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掉墨镜,将口罩拉到下巴,露出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小哥,行个方便呗,我朋友的电话打不通,他一个人住的,担心他自己在家里出什么意外,万一真有个好歹,你们小区楼价就要跌了。”
夜晚的视觉不好,路边的灯光不太明亮。
保安大哥凑近一点才看清他的模样,下巴瞬间惊掉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再看看自己手机里正播放的电影,不敢置信,这个人仿佛就是从他手机里跳出来似的。
保安大哥拍了拍自己的脸,大声说:“我的妈呀,你真的是程澍?!”
程澍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低调,大哥,我能进吗?”
“能……能能能,当然能的。”保安大哥说话都不利索了:“原来姜先生是你的朋友啊,真厉害,麻烦你登记一下,不写,不写全名也行,等等,等我一会儿,嘿嘿嘿,顺便给我签个名行吗?我女儿也要,话说你身体没事吧?”
程澍跟他寒暄了两句,爽快地给保安大哥签了两张漂亮的大名。
他觉得有必要跟保安大哥打好关系,说不定下次还有机会过来,出入能方便些。
就这样,程澍靠刷脸成功进入小区,在保安大哥热情服务下成功到达姜有年家门口。
他站在门前,距离门铃只有一厘米的手指要按不按。
姜有年睡了吗?会不会打扰到他?现在才七点不到,不会这么早休息吧,不过他受伤了,应该会早睡,但是他怎么处理伤口?
他身上的伤是程澍造成的,即使对方不一定是个正常人,却无论如何想弥补一下,否则心里不安生。
指尖最终落下。
叮咚——
在程澍第五次按下门铃,门开了。
穿着睡衣的姜有年站在玄关里,他身上还搭着一条深灰色薄毯。
原本就没什么肉的身体看起来又消瘦了些,脸上没什么血色。
他的脸部和手腕的皮肤已经痊愈了,回到那位肤如凝脂的美人先生。
他的长发没有束起,任由秀发垂落在肩膀上,因为刚起床而显得有些凌乱。
程澍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打招呼,他端起精美的水果篮:“嗨,我来探病,不知道送什么,就买了些水果,好像打扰你休息了……”
姜有年笑着退开身:“不打扰,让你破费了,进来坐吧。”
屋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姜有年把客厅全部灯打开,屋里装修是冷色调简约风,一尘不染,有一个种满花草的露台,一看就是很会享受生活的样子。
其实那些花草多半不是经过姜有年的手,是婉玉那丫头养的。
她一介小花妖最喜欢也最会种花,刚才她给姜有年煮粥的花就是从露台里摘来的。
程澍把水果篮放在茶几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些。”
那可真是随便,整套价钱都上万了,还嫌弃小包买的不够上档次。
小包恨不得再去搬个香瓜和榴莲给他。
姜有年招呼程澍坐下:“要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白开水就行了,谢谢。”
程澍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别扭,他坐如针毡,手不知道如何放,三秒两回头看正给他倒水的男人。
姜有年背对着他在接水。
在机器放水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的双手背到脑袋后面,用绑在手腕的发带将长发随意束了起来,耳侧有几缕碎发被忽视了,就这么耷拉着。
那样的画面勾得人心痒痒。
程澍忽然感觉自己有强迫症,想要去帮他把那几缕头发束整齐,可是散落下来又别有一番风情。
都是很好看的。
他还发现,绑头发的那条发带,正是他送给姜有年的那一条。
如预期里的好看。
不,好像比预期的还要好看很多。
姜有年的头发扎起来后,露出后颈的肌肤,那一片皮肤并没有伤口,白皙细嫩。
幸好他还是那副俊俏模样。
桌上热茶蒸汽寥寥,两人相对而坐,一时安静,露台外传来虫鸣,夜风带着各种花香飘进室内。
程澍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第一次跟妖精打交道,没什么经验。
不知道什么时候,婉玉出现在客厅角落,她是隐身了的,程澍看不见她。
婉玉咬着手指头:“尴尬死了,大人,你赶紧说点儿什么呀。”
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跺了跺脚又催促:“肉都送上门了,你就不吸两口?”
姜有年忽略她的话,完全当她是空气。
最终婉玉放弃了:“大人你杀妖怪厉害,追求人是真的不行,罢了罢了,我替你着急什么呀,我不着急。”
婉玉天生性格欢脱,耐不住沉寂的气氛,她仗着程澍看不到自己,走到茶几旁蹲下,手穿过水果篮的包装盒,从里面摸出个看起来很贵但不知道什么水果,乐呵呵地咬了一口。
“嗯……好吃,程情郎真舍得花钱。”婉玉嘴里含着苹果,模糊地说了一句:“这文心数偶涌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门亲事我允了。
婉玉吧唧嘴,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她循着目光看向程澍,而对方的眼神很奇怪。
他面无表情,好像也看着自己。
婉玉慎重地将嘴里的果肉咽下,拿起桌上她刚擦过地板的抹布,淑女地擦了擦嘴角,问道:“你能看见我啊……那什么……那么……”
她一手还抓着咬了几口的苹果,一手拿着抹布往肩头后边一甩,小家碧玉似的福了福身:“我先行告退,打扰了。”
程澍回头问姜有年:“你的……是我打扰了?”
第31章 久远
姜有年揉了揉眼角,眯起眼睛还是看不太清楚对面的人,他拿起茶几上的金丝框眼镜戴上。
这是程澍第一次见他戴眼镜,可能度数不高,之前一直没见他戴。
姜有年的整体气质本来就文雅,戴上眼镜跟显得他是个文人墨客,嘴里随时能蹦出一句诗词一般。
今晚的乌云尤其厚重,抬头望不到星月,天气已经有了入冬的趋势。
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儿晚,天气还不算太冷。
夜晚冷风通过半开的窗户吹进室内,带着庭院的花草香吹进来,茶几上的绿萝叶子晃了晃,时间一久,让人感觉到冷意。
姜有年特别讨厌冬天,冷得他不想动。
他似乎被外面的风吹得冷了,拢了拢身上的毛毯。
起身去关了阳台的落地窗,将冷风隔绝在外面,感觉到室内暖和了些。
可暖气暖不热屋里的气氛。
客厅里,两张单人沙发分别坐着程澍和姜有年。
两人之间的氛围达到冰点,仿佛身处西伯利亚。
婉玉则站在旁边,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
她刚刚给姜有年打扫卧室弄脏了衣服,现在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衣服。
她的衣服全是古装款式的,放到现在让人看了就会很奇怪。
反正她日常几乎都是隐身状态,没有人能看得见她,装扮方面全按自己喜欢的来。
婉玉夹在两人之间尴尬得不知道做什么好,于是咬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尤其响亮。
她又看了两人的眼色,停止咀嚼的动作,一口苹果含在嘴里不敢咬,大气也不敢出。
程澍坐姿端正,其实早就想告辞了,但是脚步就是提不起来。
深夜、家里、一名打扮奇怪的女人,让人不禁想到了……制服诱惑。
在场谁都没有先说话,倒是婉玉受不住这气氛,继续将苹果咬得咔嚓响,吮吸的声音故意放大。
好像有乱人神魄的功效,扰乱在场人的心绪。
婉玉抬手向程澍摆了摆:“你好,我叫婉玉,全名叫爱新觉罗・婉玉,叫我婉玉就行,名字是不是很洋气?
我自己选的,我是一只八百年的小花妖,八百年前受过大人的救命之恩,于是就留在大人身边当个丫鬟,以后请多多指教呀。”
程澍:“……”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不,她确实不是人。
这些天遇到的事情信息量过于巨大,婉玉每一句话犹如千斤锤敲打这程澍的世界观,直至他已经出现裂痕的世界观立刻崩塌。
总而言之这位姑奶奶不是人,她跟姜有年也不是那种关系,而是主仆关系。
还有一点,既然婉玉在八百年前受过姜有年的帮助,那么他的年份肯定要比婉玉大。
这真是个活的祖宗啊!
身为这室内唯一的人类,现在走还来得及吗?能活着出去吗?
程澍挠了挠脑袋,脑袋里面直发疼。
他别扭地躲开大家的眼神,“那什么……很晚了,我就不多打扰,你好好休息,先告辞了。”
他起身转身就要走。
婉玉突然倾身向前挡住他的去路:“先别走哇,情郎哥哥你多坐一会儿呗,我也是你的粉丝,可以送我一张签名吗?嗯?好不好嘛,我想拿去炫耀。”
婉玉边说边凑近程澍。
程澍被他逼得往后退。
这时婉玉的后颈一紧。
是姜有年过来将她拎起来,不轻不重地拖到一边:“整个厨房被你糟蹋了,赶紧去打扫干净。”
程澍悄然松了一口气,突然有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虽然没来得及看那只手的主人,但是从手腕上戴着玉珠红绳就能辨认出是姜有年的。
程澍想到那天姜有年脸上身上出现大片的灼伤,心脏就刺痛了一下,他就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
然而姜有年摊开看自己的手,并没有出现烧灼的伤口。
“你没带?”姜有年问。
原来他只是试探而已。
程澍知道他是说宋庆利给的香囊没有戴身上,用沉默不语表示默认,刚才下车前他把香囊摘了放车上。
“以后带上吧。”姜有年说。
……
两人又断话题。
加上今天,程澍见姜有年一共五次,人与人之间见面多了就会变得熟悉,话题多。
他们俩倒好,越见越生疏。
第一次见面的是姜有年帮他化妆,那时候他们的谈话还有说有笑。
第二次就把人家的车尾巴撞了,请他吃的那顿晚饭跟嚼蜡似的。
第三次在残障学校,了解到他对待孩子们善良温柔的一面。
但此前十分欣赏这个人。
到今天干脆不知道说些什么。
姜有年重新坐下,说道:“很多年前我路过帮了婉玉一把,那小丫头重情谊,硬跟着我做个小丫鬟,她性格跳脱不羁,刚才冒犯到你,还请别跟小丫头计较。”
还小丫头,论年岁,婉玉是能当太祖婆婆了。
程澍心里腹诽。
“我去看过董逸辰和江莱。”程澍说:“他们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今天已经出院回学校了,不过被问到那天发生什么事,他们全都不记得。”
“嗯,我用了一点儿手段,将他们的部分记忆抽走了。”姜有年好像再说一件普通的事情,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程澍点了点头:“原来……那就好,他们记不起来是最好的。”
进门这么久,程澍还没进入这次过来的正题,不过表面来看,姜有年身体没有不适,他还是要礼貌问一句:“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很好,之前吓到你了吧。”
“还好。”程澍片刻后又问:“能说说吗?”说说你的特别之处。
姜有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望着窗外的夜景,半晌才开口说:“正如之前所说,我不是人,太久远了,突然提起我还真不记得,我活了很久,很久,我在这个世上比婉玉还要久,久到已经忘记了我在这个世界有多久。”
第32章 朋友
程澍见过不少大世面,聊戏、聊生活、聊奢侈品,也可以聊不切实际的理想。
但是聊妖魔鬼怪,聊活的时间多久,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姜有年倚靠着落地窗旁的墙壁,右手搭在左手手腕,转动手腕上的玉珠手链。
他的瞳孔没有焦距,定在前面不远的地板,轻轻地说:“我不期望会有朋友,亲人,甚至是爱人,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察觉我始终没有不同,在某个地方逗留三四十年后,就要用一个新的身份,到新的地方继续生活。”
程澍终于知道姜有年从内而外散发的孤独感是哪里来的。
他见证一个个时代来临又走向灭亡,身边的人生老病死因果循环。
亲人之间的互相扶持,爱人共同白头偕老,对他来说是多么奢侈与不可触碰。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一个非正常人,千百年来不少降妖除魔的故事,人们听了只会恐惧。
他们不被世界接受,隐藏自己的外在和内心,伪造千百副面孔活到现在。
可是眼前的这只妖精,他是善良的。
“所以你的原型是……”程澍试探地问。
看他的外貌,可能是只狐狸?
“九尾狐。”姜有年实话实说。
果然,程澍的猜得没错,单是狐狸听着就很高级,他还是只九尾狐。
要知道这种生物只有在神话故事里出现,现实中不会有,显得姜有年他更有神秘感。
说到狐狸,程澍不禁想起之前在山里小镇遇到的白色小狐狸。
不过那狐狸是一条尾巴,不是九条尾巴,就也不知道怎么会把他们想到一块去。
姜有年忽然换了个程澍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灿烂一笑,诚挚地看着他:“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能拜托你不要说出去吗?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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