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王廷医官在走廊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大片。
维希娅侧坐在卧室内的椅子上,缀满金线的方领长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绸缎披肩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颈下的伤口,透着红润气色的脸颊完全让人看不出她就在前几日受了严重的箭伤。
“诸位,给我一个温琳阁下苏醒的确切时间,”
眼睛有如平静的湖面,维希娅淡漠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半点怒意,却是不怒自威。
冷汗从鬓前渗出,医官们战战兢兢的回答没办法确定温琳什么会时候苏醒。
烦躁的拧眉,维希娅挥了挥手将所有人都赶走了。
她在温琳身侧坐下,褪去了温琳上半身
的衣物,指尖轻轻落在温琳右边肩膀的可怖伤痕上。
敛眉,心瞬间揪了起来。
她没想到,温琳会在战斗中做到那般不要命地步。
维希娅脑子里浮现出温琳质问自己时的场景,她那透着几分受伤与委屈的眼神。
想到温琳是因为路切斯才决意进入茵河村的事,维希娅的眼神静静一暗,她拿过一侧多特送来的药膏,轻轻在温琳伤处抹上,“阁下,我们之间,或许能比你与路切斯更亲密些,”
昏睡过去的人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维希娅干脆就呆在卧室里,静静的等着温琳醒来。
思绪昏沉间,温琳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给她擦拭身体,给她上药,还有落入耳畔的那声压抑叹息。
胸口似乎被一块巨石压着,温琳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胸前的痛意却越来越尖锐。
哇~
猛然间,温琳突的侧身吐出几口鲜血。
突然而至的意外状况让维希娅惊的站起,她想要上前扶住温琳,手伸在半空却又猛地缩了回去,急急的打开门让一直等着的多特进来诊治。
温琳的低垂着头,淤血从她嘴角低落,狼狈的模样触目惊心。
她推开了走近的多特,嗓音嘶哑,“我没事,”
随后温琳报出了几种药草名,让多特去熬药。
温琳的医术有目共睹,没有人会质疑。
站在一侧,维希娅的身体不可抑制的一阵颤抖,她走上前去搂住温琳,端过清水让她漱口,又极为自然的理顺温琳的乱发。
等胸口的锐痛平息下去后,温琳缓过神来,她给自己探了探脉,对她而言,算不上是多严重的伤。
把淤血吐出来,再好好调养几天就无碍了。
身后的是逐渐侵袭过来的熟悉香气,温琳定了定神,从维希娅怀中退了出来,“陛下,让女仆来侍奉就好,”
顿时身体一僵,维希娅眸底瞬息安静的如漫无边际的夜色,她站起来不露痕迹的退开了几步,平静的脸庞上仿佛从无对温琳的担忧,从无对温琳的心疼,
“温琳阁下,我该向你道谢,如果不是你,或许不会这么顺利的赢得胜利,”如君臣般不远不近的态度。
蹙眉,温琳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语意嘲讽,“陛下,您早就安排好了援军,我自作多情做的一切,不过是你荣耀王冠上微不足道的一点,”
几缕金发无声无息的垂落,勾勒出维希娅渐趋冰冷的轮廓。
维希娅知道,温琳又误会了。
无奈的轻笑,维希娅望向窗外的白墙,眸底氲着丝无可奈何,
“那不是我安排好的援军,他们甚至不是受过训练的军队,是艾格斯仓促下找来伪装的平民,我在真诚的向你道谢,阁下,”
停顿了片刻,维希娅看着保持沉默的温琳,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道,
“阁下,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做一对互相寄予信任的君臣,就像你说的,我有我的使命,而你也有想要在戈兰完成的事,”
目光有些乱,但维希娅掩饰的很好。
这是她目前能为温琳做出的最大让步,哪怕是欺骗,维希娅也无法忍受温琳与路切斯之间发生其他任何亲密的相处。
温琳望着维希娅的眼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胸腔里的心脏好像被某种利器刺了一下,又闷又疼。
短暂的犹豫过后,温琳点了点头。
之后半个月,温琳被维希娅强留在自己的卧室里养伤。
并说了一个让温琳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维希娅颈下的伤口又恶化了。
原本按照温琳的预想,度过危险期的维希娅伤势会恢复的很快,但被政务缠的难以脱身的维希娅,显然没办法好好休息,调养伤势。
维希娅断续的又发了两次热,反倒是温琳的伤势恢复的极快,就连右肩上的伤痕都淡去了许多。
白天温琳几乎见不到维希娅的人影,她常在天还未亮时,就往议政厅赶去,往往要凌晨才会回来。
温琳一向浅眠,加之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不管维希娅的动作有多轻,温琳都会醒来。
持续半个月,温琳眼底的阴郁越来越重,这样下去,维希娅的身体只会被慢慢拖垮。
某日清晨,正当维希娅准备起床时,温琳突然翻身爬上了维希娅的床,将她按在柔软的鹅绒被中。
“不许去,”是掺杂着明显怒意的低斥声。
作者有话要说: 心尖尖上的宝子们,国庆快乐呀~
今天没得二更了,明天估计也没有,要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汽车最方便,但是我巨无比晕车~明天只能尽量了
现在的维以为温琳对路切斯有意,所以她现在在刻意遮掩自己对温琳的占有欲。
我温的体质是超强的,一般的物理伤害造不成很严重的伤
第四十三章
维希娅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温琳, 讶异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急促起伏的胸膛短暂停留。
“阁下,你在担心我, ”
温琳蓦地一怔,短暂的沉寂后, 她避开了维希娅的目光, 冷冷解释道,“再继续下去,我将您救回来的举动将变得毫无意义,”
安静的空间里能清晰的听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别扭与微妙的的气息隐在呼吸间浮动。
忽的伸出手握住了温琳的手,暖热的温度滑进指缝中,维希娅轻笑, “阁下,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能继续以若如其事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中,”
那抹笑如摇摇欲坠的霞光,透着点苦涩,却又难掩认真与专注。
无数人仍虎视眈眈,那支射入女王胸前的羽箭, 凶险万分。
维希娅必须尽快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 让他们坚定的相信,女王受的是远不足以致命的箭伤, 以使他们安分的保持沉默。
“不许去, ”
明灭的微光被温琳精心藏于垂眸的瞬间,她威胁道,“如果他们知道您对自己的伤势如此漫不经心, 那我想不管是您的臣属,还是您的敌人,皆会坐立难安。”
维希娅皱起眉头看她,却没有丝毫被挑衅的怒气,轻声回应,“不去了,”
没由来的,对于维希娅的退让,温琳突然觉得烦躁,她与维希娅之间需要避开这些暧昧的瞬间。
松开手,翻身下床,温琳兀自走到书桌旁坐下,点燃一盏油灯,拿起鹅毛笔开始安静的写些什么。
一株株草药的形状在温琳指尖被描绘出来,下方空白处是用戈兰语写下的用处。
笔端与羊皮纸摩挲出细微的响声,维希娅的眸光始终安静萦绕在温琳身侧,有什么东西正在深不可测的眸底安静的汹涌。
光线在沉默中愈发明亮,半开的窗户外透进第一缕晨风,伴随着清爽的草木气味无声荡漾开。
雅兹夫人领着女仆们准时进来侍奉梳洗,见温琳与维希娅都醒了,又互相不搭理,便猜到定是温琳与维希娅说了些什么,她想了想,刻意提出今天天气好,两人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养伤的这半个月,两人皆未出过白宫,温琳更是连卧室都未踏出过半步。
维希娅装作不经意的扫过书桌上那一叠纸,漫不经心道,“多特医官在城堡后的湖边移植了很多药草,温琳阁下与我一起去看看吧,”
这么多侍女在,温琳当然不会出言拒绝,正好她也想将画好的手稿交给多特,顺势点了点头。
这次受伤让温琳生出了培训多特的念头,他在医药方面的天赋极为惊人,甚至仅仅看了一遍温琳开刀,第二日便能问出一些手术时应注意到的关键问题。
以防自己哪天不在,也能有人应对如这次一般的危险状况。
城堡后的湖泊边开垦出了大片的耕田,原本种植着各色的花朵,用来提取精油或者制成驱除异味的干花。
但在多特多次求证过药草的效果后,他便向维希娅请示了,将花田全部改成药草田。
清风一吹,扑鼻而来浓郁的药香味。
维希娅走在最前方,温琳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向湖泊边的小木屋。
走到半路,维希娅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挥退了跟在身后的仆人,她转过身来看着温琳,温声道,
“温琳阁下,走到我身边来,”
平静淡然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温琳,缓缓荡开如水波般轻缓的温柔,无丝毫的压迫感,带着丝亲昵的腔调更像是温和的询问。
面对尽数敛去锋芒的维希娅,看着她眸底盛着的淡淡笑意,温琳不自在的别开了头,提醒道,
“陛下,我该恪守君臣间的礼仪,”
维希娅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心中有些闷,唇上却挂出了一道浅弯,她朝着温琳走近,握住了她垂在一侧的手腕,
“你能与贝茜,与纳曼尔,与多特,甚至是与路切斯成为朋友,你在他们面前,从不会这么拘谨,为什么偏偏我不可以,”
掩映在淡静蓝瞳下的是非要探究到底的固执。
维希娅身体微微往前倾,温琳跟着往后仰,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过分亲密的距离。
有些僵硬的侧过头,无端有些心虚,温琳轻咳了一声,
“维希娅陛下,你是戈兰的君主,与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心狠狠一跳,浓烈的酸涩之意涌上维希娅喉间,顿时强烈的孤寂感朝着她袭来。
她被牢牢禁锢在戈兰的王座上,终日与阴谋、算计、利用、血腥为伍。
众人或敬或畏她,但温琳该是不同的,她亦希望温琳是不同的。
维希娅从未在温琳眼中见到过半分对世俗权力的敬仰,所以这无疑是一个可笑的借口。
狭长的眸在阳光下折射出一丝暗光,洇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维希娅将温琳拽向自己,
“阁下,你在说谎,或者说你在逃避,是为了路切斯?”
再一次莫名其妙的提到路切斯,温琳拧眉,不解的反问,“这与路切斯有什么关系?”
隐去因为提到路切斯而生出的烦躁,维希娅忽的松开手,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也沉了下去,
“你亲口承认,你是因为路切斯
主教才决意进入茵河村,还有那晚,我看见你们亲昵的交谈许久,”
呆愣在原地,温琳思索了许久才明白维希娅话里的意思,想到这段维希娅时间忽远忽近的态度,温琳哑然失笑,神情顿时轻快了一些,
“我接近路切斯主教,纯粹是为了调查清楚一些事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原因,”
“绝无虚言,”
“无,”
维希娅脸上终是有了真切的笑意,她扬起唇,迎上温琳探究的视线,慢条斯理道,“无端的揣测阁下与路切斯主教之间的关系,是我冒失了,”
温琳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认为维希娅这段时间忽冷忽热的态度是因为误会了自己与路切斯之间的关系。
维希娅与大公教水火难容,因为路切斯而对自己加以防备,倒也说的通。
想到这里,温琳积郁在心中的怨气顿时消散不少。
两人继续往前走,温琳忽的道,“我会记住陛下所言,一对可以互相寄予信任的君臣,或者也可以称为朋友,”
拇指扣在食指指节上来回摩挲,温琳望着维希娅漂亮的侧脸轮廓,心中无比纷乱,却克制住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的二十几年时光里,温琳的生活可以用古板沉闷来形容。
隐居山中,跟随师父学习修炼,接任务,完成任务,如此循环往复,一成不变。
在感情方面,她一向是淡漠的,或者说温琳的生活决定了她难以与其他人产生亲密的联系。
而这一切,在遇到维希娅以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未体会过这般复杂纠结的感情,温琳是茫然的,是笨拙的,是不知所措的。
理智与感情首次发生难以抉择的冲突。
温琳想,或许她们以朋友,以君臣的关系,能够更长远的维系好这段感情。
眸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但很快被维希娅掩饰住,她抬眸,笑了笑,
“阁下,我无比期待全然向我交付信任的你,”
“陛下,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视线在空中短暂的纠缠,似乎现在这样自在舒服的状态也不错。
多特远远就看到了踱步而来的维希娅与温琳,他走上前受宠若惊般屈膝行礼,
“陛下,温琳阁下,日安,”
维希娅淡淡一笑,看着温琳,并未说话。
将画好的手稿递给多特,温琳将视线移向远处的药草田,“或许多特医官会对这些感兴趣,”
温琳将在这个世界里见到过的药草都绘了出来,并详细的标注了用法用量。
此外,温琳还根据戈兰的气候添加了一些可能会生长在这里的药草。
其中最让温琳挂心的便是能够发挥麻醉作用的鼠陀花。
多特只粗略的翻了翻,就将没见过的药草图案找了出来。
“阁下,这些药草药效奇特,可我从未见过,”
维希娅随手拿过一张,思索了一会道,“这些药草的用途此前无人知晓,未曾见过才是正常的,王室猎苑旁紧邻着一块草木翁郁的土地,温琳阁下,或许再过半个月,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确实就像维希娅说的,很多有待发现的药草隐没在野外,只能抽空去找找了。
随口应下来的温琳没发现维希娅的眸子瞬间弯了弯,她注视着认真与多特交谈的温琳,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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