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阳光大亮的天色骤然暗下,黑色的云块遮掩整片天空,天地间进入黑夜。
身边多了很士兵护卫,将萧邑澍层层包围在中间,手里的兵器朝外,他们是在保护萧邑澍,跟外围的敌人厮杀。
“杀啊!”
“保护三皇子,去找援军!。”
“那是什么东西!啊!”
一道红色残光闪过,喉咙刺痛一下,温热的鲜血从士兵们的脖子喷涌而出。
红色的液体在黄泥土地上蔓延,犹如地心里流动的岩浆,把半个山头染成朱红一片,尸体铺了满地,天空也染红了。
少年的萧邑澍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能做出的反应只有惊恐,在仅存几名士兵保护下逃跑。
还没跑出几步,听到一名小女孩正哭着喊娘亲救我。
刚才攻击的红色残光向女孩那边飞去。
萧邑澍没有多想便飞扑过去,挡在女孩面前抱住她往旁边翻滚,躲开一击。
接着萧邑澍双腿传来剧烈的痛感。
纵然这是在没有知觉的梦境里,那痛感丝毫没有为此而减少。
萧邑澍自从双腿废了之后,每天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像一个会呼吸的人。
双腿已经废了有十年之久,在梦境里的痛觉反而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痛觉让萧邑澍高兴了一下,有那么几个瞬间因为这不是梦。
因为有了痛觉,也就是有感觉了,或许也能行走起来。
萧邑澍低头看自己的双腿,可是画面却不如他的意。
他的双腿血肉模糊,有一只浑身毛发雪白的狐狸正伏在膝盖上啃食。
双腿的皮肉被狐狸撕咬得白骨嶙峋。
狐狸抬起头看萧邑澍。
对视的那一瞬间,狐狸化为人形,正正是姜有年那张俊美勾魂的脸庞。
他对萧邑澍绽开笑容,露出尖锐的獠牙还沾着浑浊的鲜血。
萧邑澍抓起地上一把剑向姜有年的心脏刺过去。
就在剑锋快要刺入他的胸膛,整个世界轰然碎裂崩塌。
脚下一空,坠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被黑暗吞噬。
床上的萧邑澍猛地一颤,惊叫出声。
原本紧闭的眼睛陡然睁开,瞳仁在颤抖。
有一瞬间忘记呼吸,而后剧烈喘息。
愣愣地看着床头上方红色的纱幔。
胸口起伏厉害,一时半会儿无法缓和下去。
萧邑澍用力撑起上半身,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喉咙干燥得厉害,想要喝一口水,伸手去拿床旁边的小桌子上的水壶准备倒水喝。
平常下人都会准备一壶茶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他半夜口渴的时候可以伸手就能喝得上。
可是水壶里面已经空了。
才想起今晚这是第二次惊醒,这壶水在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喝光了。
如果要喝的话就要走几步路去寝室外的桌子拿。
萧邑澍远远看着那边的桌面上的水壶。
对于正常人来说,不过如此简单的几步路。
萧邑澍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用力地掐。
一如既往没有知觉。
就算是有梦境里那种要人命的痛觉也好,起码是能感觉得到的。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萧邑澍重新躺下床,手臂盖在眼睛上。
嘲讽似的冷笑一声,从牙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废物。”
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无论早晚,萧邑澍无论如何再睡不下去。
睁眼到天亮。
三天后,萧邑澍要带刚进门的王妃进宫给皇帝和母妃请安。
这三天里,姜有年没有在麒王府露过面,可能是逃跑了吧,再也不会回来。
这么多天了,麒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没有见到女主人的真容,那场婚宴像是没办过,麒王没娶媳妇儿似的,大家难免会存有好奇心。
难道是麒王太厉害,把刚进门的新娘子弄得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了?!
萧邑澍倒是不担心姜有年会不会真的不回来。
因为姜有年的脖子上还带着定妖环,他可以控制。
把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的姜有年疼到长记性了,就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第三天早上,萧邑澍不知道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
这次的噩梦还好,没有新婚之夜那个噩梦来得恐怖。
程澍起了床,丫鬟拿出两套新衣衫。
一套是萧邑澍穿的,一套是三王妃要穿的。
今天萧邑澍要带新媳妇儿见皇上和母后,一切都要精细打点。
几名丫鬟正将那套繁琐的新衣衫给萧邑澍穿戴。
孟管家站在一旁,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有点儿局促不安。
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请问三王妃是还没起吗?这快要误时辰了。”
萧邑澍轻描淡写说道:“三王妃离家出走了。”
孟管家:“啊?!这……那……这这这可咋办啊?”
老人家一下子慌了,拍着手背原地打圈踱步。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谁说我离家出走了,现在出发吗?走吧。”
听此人这么说,想必就是三王妃了,房里的下人们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儿跪下行礼:“三王妃。”
萧邑澍看向门口的姜有年,在他眼里明明就是个男子模样。
而在一众下人眼里,他是个女儿容貌。
果然如姜有年所说,他会施障眼法,除了萧邑澍看他是男人容貌外,其他人看他是董晚秋的模样,连声音也是不同的。
萧邑澍打了个手势,丫鬟们便走到姜有年周围,将人半推半就拖进寝室里面的。
姜有年从未想过会被一群丫鬟对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
其实也就换一身华丽的衣裳而已。
也多得这群丫鬟才穿好了那身七八层层层不同的衣衫。
姜有年不知道回头要怎么脱下来,直接撕烂得了。
穿好衣服出来后,姜有年张开双手欣赏身上的衣服,用力提了提腰带,拍了拍两边胸膛。
他还没有熟悉自己扮演的身份,没有意识到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女人,男人做起来的动作到了他身上就变得粗俗。
旁边的丫鬟和都看傻了眼。
这三王妃哪有女人端庄的品德,太放得开了吧。
“见你父母而已,又不是天皇老子,用得着这么隆重吗?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需要穿这样。”姜有年不满地说。
这话一出,丫鬟们纷纷跪下。
三王妃好像也没有礼节,竟然对陛下不敬。
萧邑澍没给他好脸色:“你即将要见的人是一国之君。”
大家看明白了,麒王和王妃这对夫妻新婚三天闹别扭。
姜有年甩了甩厚重的袖子,大步跨出房门,同时留下一句:“你们这些人跟我有关系吗!”
确实没关系,他是只妖,去见的又不是妖界的王,一凡人不值得他去重视。
第84章 进宫
姜有年从穿上一身华贵的衣服开始就特别嫌弃。
好看归好看,出门前萧邑澍赠了他一句:“衬得你人模狗样。”
气得姜有年上马车的时候差点被绊摔倒。
晃晃悠悠坐好,被束得过紧的腰带勒得喘着粗气骂道:“你们人……指定有毛病,穿这样的衣服稍微好看那么点儿,真虚伪,找罪受。”
萧邑澍正眼不瞧他一下:“出生就是贱骨头怎么穿得惯,你也就配粗麻布。不,畜牲都不穿衣服,你要实在不习惯,可以光着身,我不拦你。”
“我这不是顾及你的面子吗,堂堂三皇子新娶的媳妇儿脱光衣服上大街裸奔,传出去是你丢份儿,我怕什么,你也别管我配不配。”
姜有年翘起不配这身衣服的二郎腿说:“总之你个瘸子也就配坐轮椅咳,松开!咳咳!”
他说着没有一点防备,脖子上的玉环突然收紧,很快就憋红了脸,好一会儿玉环才松了。
萧邑澍却装作无辜:“这玩意自个儿有灵性,出言不逊就会惩罚你。”
姜有年大口喘气,狠狠瞪着萧邑澍。
马车是特制的,为了方便萧邑澍的轮椅上下,底部做得特别矮,不与别的马车要踩几步梯子才能上去。
所以若是在大街上看到这辆特制的马车,大家就会知道里面坐着麒王。
宽敞的马车里两人一路说不上两句话,坐的位置尽最大限度远离对方。
姜有年将马车窗户的帘子掀开一角往外看。
远远看到前方是朱红色的宫墙。
宫墙上方站了一排守卫兵,个个腰杆挺得笔直,手举铁戈,身上穿着厚实的盔甲,好比这城墙那般坚不可摧。
还没靠近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呼吸不禁变得沉重,油然生出对权力的敬重。
姜有年除外。
这天下他去过很多地方,除了道观,没有什么地方他去不了。
去过很多地方倒是没有进过皇宫,多少存有几分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皇帝陛下,能养出个嘴贱刻薄的皇子。
姜有年坐正,好整以暇瞥了一眼萧邑澍。
厚重的宫门打开,马车在两排城门卫兵的注视下通过宫门。
姜有年不知为何心生出紧张感。
不是害怕,是对即将要面对的未知而激动。
萧邑澍一直闭着眼睛,姜有年还以为他睡着了。
直到他突兀地开口说:“你的嘴巴连狗牙都吐不出,进去之后给我少说话。”
姜有年无所谓地扣了扣耳朵,不以为然:“看心情,你这般尖酸刻薄,爹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万一跟你似的句句我不爱听,你堵不住我的……”嘴。
嘴字还没说出来就让姜有年活生生吞回肚子里。
因为他看到萧邑澍眼睑微抬,视线定在他脖子上的定妖环。
如果姜有年再继续说下去,下一刻他就能被勒死在马车上。
鉴于姜有年收嘴了,安坐在角落,虽然看起来还是愤愤不平,萧邑澍选择放过他一马。
他们两人的性格很不一样,又有某一些瞬间会相似。
比如萧邑澍沉默寡言,姜有年总是一惊一乍地撒欢。
可两人斗起嘴来不相上下,一样不嘴下留情。
萧邑澍总能让姜有年不能反驳。
谁让那小狐狸的身家性命在人手里,浪忘形了就被喉头一紧,最后不得乖乖投降。
马车进了皇宫又行了一段路程才停下,外头的车夫说到了。
下了马车还需要走一段路到皇上所住的宫殿。
萧邑澍身后是一名小厮推着他前行,姜有年走在他右边,褚云抱着随身的剑走在左边。
姜有年转头去看褚云。
在成亲那天,他有稍微看过这人的侧脸,当时有红盖头遮了视线没看太清,只知道他左眼是瞎的,有一道渗人的疤。
从褚云的打扮就知道他是萧邑澍身边的贴身护卫。
姜有年却觉得这名护卫锋利的眉眼有点熟悉。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左眼有这么大一道疤的人。
他口不遮拦直接问道:“这位护卫大哥,我们是在哪儿见过吗?”
在褚云眼里,姜有年是董晚秋。
因为董晚秋有目的接近萧邑澍,作为护卫他并不待见这位三王妃。
虽然不待见他,却也冷冷回答道:“董侯爷六十大寿,宴请我家殿下,我随殿下赴宴有幸见过王妃一面。”
这个回答对于姜有年来说算是答非所问。
他问褚云有没有见过姜有年,不是有没有见过董晚秋。
罢了……
姜有年也就一时兴起问的,很快就忘却这回事。
而一直沉默的萧邑澍就把这件小事记了下来。
姜有年这一路上没怎么安生,手脚特别多小动作。
让萧邑澍以为自己是带了一名三岁孩童进宫玩耍。
事实上他确实跟三岁孩童没什么两样,他没有爹娘,从四条腿走路变成两条腿走路,全靠自己摸爬滚打,人情世故也认得少。
皇宫不比外面的市井,单是一块砖都是雕刻镶金银,仿佛到了个三界以外的世界。
姜有年抠一抠宫墙问能不能抠出金子来。
他身后跟着小竹和桃儿两位丫鬟是专门伺候这位主子的,一路上没少操心提点让他注意礼节。
俩丫鬟心里纳闷着三王妃不是一品侯爷的女儿吗,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不可能跟乡野丫头那般。
在这宫墙之内任由她这般撒欢,她们小的迟早被这主子连累到人头落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姜有年眼疾手快,谁都没拦得住他,他把两朵开得正盛的月季花摘了下来,闻了闻,分别递给身后的小竹和桃儿,轻佻说道:“花配美人,拿着。”
多么顺手,宛如搁自家后花园,花也是他栽出来似的。
吓得两名丫鬟连忙跪地上不敢接,求救的目光投向萧邑澍。
那花是某位得宠的妃子栽的,追起责来她们要人头落地。
三王妃这不是在害她们吗。
萧邑澍挥手让身后的小厮继续前行:“三王妃喜欢花就自个儿留在这儿吧。”
花还在姜有年手里,没人要就自己拿着玩。
他小跑跟上萧邑澍。
小竹和桃儿从地上爬起来也跟上去,心依旧吊在嗓子眼。
桃儿凑到姜有年耳边提点:“三王妃,这月季是燕贵妃栽的。”
“燕贵妃?”姜有年问:“谁?”
桃儿说:“陛下后宫,燕贵妃最近风头正盛,陛下对她宠爱极了,之前有个宫女不小心碰掉这株月季花一片叶子,燕贵妃就让人把她的指甲盖生生拔了出来。”
旁边的小竹附和道:“双手放到石磨上面来回撵,废了。”
桃儿再补充:“最后挖出她的眼睛喂给她养的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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