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明白宋然的心态,有时候自卑真的会打垮一个人。
第19章
切排骨的时候,宋然一个不留神,锋利的刀刃划过食指,起先是没有痛感的,过了一会儿刺痛袭来,血珠也争先恐后往外冒头,他把手放到水龙头上冲了会,才去找创可贴把伤口给贴住。
下午他去了躺市场,直至现在,都已经在准备晚餐了,却依旧有些失魂落魄。
他与沈闻飞本就因为严鸣的事情闹得不大愉快,如今又亲眼见证自己跟沈闻飞的区别,一时之间烦闷至极,像是被关进了密闭的玻璃瓶里,氧气一点点流失。
宋然把乱七八糟的心思用力甩去,手指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他把排骨下锅炖,又放了葱结和料酒去腥,盖上锅盖,拿剪刀剪开绑着大闸蟹的带子,蟹还是活的,正在吐泡泡,他把蟹丢进水里洗刷干净,对半切开,打开料包腌制。
再有半个小时沈闻飞就会下班,他对于沈闻飞而言,似乎只剩下了做饭这点作用,因此越发尽心尽力起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宋然洗干净手,见联系人是沈闻飞,心里骤生不安,但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沈闻飞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他走到安静的地方,干冽的音色才逐渐清晰起来,“宋然,我临时要加班,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不安落到了实处,宋然呆了两秒,闷闷地说了声好。
沈闻飞似听出他语气的失落,低声说,“我会早点回去的。”
宋然强颜欢笑道,“没关系,你忙吧。”
挂了电话,熬制的排骨汤已经有香味弥漫出来,他条件反射去掀开盖子,却忘记拿毛巾包住,手指一碰到滚烫的锅盖就痛得缩了回来,宋然强撑着的一条线终于在此时断了,他站在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厨房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宋然把火关了,慢慢走出去,靠在了冰箱上,环顾着空荡荡的房子,眼圈迅速泛红,他抬手按了下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泪,可到底没有能抵挡得住压抑太久的情绪,无声地哭着。
他气自己的懦弱和自卑,更恨自己学不会昂首挺胸做人。
宋然胡乱抹着,想把代表他怯意的眼泪抹干净,却越抹越多,沾了自己满手的温热。
他帮不到沈闻飞什么,拥有一手好厨艺又有什么用,这天底下从来不缺好厨子,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代替他。
他甚至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沈闻飞身边。
宋然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把所有不能见光的情绪咽下去,走到浴室洗去满脸的泪痕,他不想让沈闻飞看出自己的异常,沈闻飞也许会厌恶这样自怜的他,到那时,他恐怕连待在沈闻飞身边都显得多余。
宋然还是把本来要准备的晚餐上了桌,但面对着美味佳肴,却没有多少胃口,特别是沈闻飞点名要吃的香辣蟹,吃进嘴里味同嚼蜡,他不想强迫自己吃东西,就拿保鲜膜包好了都放进冰箱。
收拾好厨房,他把早上晾晒的被套收进来,为沈闻飞换上新的,便再没有精力去做其它事情,洗了澡躺到床上放空,迷迷糊糊间,听见手机进来信息,他第一反应是沈闻飞给他发的,摸着手机点开来看,却是严鸣给他分享了摄像作品。
有大片璀璨的晚霞,有被猫踩过的雪地,有皎洁如银的月色,也有匆匆忙忙的行人,极具烟火气的照片把宋然从沉闷的情绪里拉回来一点,他的睡意也消散了,跟严鸣聊起天来。
“然哥,帮我选一张照片参赛吧。”
宋然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慢吞吞地打字,“我觉得都很好看。”
“就选你最喜欢的那张。”
“我相信你的审美。”
有了严鸣的肯定,宋然才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每张照片,实则他确实看不出好坏,但觉得印着猫爪的雪地尤其可爱,就选了这张。
“我也最喜欢这张,看来我们审美一样。”
宋然有点高兴,“真的吗?”
“真的啊,骗你干什么,然哥你喜欢猫吗,我们学校可多流浪猫了,一年四季都有人喂,每只都吃得膘肥体壮,冬天了还有人给他们做窝呢。”
“我给你找找照片。”
说着,给宋然发来很多流浪猫的图片,都是很可爱的田园猫,胖嘟嘟的趴在地上吃人喂的猫粮,宋然没有养过动物,但大多数人对一切毛绒绒的生物都没有抵抗力,他由衷道,“真可爱。”
“这只白爪黑猫最调皮了,有一晚上还溜进我们宿舍,我有个室友怕猫,吓得一晚上没敢睡觉。”
严鸣爽朗活泼,跟他聊天时,总很容易让人紧绷的神经线舒缓开来,宋然忍不住笑了笑。
“对了,这猫搁古代好像叫什么云来着。”
宋然回道,“乌云踏雪。”
“对对对,然哥你真厉害,这你都知道。”
宋然被夸得不好意思,“我看书看到的。”
“等下次你来我们学校,我带你去喂猫。”
宋然却没有及时回答,他沉默地拿着手机,心里又被沈闻飞三个字充满了,沈闻飞会不会因为他再去见严鸣而生气呢?
严鸣小心翼翼地给他发,“然哥,我能八卦一句吗?”
他抿了下唇,删删打打,说可以。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严鸣发了个求饶的表情,才接着道,“你那个雇主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新地主,哪有人这么压迫伟大劳动人民的,要不是昨天怕你丢工作,我都想跟他吵一架了。”
宋然本来以为他会因为昨天的事情心生芥蒂,却没想到他用一种极为轻松的文字斥责沈闻飞,不禁莞尔,但言辞里还是维护沈闻飞的,“他平时不是那样的。”
严鸣隔了一会儿发,“然哥,你跟他是不是......”宋然才看了个开头,消息就以极快的速度撤回了,严鸣又发,“算了,背后说别人坏话非君子所为,然哥,他是你的饭碗,我不说他了。”
宋然忍俊不禁,严鸣又央求宋然下次去市场记得捎上他,两人这才结束了对话。
一看时间,竟然不知不觉聊了快一个小时,宋然从来没有跟人聊过这么久的天,有点诧异,又感激严鸣在这时候发信息给他,让他在低落之时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度过。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朋友了,严鸣的出现,像是给他周而复始的生活注入一股新的活力,让他在除了围着沈闻飞打转以外,也能够感知自己是作为宋然而活着的。
宋然是被亲醒的,沈闻飞粘腻的吻落在他的眉眼唇边,他迷迷瞪瞪地睁眼,房间里没有开灯,属于沈闻飞熟悉的气味往他鼻子里钻,让他意乱情迷。
“困吗?”沈闻飞进了被窝里,伸手去摸宋然的鼻尖。
宋然睡了一觉醒来,并不知道几点,但定是不早了,他摇摇头,又想起是在黑暗中,沈闻飞不能看见他的动作,就轻声说,“不困。”
沈闻飞从他的鼻尖摸到濡湿的唇,半晌,沉吟道,“今天工作比较多。”
这句就算是解释为什么没有回来吃晚饭,宋然嗯了声,察觉到沈闻飞已经沐浴过了,主动往他怀里钻,仰着脑袋,声音带点羞赧和期待,“做吧。”
沈闻飞呼吸微沉,捧着宋然的脸吻了下去,两人僵持了一整天,在热吻里终是融冰。
宋然张开唇,让沈闻飞吻得更深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产生一种沈闻飞是属于他的错觉。
“以后就待在家里,好吗?”
进入的时候,宋然呜咽了声,听见沈闻飞这么问他。
他向来知晓沈闻飞不大喜欢他去接触外界,也乐意围绕着沈闻飞转,家这个字眼更是令他产生不该有的妄想,他本应该像从前,像每一次一样很快地答应,但这一次他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好。
沈闻飞察觉他的迟疑,动作大了些,又不知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比你小两岁。”
宋然不明所以,被弄得浑身软成了水,强撑着回头,被沈闻飞擒住了唇吮吸。
他听见沈闻飞含糊的声音,不复素日的冷冽,“要喊你哥吗?”
宋然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和两人沉重粘腻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他想说话,沈闻飞却不让他如愿,按着他折腾,很快他就没有办法分心去思考沈闻飞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
他想,除了做饭外,他对沈闻飞而言,还有这样的作用,如此,就能在沈闻飞身边留多些时日吧。
作者有话说:小沈:是的没错,我又在吃醋
第20章
宋然没想到因为一次生病竟让自己和沈闻飞的联系多了起来。
其实他的烧一觉醒来已经退了,但沈闻飞还是执意送他回家,当车子在老式小区门口停下时,宋然看着这栋斑驳的危楼,暗自想起沈闻飞的住处,天与地的差别,但人已经到他家门口,他总要请人家进去喝口水的。
宋然打开门,奶奶听见动静,摸索着从房间里走出来,宋然把堆在一旁的纸箱子踢开,跟沈闻飞介绍,“我奶奶,”又跑过去扶奶奶坐好,“奶奶,我带了朋友过来。”
屋子不向阳,潮湿阴冷,幸而还算整洁,宋然很担心在沈闻飞脸上看见类似嫌弃的表情,但沈闻飞面色不改,很有礼貌地随他喊奶奶。
这还是宋然时隔多年再带朋友回家,奶奶很高兴,站起来就要去把压箱底的糖拿出来招待客人,宋然拗不过老人家,不好意思地朝沈闻飞笑笑。
糖用塑料罐子装着,奶奶摸出一把,沈闻飞自然而然伸手去接,“谢谢奶奶。”
宋然却见到藏了太久的糖扭曲变形了,奶奶瞧不见,不知道糖已经过了保质期,宋然小幅度地朝沈闻飞摇摇头,但沈闻飞狭长的眸扫他一眼,竟然开了一颗巧克力糖放进嘴里,像是也不知道糖放坏了似的,音色泠泠,“很好吃。”
奶奶笑开了花,浑浊的眼似乎也明亮了起来。
宋然眼圈忽然有点热,他感激沈闻飞维护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也高兴沈闻飞并没有因为他的家境而表现出些许的同情或嫌弃。
送沈闻飞下楼时,宋然鼓起勇气说,“昨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他极少对任何人发出邀请,说完垂着脑袋,害怕得到拒绝的回应。
沈闻飞颔首,“好,你打电话给我。”
宋然随即心花怒放,黑黢黢的眼睛里闪着星光般。
后来他还真因此与沈闻飞吃了两回饭,也会尝试着给沈闻飞发信息,叨叨絮絮找话题,无非是天气冷了,或者吃了什么这些琐碎的小事,就像是鼓励宋然一般,沈闻飞每次都会回复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都是宋然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而沈闻飞从来不推却,不热情也不冷淡,维持在一个很好的平衡点。
高考前夕,宋然犹豫再三,还是给沈闻飞打了个电话。
几乎是嘟嘟声响起他就后悔了,怕打扰到沈闻飞学习,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掐断,电话就接通了。
宋然默了一瞬,躲在工厂酸臭的洗手间里,带着无限的祝福小声说,“闻飞,高考加油。”
沈闻飞说谢谢,宋然是嘴笨的人,祝福带到了就要挂电话,“那你继续复习,我不打扰......”正说着,洗手间的门就被拍得震天响,是工友急着上厕所,“里头谁啊,怎么待那么久?”
宋然不想沈闻飞窥见他生活的窘迫,吓得捂住手机,回道,“就出来。”
他又连忙对沈闻飞说,“我得去工作了。”
“宋然,我会去B大。”沈闻飞甘冽的音色沉沉。
宋然愣了愣,B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他相信沈闻飞定能如愿以偿,可是B大离A市很远很远,远到宋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抵达,他心里被莫名的酸涩充满,却还是笑说,“你一定可以的。”
没有时间留给他再聊天,宋然匆匆忙忙跟沈闻飞说再见,打开洗手间门出去,还一个劲跟工友说对不起。
等回到工位,重复着无聊的流水线工作,他才得以安静地思索。
等沈闻飞去上大学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吧,沈闻飞会投入新的圈子,结交各色优秀的人,也会随着眼界的打开愈发见多识广,而他,依旧会窝在这嘈杂的工厂里,终其一生都踏不出去,到时候,他就没有理由再去联系沈闻飞,沈闻飞也会忘记他这号人。
像是两条不小心交错的直线,唯有这短暂的结交时光,此后天南地北,各自行走。
宋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大概是他从很久之前就认清了自己失败的人生,想到会与沈闻飞再无瓜葛,竟也没有太多的失望。
沈闻飞的成绩还没有出来时,宋然这边先出了事。
他十点半回到家,却发现奶奶昏倒在客厅,宋然怎么喊都喊不醒,焦急地打了救护车,连夜把奶奶送到了医院。
前几个月,他曾带奶奶做了次体检,结果不好不坏,老人总有点小毛病的,但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些时间,再检查,奶奶的眼睛竟然发现病变,医生坦言可能需要切除眼球,如果不做手术的话,炎症会从眼睛处扩散开来,到时候就不是单单摘除眼球那么简单。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宋然只是沉默了两秒,问了最紧要的问题,“手术费,需要多少?”
医生抛给他一个数字,包括手术费用和后续治疗——12万。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12万可能算不上一笔太大的数目,东拼西凑也能凑出来,但这些年宋然四处打工,仅是宋伟欠下的高利贷就已经把他压垮,他积攒的钱杯水车薪。
他当晚给奶奶办了住院,安抚老人家只是年纪大了有点小毛病,不需要担心,住两天院就能离开。
老人家心里不踏实,怕浪费钱,嚷嚷着要出院,宋然头痛欲裂,按着奶奶头一回拔高了声音,“您就住着吧,我会想办法......”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奶奶察觉他情绪的变化,老泪纵横。
宋然跟工厂和饭馆请了两天假,清点了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只有1万七。
宋伟刚离开那一年,他跟奶奶为了活下去,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个遍,好不容易去年才将欠下的人情还完,如今再去开口,人家未必会再帮他们,而且有谁会愿意借12万给看起来无法按时偿还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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