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丫鬟说得不亦乐乎,说完还害怕着打了个寒颤。
姜有年听着有趣极了,想着这燕贵妃也是个会玩儿的主,不过跟他比起来就稍逊多筹。
“狗吃人的眼睛……”姜有年小声呢喃。
他从前在遍地野兽的山里见过不少野狗,别说人的眼睛,人的骨头都能给啃进肚子里。
家养的狗是肯定不吃的。
这皇宫里的养的狗好歹也算家养的,怎么会如此凶残。
“三王妃,那是一只很凶的狗,青面獠牙。”桃儿呲着牙,手脚并用:“它浑身毛发漆黑,站起来比人还高一个头,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是洋番那边进贡来的,初时就巴掌这么大,很讨人喜欢,燕贵妃向皇上讨了去,几个月后就养成人那么高,而且那狗成精似的,燕贵人让它咬谁就逮着谁往死里咬,因为它谁也不敢欺负燕贵人,那狗见着陛下就摇尾巴,别提多乖巧了,
“对啊对啊。”小竹也说:“有大臣差点被那狗咬了,向陛下说那狗多凶,提议杀掉,陛下都不相信,还说大臣胡编乱造,给燕贵妃哄得陛下赏了他二十大板,那狗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不说还以为是个人扮成的,我怀疑他就是修炼成妖精了,说不定还能修成人形。”
“成精不至于,有的狗比人还聪明。”狐狸成精的姜有年基于自己的经验之谈,坚信那狗没有成精。
“那可不一定。”前面萧邑澍突然插话,余光轻蔑瞥了姜有年一眼:“比猪还笨的狐狸都能成精,聪明的狗为什么不行。”
姜有年:“……”
又是猪又是狗的,这人明显是在骂他。
姜有年十分自信:“行啊,赌一把如何?”
第85章 恶犬
姜有年说赌一把就没有下文了。
他们这次进宫只是跟皇上和萧邑澍的生母吃一顿简单的家宴而已,没有别人出席,吃完就出宫。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燕妃和她的狗,实现他们不成型的打赌。
家宴设在凤平殿。
凤平殿是萧邑澍生母娴妃所住的宫殿。
从下了马车到凤平殿门口,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
现下虽然刚刚是入秋时节,却不见有凉意。
姜有年拖着一身厚重的华服,早就喘气流汗。
而萧邑澍却舒舒服服坐着有人推,突然有点羡慕。
呸呸呸,谁羡慕他个瘸子。
一进门,在前厅忙碌布置的娴妃走出来站在门廊下,俯视看着来人。
“母亲。”萧邑澍行礼,眼角往旁边的姜有年看去,给他打了个眼色。
姜有年领会。
不就是儿媳妇儿给婆婆行礼吗,顶着董晚秋的脸,表面功夫是要做一下。
姜有年不情愿地有样学样行了个礼,没个正眼看娴妃,懒洋洋地说:“母……娘娘。”
他差点就跟着萧邑澍喊娴妃为母亲。
姜有年打从狐狸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没爹没娘,「母亲」这个称呼如何都难以说出口。
不知为何,姜有年发现周围的人神色有点不对。
桃儿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原来是他行的不是女子的礼节,而是学着萧邑澍的男子礼节。
还有他对娴妃的称呼应该是母亲。
姜有年也不纠正,站直身子再也没说话,无礼程度可以拉出去砍头。
娴妃对这个儿媳妇没有好感,对她视若无睹,对萧邑澍说:“澍儿,我特地让御厨做了冰粉,先进来吃一碗消消暑,其他人在这儿帮忙打扫一下,陛下快要到了,手脚麻利点儿。”
小厮推着萧邑澍进屋,姜有年也跟着进去,刚迈出一步却被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老宫女挡住了去路。
老宫女是伺候娴妃多年的姑姑,她对一众人等指示:“你们把那边的花盆搬走,泥巴清干净。”
随后她又指着姜有年:“你,去把地扫了。”
姜有年左右看看,确定身边没别人,对方确实是对自己说的。
他叉起腰不爽地质问老宫女:“你让谁扫地?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啊。”老宫女一副得意的嘴里,一看就是故意的,嘲讽的意味说:“刚才喊我家主子为娘娘,你不就是个奴婢吗?”
姜有年觉得自己的装扮已经够显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了,站在萧邑澍旁边比他那么抢眼。
这人不是看不出来,而是要给他个下马威。
正当他想着准备要怎么玩回去,远处传来尖锐的嗓音高喊:“陛下驾到!”
院子里的人已经将该清理的东西清理干净了,纷纷跪下等待皇上到来。
姜有年思索片刻,侧身退两步,故意将一个盆栽踢倒在地,快速抄起扫帚,装模作样在扫地。
动作干净利落,所有人的眼睛差点没跟上。
彼时皇帝萧正寅已经进了凤平殿大门,入眼的景象是所有下人都跪在地上,只有一名装扮华贵的女子站着,手里握住不符合她身份的扫帚在扫地。
萧正寅以前有见过董生荣的女儿,一眼认出那女子就是董晚秋。
“怎么回事?”他问得不算温和,更有问罪的意味。
撇开董晚秋已经是三王妃这个身份不谈,好歹是一品侯的千金,才新婚三天便却屈尊于这儿扫地。
老宫女抢过姜有年手里的扫帚:“陛下,三王妃贤良淑德,非要……”
屋里娴妃和萧邑澍走出来,打断了老宫女的话。
娴妃首先说:“参见陛下,晚秋这孩子懂事,见下人们做得不好,担心让陛下看着不适,就自己上手了。”
姜有年从见着皇上开始就没跪下过,大家的心思都在他扫地这件事上,没有人注意他跪没跪。
他拂了拂沾了尘土的裙摆:“回陛下,许是儿臣方才哪里没做好,激怒了母亲,只能如此赎罪了。”
他特地将「母亲」二字说重,咬牙切齿得瞪着娴妃,还有她旁边事不关己的萧邑澍。
这下娴妃语塞了,她找人打听过董晚秋其人是胆小的,没想到嘴巴还挺利索,一点儿不胆怯,还喜欢顶嘴。
娴妃在皇宫生活二十几年来,这点小场面对她来说很容易应付,脑子里很快就找到个辩解理由:“陛下,是这样的,臣妾老家有个规矩,新进门的媳妇儿要在前院扫一扫,意味着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臣妾嘴笨,让晚秋误会我是使绊子给她。”
萧正寅看看娴妃和姜有年。
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婆媳之间的矛盾,哪里是什么老家规矩,娴妃是给大家台阶下。
他没工夫调和女人间的小斗争,便顺着娴妃的话:“嗯,朕有耳闻,扫两下就得了,都进屋吧。”
姜有年憋着一口气不爽,还以为能搅动一点小风云,最后不了了之了。
四个人坐下一起用膳,姜有年全程黑着张脸。
看到饭桌上的菜品后,更想要掀桌子走人。
十多道菜是御厨从大早上精心炮制的美味。
在姜有年眼里却比不过一只活田鼠,他喜欢生鲜的野鸡肉,那才是他认为的天下美味。
这次家宴萧正寅放下了平日高高在上的模样,撇开朝堂,聊着些茶余饭后的趣谈。
三人有说有笑,只有姜有年一直没有说话,用筷子戳着碗里飘香的米饭。
萧正寅见状便问:“晚秋,饭菜不合口味吗?”
然后对萧邑澍说:“澍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儿家还没习惯为人妻,你要多照顾,提前让膳房准备些她爱吃的菜。”
娴妃淡淡说道:“若是不舒服,我让人收拾个客房给你歇息会儿吧。”
她看不惯姜有年故作高贵的娇气样,却不能在皇上面前表露出讨厌她。
姜有年的狐狸眼看向萧邑澍,意味不明。
后者突觉不妙,来不及阻止他开口,果然听他说:“儿臣不用歇息,儿臣是这几天晚上过于操劳了,没有休息好,是吧,夫君——”
萧正寅和娴妃同时愣住了,没想到她竟然毫不忌讳,说出这样明里暗里的话。
新婚夫妇,夜里没睡好,能是什么事。
亏他们当父母的还忧愁过萧邑澍娶妻生子的问题,看来无须担心。
萧邑澍极度忍耐,握着碗和筷子的手关节发白,几乎要把东西捏碎。
好一会儿后萧正寅才清咳几声,笑道:“那就更应该多吃些,你俩啊,年轻人要注意节制,注意身体,知道吗?”
萧邑澍:“……”
真想扒了那只臭狐狸的人皮。
萧邑澍夹了一大块肥腻的五花肉放到姜有年的碗里,皮笑肉不笑细声说道:“这么多吃的塞不住你。”
姜有年也小声回他:“你让厨子端只南灵山的生鲜大肥鸡来,我保证不说话。”
用完膳后,萧正寅吃撑了,觉得好久没有过得这么舒心,于是和大家去御花园散散步。
走在后面的姜有年边用手扇风边小声跟萧邑澍抱怨:“热死了,你们宫里人活着真碍着别人,自己想做的非得拉别人一起做,你爹拉屎尿也喊人一起吗?”
萧邑澍横了他一眼,教训的话到了嘴边,被一阵狗吠声打断了。
声音越来越近,还有四只肉爪在地上快速奔跑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乖宝,跑慢点儿,来人啊快抓住我的乖宝。”
“娘娘,我们……我们拦不住啊。”
一只巨大的黑狗从远处奔跑而来,滴着口水的舌头随着步伐甩动,脖子栓的铁链子断了。
速度极快向萧正寅这边来。
它后面追来一众人等,几位宫女护着一名妇人小步快跑。
卫兵跑得快,却追不上黑狗的步伐。
就算是追上了,谁敢拦住这只恶犬。
黑狗遇到半道拦路的人都会呲着牙把人赶跑,直到它跑到萧正寅跟前蹲下,竟然乖巧地摇起了尾巴,用脑袋拱他的小腿。
原本陪在萧正寅身旁的娴妃早就被黑狗吓得容颜失色。
她有一瞬间对上黑狗的眼睛,觉得那狗是准备冲她来撕咬,她让几位宫女太监护着躲到远处。
喊着乖宝的妇人已经追了上来跪在萧正寅前面:“臣妾给皇上请安,我出来遛乖宝,没想到链子断了,乖宝一向亲陛下,许是闻到陛下龙体的香味,便跑来了,破坏了陛下跟娴妃还有三皇子赏花,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萧正寅摸了摸黑狗的大脑袋,对它说了一句乖孩子,挥手对跪着的妇人说:“无碍,起来吧……”
姜有年低声冷笑:“这就是那只吃人的恶狗?那就是燕贵妃了吧?她刚刚叫那只黑狗是乖宝?”
萧邑澍嗯了声。
角落里的娴妃还惊魂未定,姜有年眼珠子咕噜噜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碰了碰萧邑澍的肩膀:“诶,虽然你娘刚才没给我好脸色看,我还记着仇,可是我更看不惯这位虚伪的燕贵妃和她的狗,方才我们打赌那只狗是不是成精,要赌吗?”
萧邑澍来了兴趣:“赌什么?”
姜有年没多想,十分有信心:“它要是成精了,我随你提要求,要是没成,我要南灵山的生鲜大肥鸡。”
“行。”萧邑澍爽快答应,并且又补了一句:“十只。”
就算一百只他也给得起,这场好戏不看就亏了。
“加码?”姜有年的眼睛突然蒙上一层阴翳:“那我也多加点诚意,让那只狗阳寿到此。”
“你打算如何做?”
“没有忠心到死的人,却有忠心到死的狗,这只一定是例外。”姜有年罕见地蹦出一句大道理。
话粗理不粗。
萧邑澍听着还挺有道理:“那你一定是到死也没有心的狐狸。”
扯我身上干嘛!
“都说忠诚是狗的天性,那么如果狗知道主人要处死它,它会做出什么样的反抗呢?”
姜有年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变出刚才他在路上摘的月季花。
他的掌心往花朵灌输灵力。
花在他的掌心竟然化成一只蝴蝶,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姜有年双手环抱于胸前准备好看戏:“看着吧,它要是能活着逃出这片御花园,你就赢了,不过你输定了。”
萧邑澍并不执着输赢,因为他知道自己输定了。
妖精总比人要了解妖精,他们有凡人没有的能力。
互相看一眼,嗅一嗅味道,就知道对方是人是鬼还是妖。
萧邑澍纯属想要看那只狗和狗主人的下场如何。
蝴蝶在众人之间穿梭,大家是看不见这只蝴蝶的。
它飞到黑狗眼前,停在鼻子上,片刻后又拍着翅膀飞走了,像是在挑衅。
黑狗原本在对萧正寅摇尾巴卖乖,突然被蝴蝶惹生气了,高大的躯体猛然起身,追着蝴蝶跑去。
萧正寅没预料到黑狗的动作,被它撞了个踉跄,还好被身后的太监扶稳了,才没有往后摔过去。
蝴蝶专朝人的脸上飞去,黑狗便跟着蝴蝶往人的身体上撞。
追完一个人又追一个人,咧着个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手臂都得断。
一瞬间整个花园天下大乱,所有人躲着黑狗的袭击。
“护驾!护驾!”
“乖宝怎么了?我的乖宝!你不要跑了。”
“快抓住那只畜牲!”
“你们不要伤害我的乖宝,它不咬人的,它真的不咬人。”
“啊!它咬人了!快跑!”
“陛下,快躲起来!”
扑通——
是人掉落到水池的声音。
一看,竟然是萧正寅掉下去了。
宫女手忙脚乱在岸上喊,太监们一窝蜂跳下水池去救驾。
幸好水池才到人的腰部,淹不到他们的陛下,只是丢尽了一国之君的脸面。
这场乱局中,萧邑澍和姜有年两人站在不远处淡定地隔岸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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