看着秦南,磕磕磕绊绊说道:“我、我亲、亲自带、你去。”
“噢,行。”秦南把视线撇向别处,看着太极广场上高悬的六把巨剑,低声道:“多谢,师兄。”
“嗯。”楚含风应了生,然后领着秦南继续往前。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不问一别经年,过得如何,不问如今再见,日后如何。两人像从未分开过一般,安静且默契地走在山道之上。
天渐渐黑净,山上气温骤降,纷纷扬扬的雪花砸向大地。
有雪落到秦南的脸上,微冷。是在扶隅岛那四季如春的小岛,如何也感受不到的熟悉的冷。
楚含风顿住,一抬手,盖在了秦南头顶。
秦南看着他,一笑,“师兄竟然还记得。”
楚含风没有说话,却也笑了。不仅记得,而且记得深刻。
秦南不喜撑伞遮雪,楚含风自小便为他用手和宽大的衣袖遮住头顶。
“走吧,就在前、前面。”
秦南点了点头。两人加快脚步。
在路上,秦南就觉得山道熟悉,到了之后才恍悟,楚含风带他来的是他当年住的院子。
秦南看着这整洁得仿佛他从未离开过的院落,愣住了,“师兄,这……”
“这百年、我我、没让人,动它。只有我、偶尔来,替你打扫。你你你,呼,你看看住得、习惯吗?”楚含风面对秦南,结巴陡然加重。
“好。”秦南跨进院子,走到自己房门前。
临推门前,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却发现楚含风还没走。他就站在那里,如松柏一般,挡住了身后,漫天飞扬的雪花。
秦南心底一酸,当年他率领弟子离开寒山宗,楚含风也是这般看他。
他在山门外,楚含风在山门内。
而后便是一百多年不见……
他暗叹了一声,收了收情绪,冲楚含风挥了挥手,“师兄,你回吧。”
楚含风点了点,转身进了隔壁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抱歉orz.
这一段都是感情戏,节奏慢了点,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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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山祭 祸端
几天之后,其他宗门的人也陆续到来。冷清多年的乐游山,突然热闹了起来。
由于寒山宗弟子只剩一百多人,加上未曾拜师的道童也不过两百人,举行如此隆重的山祭,人手有些紧张。秦南主动叫季临带着南宗的弟子去帮忙。
季临对北宗素有嫌怨,连带着对秦南的安排也不大满意。但师尊之令不得不从,他不情不愿地去了。
才干了半天,季临就气呼呼地回了院子。
正巧玉楼被楚含风请去议事,游逸百无聊赖,准备带玄离去山上玩儿。半道路过南宗的院子,撞见了气冲冲的季临,便多嘴问了一句,“哟,年轻人,怎么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季临委屈地解释:“师叔,你不知道,气死我了!我们南宗的弟子好心去帮北宗那些人干活儿,他们不识好、冷嘲热讽也就罢了,竟然还让我们去做脏活累活!我正想找师尊评理呢!”
玄离从游逸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奶声道:“好过分!”在船上的那些日子,季临给了他好多糖,他现在可喜欢这个小师兄了。
季临得到了宽慰,笑着对玄离道:“龙宝真乖。”末了又对游逸道:“师叔你看,小孩儿都觉得过分了。”
游逸听见“龙宝”这个称呼,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见季临和玄离要翻脸,游逸忙敛了笑,对季临道:“这事儿找你师尊没用,他刚被楚含风请去大殿议事,估计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这样,我跟你去看看,帮咱们南宗找找场子。”
“这……就不麻烦师叔了吧。”季临有些怀疑,毕竟游逸一是没有灵力,二是身份特殊,在这道门没名没分的,怎么给他们找场子?
“客气了师侄。反正我现在无聊,一点也不嫌麻烦。走吧。”说着,就勾着季临的肩膀,往前走。
季临见游逸误解他的意思,也不好再拒绝,于是硬着头皮带游逸去了寒山宗后院厨房。
南宗的弟子们正在厨房里忙上忙下,苦哈哈地利用法术清洗餐盘和酒具。
虽然修士要辟谷,不能常食人间烟火,但这种大型祭典,主人家还是要准备些灵果佳肴和美酒佳酿以筹宾客。北宗的弟子见南宗的人自请帮忙,便把这十来个弟子都安排进了厨房,让他们洗盘子。还派了两个弟子来监督他们。
南宗弟子见季临回来,都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师兄,怎么样,师尊怎么说?”
那俩北宗弟子在后面,面面相觑。
季临看着满含希冀的师弟们,摇了摇头,“没找到师尊。”
“唉……”南宗的弟子们丧气地垂下头。
闻言,那俩北宗弟子没好气地说:“呵,我还以为能请什么大能呢。我就说吧,你们师尊根本不想管你们。要真心疼你们,就不会让你们来帮我们干活了。我看他是见咱们宗主突破圣境,后悔了,巴巴地想回来呢。”
“你敢辱我师尊!”季临闻言大怒,握紧了手中的剑。
北宗弟子退后一步,瑟缩道:“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在北宗。”
话语才落,那两个弟子神情一变,突然抬手给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并歉疚地说:“是我出言不逊,请师兄们见谅。这些盘子我们来洗,师兄们请回吧。”
南宗弟子都以为是季临吓到了那弟子,纷纷笑了起来。
季临却觉出不对,转身看向游逸。
游逸抱着玄离,带着银质面具,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季临挪到游逸身边,小声道:“师叔,分魂术?”
游逸点了点头。
自他晓得游逸的身份后,便一直好奇,为何游逸的分魂术能令人道门中人讳莫如深,如今一见,明白了。这么多修士在场,游逸毫无修为,愣是毫无痕迹就控制了那两个弟子。
若这邪术用在了自己身上,并叫自己做些出格的事情……
季临打了个寒战。
“叫小师侄们回去歇着吧。”游逸笑了笑,抱着玄离走了。
“师叔慢走。”季临向游逸挥了挥手。
等师弟们都散去,季临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后院。
那俩弟子忙前忙后,麻溜地洗着盘子。仿佛这事儿就该他们干一样,半点也瞧不出来他们被人控制了。
季临在后院站了许久,那俩弟子刷完了盘子,突然一滞,但片刻又清醒了过来。
一人道:“诶?南宗那些人这么快就把盘子刷完了?”
另一人接道:“看不出来,他们还挺勤快的嘛。走,咱们也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这手酸得很。”
一人笑道:“练剑练的吧。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没日没夜瞎练,剑境是需要领悟的。”
“可能是吧……”
那俩寒山北宗的弟子走远了。季临听着他们的对话,顿觉毛骨悚然……
分魂术,果然名不虚传。
……
游逸从后院离开,绕到了太极广场。
“爹爹,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玄离抱着他的脖子,问道。
“等玉楼。你自己找地方玩会儿吧。”游逸把玄离放下,自己在广场旁,寻了一处临悬崖的亭子坐下。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广场后的大殿和山腰处的山门。
大殿殿门紧闭,想来事情还没说完。山门处,北宗弟子和各宗门宾客熙攘往来,颇为热闹。
游逸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道袍,看着修士拾级而上,不由想起了当年仍在乐游山的日子,那时师尊和所有师兄都在,寒山宗还没有没落至此,山上还很热闹,虽然终年积雪,却不会让人觉得寒冷。许多的少年剑修在山上修行练剑,不时还能听见少年们弹剑而歌。
可惜一别经年,物是人非,再看这寒山宗,游逸只觉得寂寥了。
他一时有些失神,不觉时光流逝。
“你在这里、干什么?”
游逸尚处在回忆之中,回头瞧见一张板正的脸,惊得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楚师兄!”
话音才落,游逸就愣住了。
楚含风道:“你叫我、什么?”
第36章 山祭 祸端
游逸看着一脸惊疑的楚含风,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师兄,怎么了?”秦南走上前来,见游逸也在,有些惊讶。
楚含风皱着眉,对秦南道:“他叫我、师兄。”
秦南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阿懒修为虽浅,但是玉楼仙人的道侣,辈分高,见我也叫师兄,并没有不尊重师兄的意思,师兄莫怪。”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楚含风见秦南误解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释。
秦南点了点头,对他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好。”说完,又转向游逸,“阿懒,叫楚宗主。”
游逸会意,秦南这是在帮他掩饰呢。他抱拳,对楚含风说道:“楚宗主。”
楚含风疑虑未消,总觉得面前的人像是故人,他沉声问道:“面具,不能摘?”
游逸面对楚含风秒怂,撒谎都不自在,忙点了点头,说:“貌丑,羞于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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