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挨得很近,程澍只觉得半边脸全是对方喷出来的气息,有着淡淡的檀木香味,很好闻。
当听清楚姜有年说的话后,程澍不禁笑了,同样压低声音凑到他的耳边说:“原来是这样,那真是有趣,不过这样私密的事……你当年是藏他们床底下了?”
“怎么会。”姜有年忙解释:“那画家是个大嘴巴,传给不少人听,一度成为当时京城里的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京城这个词很让人出戏,不知道的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还以为程澍在拍什么穿越题材的电影。
程澍又问:“以前很多人知道,那现在是只有我知道?”
“嗯哼。”姜有年点头,抬腿往前走:“现在是只有你和我知道了,不知道的人听到的话绝对会把我看成傻子。”
姜有年说着上了楼梯,去上一层展厅,边说:“我看展览的乐趣是在于人们对每一件物品的介绍,每当看到现在的人曲解某样东西的历史,我就会有一种……”
他正在想怎么形容自己的心境。
“我猜你会想。”程澍抢先说道,学习姜有年的嗓音和语气,装出一副很是不屑的模样:“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
一双狐狸眼跟着斜眼瞥了瞥他:“对,就是这么样。”
当大家都在沉迷于他们硬搬给作者的美好故事,实际上是他们所想象不出的不堪和浪荡,是现代人听了都不堪入耳的故事。
姜有年就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心里把这世界都嘲讽了一遍。
“如果你去上历史课和语文课,岂不是能白眼翻上天了?”
“怎么说?”
“记载我们民族几千年历史的书籍众多,可我们终究不是见证者,就如那幅画,我们大家看到的是一个美妙的故事,而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再拿语文来说,程薏跟我吐槽过。”
说到程薏,程澍轻笑出声:“那臭丫头经常骂语文课本,打电话给我也要骂,有一首是某著名诗人创作的诗,她说拍着胸脯保证作者当时肯定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提笔记录几句话而已,那些学者硬是把短短二十五个字解译成五百字的注释并且要求熟背,作者无非是想要表达那座山很美,解译竟然要扯到父爱如山,最后考试的时候要根据那首诗写八百字关于父爱的作文,其实这点我也同意她的吐槽。”
“这个我就不太懂了。”姜有年摊了摊手:“因为我不需要上学,不过为了能融入这个社会,工作所需要的证书文凭还是要去考的。”
经历过十年寒窗苦读的程澍:“……”
对啊,姜有年从古至今博学多才,哪里还需要从幼儿园开始往上爬呀。
真羡慕……
他们上的这一层的展览品是没有防护柜的,众多藏品大大咧咧地排列在桌面上。
不仅可以上手摸,还可以买下来收藏。
姜有年看见好看的展品就会多看两眼,偶尔上手掂量一下,跟挑西瓜似的。
他能上手摸的东西,程澍认为是他会喜欢的,想买下来。
姜有年及时按捺住他要掏钱包的手,用工作人员听不到的声音凑到他耳边说:“别乱买,根本不值得那个价。”
姜有年在程澍心里的形象又多了一个标签——鉴宝大师。
第63章 百蛇铜镜
通过鉴宝大师全程跟踪,逛了一圈下来,程澍看中个乌漆嘛黑的瓷碗。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竟然要五十万。
程澍忘记姜有年刚才说是出自哪个朝代的了,反正他说是值这个价。
他就买了,姜有年执意不要,就打算拿回去给父亲。
他老人家是这方面的深度爱好者。
工作人员给瓷碗妥当包装。
因为是易碎品,要包装很多层,需要点儿时间。
期间两人在旁边看了别的,程澍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副海报,海报的照片是一个玉枕头。
“看那个,前不久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拍回来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不过她还是不高兴。”程澍说完啧了声;
姜有年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该不高兴。”
程澍诧异看向他:“你还能知道我妈不高兴啊?”
他环抱双手,一副聆听的样子看着他。
姜有年说:“这个玉枕头有一个美名叫鸳鸯枕,两个为一双,合并为一才算完整,你只给她带回去一半,就等于残缺品,所以就不高兴了。”
他说对了,程澍点了点头:“专业,唉,她还让我把另一只找回来给她,世界那么大,我上哪个角落疙瘩找去。”
“巧了,那个角落疙瘩就在我家。”姜有年的话里有点儿小得意。
程澍疑惑过后是惊喜:“那还真是缘分哈。”
“是啊,你送了我血玉,我把鸳鸯枕另一半送你吧,礼尚往来。”
“别了,那玉枕头要比血玉贵重得多,这往来你亏大了。”
“不会,鸳鸯枕代表使用者一种美好缘分的寄托,分开了这么多年,总该让它们团聚,万物皆有灵,收藏家不能只看钱财。而且……你不知道,那血玉才是真贵重,是我赚了。”
“你赠是你的事,接不接受是我妈的事,如果你真要送的话改天跟我妈见一见,你们两同道中人慢慢商量那鸳鸯枕怎样合体吧,一定很聊得来。”
姜有年只笑笑没有说话。
工作人员拿包好的瓷碗给程澍,顺带递了本笔记本和笔过来,小心翼翼问能不能要个签名。
程澍很爽快签了个名给他。
程澍今天完全没有伪装,展厅很多人都认出他来,不过大家都不是那些十几二十几岁的粉丝,多看两眼议论几句就罢了。
“你对古玩方面很喜欢?”姜有年问刷完卡的程澍。
“不喜欢,我爸妈比较疯狂,偶尔会帮他们游走各大拍卖场淘藏品,略知一二。”
程澍接过包装好的瓷碗。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逛了三个小时,好像才刚见面说了几句话而已,窗外今天已经近黄昏。
该是时候走了。
两人按照来时的路线下楼。
程澍的眼睛忽然被一束刺眼的光亮闪了一下。
他转头去看,视线瞬间锁定在一个展览柜里的东西。
那个东西看起来有点儿熟悉,他停下脚步。
姜有年见状也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程澍指着那东西:“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叫百蛇铜镜,之前跟小朋友们去博物馆你说过的,博物馆那个是仿真品,那这个是真的?”
镜子是全铜做的,有人脸那么大,连接一个手柄。
轮廓不圆滑,是许多条蛇缠绕在一起,而且面上的雕刻有蛇皮的纹路,眼睛很立体,细节栩栩如生。
那些蛇仿佛会随时活过来,让人看了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看仿真品没觉得多特别,真品就很惊艳。
姜有年想起来了,没想到程澍还记得。
当时姜有年说的众多东西中,程澍对这个镜子的印象最深,因为它是一个能照出妖精原形的镜子。
那时程澍还不知道姜有年的真实身份,就有了想要用它去看姜有年,不过那是仿真品,肯定是看不出什么。
不知道真品能不能看出来。
程澍只这么想,却不敢真的去看,如此就会显得他太没有风度。
他没有想要看,姜有年却走近去,站在镜子跟前。
他的角度完全可以透过镜子看到自己,如果程澍稍微挨近一点儿的话,也能看见镜子里的姜有年,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姜有年的灵魂好像被那铜镜吸住了,站在那儿有一分钟。
期间整个人跟展览馆里的雕塑似的,脚下生根,一动不动。
他脸色平静,可是眉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越发紧蹙。
他一整天脸上都是挂着笑的,突然脸色就黑了。
程澍注意到他周身的情绪有点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是想要吗?”
如果姜有年说想要,程澍说不定真的会去问问工作人员,铜镜卖不卖。
语毕下一秒,姜有年似是有什么急事般:“走吧,快点。”
一会儿站着不走,一会儿就催促快点儿走。
起伏太大,还没等程澍反应过来,姜有年就抓起他的手腕,拉着人往场馆门口快步走去。
“诶?你慢点儿!”程澍腿长走路也快,突然被猛力拉走不免踉跄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调整好步伐跟上姜有年:“到底怎么了?”
姜有年的神情凝重,没有回答程澍的问题,一直看前方的大门,脚步匆匆。
他胸腔里的心脏快速跳动,不安的感觉溢满心口,不断否定心里的猜测。
他们终于踏出展览馆的大门了。
可是……否定的猜测好像没法推翻。
踏出大门应该是会看到门前的喷水池和热闹的马路才对。
眼前的景象竟然在转眼间变回百蛇铜镜跟前。
回到姜有年拉着程澍快步走的上一分钟。
两人是同时看着对方。
从对方的错愕的表情中可以知道,确实是不对劲,而不是仅有自己的幻觉,对方也有。
仿佛刚才的「逃跑」是一场虚幻的梦,其实他们一直站在铜镜跟前,是铜镜迷惑了他们的大脑。
他们到底是一直站在这儿?还是跑了一圈又转回来呢?
程澍作为普通人,对现下情况远比姜有年要惊悚。
他们环视周边。
原本展馆里有不少参观者,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灯光暗了几盏,安静得可怕。
与其说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倒不如说是到了个平行世界。
此时从某处传来一阵笑声。
笑声不张狂,细细地哼笑。
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轻松和开心,恨不得开一瓶陈年好酒的气势。
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持续摩擦的声音,像拖着个麻袋在地面上摩擦。
两人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一处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的地面逐渐有个影子慢慢靠近,即将要拐弯走出来。
人还没见到,倒是先说话:“又见仍如故,好多年了,过得如何?”
第64章 恶心的蛇
程澍认识姜有年这段时间里,他每分每刻展现出沉稳,任何时候处事不惊的性格,仿佛天大的事情都惊扰不到他。
无论是多开心也只是笑几声。
愁恼的时候顶多是几下蹙眉,很快就会舒展开来。
没有太多的面部表情展现。
好比如一片从来不经历风雨的湖面。
稍微一块树叶落到水面,就能让静如镜面的湖水显而易见地泛起涟漪,不一会儿后又会回归平静,似是从未发生过骚动。
不过姜有年这次展现出来的慌乱却没有很快消失。
程澍第一次见姜有年的脸上挂着不安的情感。
从来没见过他会有这种情绪。
姜有年眼睁睁看着前方走廊拐弯处越来越近的影子。
整个人愣在原地,双脚千斤重,像是从地板里伸出藤蔓缠绕住他的脚,动弹不得。
他琥珀色的瞳孔明显收缩,微微震动,嘴巴惊得有些张开,有一瞬的呼吸是停滞的,明显是对眼前情况不敢置信有受惊的表现。
他的一丝一毫情感让程澍看进眼里。
难道前方那个东西很可怕?
可怕到连姜有年这只千年妖精都怕的那种。
程澍无暇去想那个东西究竟长得有多青面獠牙。
比起关注那个可怕的东西,程澍更关心是姜有年的状况。
虽然想要姜有年可以对自己展露更多更真实的情感,但是恐惧与悲伤那一类负面情绪除外。
姜有年感受到自己的手冒出了汗,耳朵似乎有鸣音,脑子里的思绪飞快地运转。
刚才他们明明是走出了展览馆的大门,可是一转眼又回到百蛇铜镜前。
姜有年有两个猜测。
其一是他们进入了一个类似于鬼打墙的空间。
其二是……
他们有可能是在镜子里的。
如果是第二个,那就麻烦了。
要是这里只有自己还好对付,可是程澍是普通人,真的起了冲突,担心会牵连到他。
总之先带程澍离开这里再说。
姜有年罕见地退缩,就在他准备要拉着程澍跑出这儿的时候,一直大手覆到自己的手腕上。
是程澍……
程澍伸手抓住姜有年的手腕,指腹刚好按在腕处凸起的骨头。
他将呆滞着的姜有年拉到身后,半边身子挡住他,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姜有年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露出逞强的一丝笑容:“没事。”
声音不知为何竟有点儿沙哑。
话里有一股强大的压抑欲念,压住内心深处的情感。
走廊尽头的黑影被天花板的灯光拉长了很多倍,影子有五六米那么长,看起来是个巨型的怪物。
奇怪的是,从影子的形状来看,那东西的双脚是并在一起的。
不,与其说是并在一起,比较像是没有脚,下半身而是像鱼或者蛇那样。
“是一条非常恶心的蛇。”无论是外形还是内里,都十分恶心。
姜有年似乎猜到程澍内心的疑惑,主动道出对方的身份。
程澍了然。
重物与地面的摩擦声越来越近。
这就是蛇尾巴在地面向前滑行的声音了吧。
时间像是被拉长。
姜有年口中的恶心的蛇终于出现在走廊尽头。
那是一个男人,他眼睛是灰色的,中间一条黑色的线是瞳仁,双唇张开,突出分叉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脸上没什么肉,脸颊是凹下去的,使得下颚骨特别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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