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埋藏着我的母亲,曾经的博妮王后,”
意外的迎上维希娅审视的眸光,温琳没有迟疑,下意识的回道,“她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母亲,”
这是一个让维希娅十分意外的答案。
夜风吹起肩侧的长发,维希娅微挑起眉,突然冒出了一点兴趣,她直白的挑明,
“温琳阁下,她是一个叛国的罪人,”
心底掀起浅浅的褶皱,温琳突然朝着维希娅走了两步,她目光如炬,紧紧观察着维希娅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陛下,谁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呢?背负着叛国的罪名就真的是叛国的罪人吗?”
“哦,原来阁下是这么想的,”维希娅侧身,避开了温琳的直视,无人窥见她的眸底突然出现的丝丝温情。
摩挲着冰凉的手背,维希娅不紧不慢的往回走,温琳亦不疾不徐跟在身侧。
遥远到快要模糊的记忆,随着维希娅的讲述让温琳得以窥见一角。
“我的母亲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女人,她博爱仁慈,怜悯贫苦的奴隶,会将自己财产施舍给穷人,”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王廷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她们称赞她是最睿智的王后,”
“但我的母亲犯了一个错,一个她此生最致命的错误,那就是生下我,而不
是一个男孩,”
“没有男性继承人的国王很快消磨掉了对我母亲的爱意,他联合教廷一起,让她成为了叛国的罪人,”
“很快国王有了新王后,但可笑的是,新王后虽然诞下了男性继承人,却因重病死了,”
“温琳阁下,是不是很可笑,”
自始至终,维希娅的语气都是淡淡的,听不出怨怼,也听不出恨意。
可这些明明都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往维希娅身边靠了靠,温琳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冷暖相贴。
两人的视线随之相触,是让人难以拒绝的关切与暖意。
“陛下,博妮王后没有错,更不会是你的错,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君主,”
温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说出来的话也干巴巴的。
呵~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维希娅没有抽回手,两人间沉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点。
在短暂的沉默后,维希娅似是无意的提起了古妮薇尔,她侧首,幽沉的眸光在温琳脸上徘徊逡巡,
“我母亲的老师,古妮薇尔夫人,说起来她与你有着十分相似的容貌,她也是一个东方人,”
心跳声骤然加快,温琳极缓的扬起唇,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
“维希娅陛下,能够与你母亲的老师长的相似,是我的荣幸,”
“她也有一个女儿,我对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只记得当年萨瑟兰公爵与古妮薇尔夫人来救我的母亲时,被人出卖,我的母亲被斩首,萨瑟兰公爵与公爵夫人葬身大海,而温琳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不知所踪,”
审视的意味没有丝毫减弱,维希娅如同早已磨好利爪的猛兽,想要一步一步的将温琳逼入没法逃避的逼仄空间。
感受到缓慢弥漫开的压迫感,温琳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气。
维希娅细微的“嘶”了一声。
她忽尔温柔轻笑,“温琳阁下,你又紧张了,”
随着维希娅的动作,鼻腔里涌入了淡淡的清冽冷香,温琳看着展露出温柔一面的维希娅,心中的戒备感顿时浓烈起来。
她镇定的偏开头,幽幽道,“陛下怀疑我是古妮薇尔夫人的孩子?但遗憾的是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温琳气息沉稳,神情淡然,维希娅慢慢收回落在她脸庞上的审视眸光,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的低声道,
“是啊,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城堡里。
温琳将维希娅送到了门口,在维希娅即将关上门的前一刻,温琳突然出声问,
“陛下,如果我真的是您母亲老师的女儿呢,您会以叛国罪杀了我吗?”
宽敞的走廊空无一人,在温琳问出这个问题时,似乎安静的连风都静止了。
“阁下,不要试图逾越我纵容你的底线,”
眸底是惯常的沉静,并未因为温琳突兀的问题而生出其他的情绪。
站在门口愣了一会,温琳看着紧闭着的门,一时间分辨不出维希娅话里的意思。
心不在焉的跟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女仆回到了就寝的房间。
温琳将自己深深埋进被子里,消化着这一天庞大的信息量。
似乎维希娅对萨瑟兰家族并无深重的敌意,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还有自己的身世,温琳的呼吸声渐渐加重。
对于从未谋面过的父母,温琳的情绪很复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个世界的温琳对于父母的记忆近乎于无,按照时间线算,他们死的那一年,温琳应该才只有两岁。
最有被最终证实,温琳仍是更偏向于逃避。
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转而思索起刺杀一事。
那些追杀他的人,身上的肃冷杀气浓烈的似要溢出来,他们接近时,温琳便可以判断,那些人身上沾了不少人命。
会是谁呢?
教廷?反对维希娅的旧贵族?
思来想去,维希娅都想不出何人会在自己身上花费这么大的手笔。
脑袋有些昏沉,温琳干脆闭上了眼睛,静等着入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伴随着柔和的阳光,温琳睁开了眼睛,经过简单的洗漱后,走到正厅。
长桌上只放着自己一人份的早餐,
温琳随口问道,“维希娅陛下呢?”
温琳问的十分自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女仆微变的神色。
昨天温琳与维希娅亲昵的举止已经在女仆间传开了,她们之间有些人没有亲眼见到,不管其他人怎么描述,都不敢相信。
而温琳现在随意亲昵的姿态,似乎佐证了她们所说是事实。
维希娅女王自从知道罗伯特勋爵已经结婚后,从未与任何男性有过较为亲昵的接触。
除了仆人,她似乎是决意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教会常常因此夸赞女王的圣洁。
即使温琳是女人,也足够让仆人们吃惊了,故而她们对待温琳的态度愈发恭敬周到。
“温琳阁下,维希娅陛下已经先回宫了,城堡里准备好了马车,以便您离开,”
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将早餐解决
后,温琳不忘道谢。
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下,温琳生出了一丁点包袱感,她握着长剑,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坐上了马车,
温和有礼的吩咐车夫,“去皇家港港口,”
正正经经的端坐在马车里,伟岸的城堡在视线里逐渐远去。
想到与维希娅之间发生的一切,复杂的情绪纷沓至来,但温琳显然已经开始适应并且接受。
只要不与维希娅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她的神情,呼吸,乃至于心跳节奏,都与冷静沉思时无异。
女仆们在温琳离开后,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王廷,女人爱八卦的天性让她们自然而然的谈论到了温琳,
“难怪连古板无趣的纳曼尔都夸赞温琳小姐,她真的是一位非常有修养的女士,”
“是啊,我看不仅女王喜欢她,很快王都里的绅士们也要开始追求她了,”
她们说的是温琳在吃完早餐后道谢一事,贵族通常不会为仆人们准备好的食物道谢。
温琳的举动非常的平易近人,似乎根本没有把她们当做仆人。
虽然有些惶恐,但无疑每个人心里都是非常高兴的。
安普顿宫离皇家港口不远,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的开阔,高大的林木开始被低矮的灌木所取代,一条宽阔的大河逐渐出现在温琳眼中。
王都布轮兹通过泰姆河与多佛尔海峡连接,络绎不绝的货船行驶在河面上,河风吹起高大的船帆,有白鸟在其中掠过。
汉弗斯正站在码头上,身后三俩个官员以及两列卫兵,他们正与码头上的人交谈着。
马车刚一停下,汉弗斯就发现了温琳的到来。
他快步走了过来,绅士的等在车前,看起来十分热络的问好,
温琳同样不失热情的回应,她握着长刀跳下马车,开门见山的问,
“汉弗斯先生,现在可以说明需要我帮什么忙了吗?”
友好的笑了笑,汉弗斯将侍从手中的羊皮本子递到了温琳身前,
“请原谅我冒昧的打扰,我想询问一些有关刺杀的线索,”
“刺杀?”温琳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汉弗斯先生,你知道我来王都才很短一段时间,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了解,”
虽然来到欧罗巴大陆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但其中近乎三分之二的时光温琳都呆在海上,对戈兰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了解,都建立在其他人提供的信息中。
一听到温琳这么说,汉弗斯身后的官员毫不掩饰的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不知道汉弗斯阁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选择让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
简直是对他们的羞辱。
除汉弗斯以外的官员们愤愤不平,他们斜睨着温琳,突然身体一僵,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了温琳手中的长刀,这把刀留给所有人的直观印象就是强横的武力。
温琳本意低调,但是经过实践证明,用亚麻布裹成长棍模样同样引人注目,温琳便干脆光明正大的拿在手中,还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但很快,官员们反应了过来,找出了继续蔑视温琳的理由,能够在角斗场上获胜并不意味着女人拥有一个聪慧的大脑。
在他们的注视中,温琳淡定的打开羊皮本子,慢慢翻阅,在初步了解情况后,温琳饶有兴味的问,
“诸位,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身姿纤瘦挺拔,说话时温和有礼,这样的温琳很容易让人忽略她手中的刀。
或许是被温琳的态度安抚到,不满的官员们神情稍缓,哼了一声,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出他们的想法,
“视察路线是对民众公开的,戈兰境内任何一个大公教教徒都可能是行凶的刺客,”
“要我说就不该从人群中穿行而过,那样实在太过冒险,”
……
一些毫无帮助的猜测与埋怨,汉弗斯脸上的笑意淡去,及时打断了他们,
“女王意愿如此,我们难以改变,重要的是如何揪出心怀不轨的人,”
重新看向温琳,汉弗斯问,
“温琳阁下,你的想法呢?”
在对待温琳时,汉弗斯始终都维持着绅士的风度,语气态度都非常温和,没有任何一点让人感到不适的压迫感。
遗憾的摇了摇头,温琳微笑着提议,“毫无头绪,不过我们或许可以去看看打捞上来的船只残骸,”
根据本子上的记录,汉弗斯他们已经仔细追查了所有可能被人动手脚的细节,皆是一无所获。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一场精心的谋划,并与某些贵族或者富商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毕竟能拿出两艘船只作为行刺工具的人,不可能是难有积蓄的平民。
温琳垂眸,细细回想着那晚的场景。
势力混杂的港口,恰巧在女王登船时,离的最近的两艘舰船同时发生了爆。炸,并引燃了数艘载着酒桶的其他商船。
爆。炸声、尖叫声、落水声、哀嚎声……
火光舔舐着船只的残骸,直到它们缓缓沉没在水中。
船只残骸,汉弗斯早已亲自去看过,怎么看都是两艘普通的货船,他有些不甘心的问,
“那晚你有没有看到一些异常的情
况,比如不该出现在港口的海盗船只,”
严格说起来,那晚只有自己的自由号在,温琳有些好笑的摇头,
“你知道的,海盗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潜入皇家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海盗的作风,那晚除了自由号,我可以肯定没有其他海盗船只,”
皇家港不同于其他沿海的港口,它就在布轮兹城外,守备森严,一旦暴露,将会是一件危及性命的事情,没有哪个海盗愿意自找麻烦。
“那我们就先去附近的船坊看看吧,船只残骸暂时存放在里面,”汉弗斯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准备马车需要一段时间,众人站在码头前,相顾无言。
温琳开始打量起河面上的船只,视线里的商船大都是排浆船,既能借风力行走,也能依靠人力划桨。
排浆船最大的优点是在风平浪静或是弱风的情况下也能以较快的航速行驶,但对担任划船职责的水手或者奴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自由号与这些船都不同,温琳在船坊里将它改造成了一艘三桅帆船,配有横帆与纵帆,横帆在顺风时能够最大程度的提升航速,纵帆在遇到风暴或者强烈的逆风时,能够更加灵活的变换方向*1。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温琳在劫掠教皇船只后,都能全身而退的重要原因。
他们那只装有横帆或者只装有纵帆的笨重双桅船根本追不上自由号。
温琳曾仔细研究过帆船的发展史,脑子里有不少精密的帆船图纸,她的眼睛蓦的亮了起来,扭头看向一侧的汉弗斯,
“汉弗斯先生,开设船厂需要王室的许可吗?”
“不需要,”汉弗斯非常意外温琳会问到这个问题,他调侃道,“温琳阁下,难道你想开船坊吗?”
只是纯粹的调侃,开设船坊虽然不需要王室的许可,但是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
汉弗斯完全不会去想温琳会有开设船坊的想法。
淡淡笑了笑,温琳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现在各国间的海上贸易越来越频繁,与欧罗巴大陆相近的陌生大陆开始相继被发现。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欧罗巴大陆上整体的造船技术似乎没有得到显著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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