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临之:“我现在是你们的‘客人’,是你们牢中之物,你们没把我当自己人,就别套近乎了。”
丁成源一晒:“这你就冤枉我们了。”
穆临之没搭腔,“继续说回罗震东吧,他这种四面漏风的死法,不太像你们的风格——暴露得太彻底了。”
“唉,本来没想暴露,”丁成源将手中红酒喝尽,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在陈维刚耳边吹风,是为了想让他下手,可他迟迟没有动作,还是挺让人着急的。罗震东第二天就要跑,我只能亲自动手了。”
穆临之:“你那位老板的意思?”
“嗯,”丁成源回答:“是。玩儿归玩儿,但是不能真的让罗震东跑了,你说是不?”
既然老板默认了,那里面的意思就是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丁成源大为欢喜。他从孔旻的杀人手法中获取灵感,也想为自己和这场游戏争取点跑路的时间,所以也选择用了毒品,正好从国外带回来的还有一点。而且本身罗震东也吸毒,这样一来,警方的线索就更乱了。
节外生出的枝节就是陈维刚。
丁成源以为陈维刚放弃手刃罗震东,可没想到他踩着点出现,坏了丁成源的计划。
“陈维刚太暴力了,完全不给自己留余地,也没给我留下余地,才不得以演了一出沉海的戏——这种人不好掌控,我早该解决他。当真是把炸弹留给自己。”
所以现在看来,陈维刚是这一系列计划中的意外了。
丁成源伸了个懒腰,“不过幸好,大计划没破坏。穆兄你看,游戏如期开幕,老板很高兴。”
穆临之叹为观止,忍不住想给丁成源起立鼓掌。
第113章 热烈 二十三
闻衍当天晚上就被带走了。他从刘锦手里拿了意云中介的大门钥匙,按照那个组织以往的‘规矩’,进屋后并没有锁门。
一个小时后,万籁俱静的凌晨时分,门口突兀响起淅索脚步声。闻衍假装没听见这动静,他努力放松自身肌肉,以免产生条件反射。
下一刻,闻衍突感颈后一道劲风来袭!他咬着牙,硬生生挨下这一棍子。
之后,如来人所愿,闻衍在钻心的疼痛后不省人事。
等再次恢复直觉,早已不知身处何地。
闻衍揉搓着酸麻的后脖颈,勉强坐起身,发现自己双脚踝被根铁链锁着,动不了太大幅度。双手倒是自由,但身体力气没有恢复,很难做出太大动作。
四周漆黑一片,闻衍仅凭头顶隔板的裂缝透进来的微暗光束观察四周环境——
这地方不大,一眼能望到前后左右的头,是个类似正方形的仓库。四方或蹲着、或躺着不少人,这些人虽然闭目养神,但以闻衍从业多年的经验看,他们都不是善茬。
看来是接触到中心位置了,这位置用血管连着心脏,一切清晰可见——他们要有大动作了!
闻衍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全身心提高戒备。他背靠在冰冷的铁皮上,鼻腔充满铁锈味,闻衍闭上眼睛,不再费神消耗体力。
可没闭上多久的眼,闻衍刚把思维打开一个口,大脑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占据,身体在失去平衡下晃动,咸湿的潮味越来越浓。
闻衍下意识伸手一抓,却被人不太友好地挡了回来。
这失重感没多久就消散了,身体再度恢复平静。闻衍心下一转,把目光落在旁人脸上,讪笑:“对不住啊?”
那人冷笑一声,荒诞中带着鄙夷。
闻衍动了动双脚,他像个野蛮无知愣头青,在这个压抑又危机四伏的空间里,扯着铁链制造着令人厌恶的噪音。
那个男人突然抓住闻衍的胳膊,他的手像铁钳一样,丝毫不给闻衍喘息的机会。
闻衍的心重重一跳!
这是贪心无度的赌鬼吗?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并且顺利混入其中的穷凶极恶之徒!
闻衍不把这人当赌鬼看,他却把闻衍当成了百无一用的废物。
“明明就是多一根铁链子的事,你知道为什么只拷脚,却放着双手不搭理吗?”
闻衍顺着此人想法,战战兢兢地回答:“不、不知道。”
“因为在你踏入脚下这块地的第一时间,游戏就开始了。你逃不出这里,只有靠双手生存,”男人磨着牙,说:“在这儿杀人——不犯法。”
闻衍突然轻轻一笑,“朋友,常客啊?”
男人愣在闻衍的微妙变化下,没空正常思考,他心里随着暴虐本能伸起一团怒火,拳头堪堪停在闻衍脑袋边,“你在跟谁说话?”
闻衍眼睛也不眨一下,“你是什么东西?”
其余人姿态各异地盯着热闹看,甚至还有不少人起哄。闻衍的身板与之对比下可以用柔弱形容,所有人期待着男人会徒手捏死闻衍。
但随着铁门缓缓被推开,欢呼雀跃戛然而止。
男人松开闻衍的手,面色冷漠地盯着来者,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闻衍乍一见强光,原本就不太好使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在白光下一片模糊。然后,铁链子互相碰撞的声音平地四起。
在门口方向,一个男人含着变声器,轻车熟路地指挥:“都站起来!排成两列,老实点儿,站好了就不许动!”
这是要搜身了。
闻衍是最后一个被人拖起来的,他没挣扎,弱不禁风地被来人扔在队伍最末端——没人会在意一个废物。
这给了闻衍一点时间,他适应着光线,终于慢慢恢复视觉。
不足十平米的仓库,一点儿空间也没浪费,拎起来抖抖,居然抖出四五十个人。这四五十人看样子不全都是专业杀手,至少有一小半人,看面相虚浮、眼下青紫,人如苦瓜。
他们在来人暴力拉扯下站成一列,可浑身控制不住,抖如筛糠,有人居然失禁了。
这是真害怕,闻衍心里明白,这帮人就是来拿充数的!
而闻衍,就被塞在这列队伍中。
闻衍压着眼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他看起来下盘不稳,随时都能撅过去的模样。
吓尿的人被拖走后再没回来,没人管他,也没人记住他,流程继续。
一共来了四人,统一黑色西装,欲盖弥彰地带了口罩,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他们拿着探测仪分别对两列人群进行搜身。
闻衍身上套着不是原来的衣服,他应该已经被搜过一轮了。刚才差点跟闻衍打起来的男人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闻衍不为所动。他偏过头,把一半脸隐在暗处,舌尖舔着后槽牙,从牙缝里勾出一块定位芯片。
这时,探测仪的警报声此起彼伏,黑衣人亲自上手在警报位置摸索。应该是搜到了什么东西,可相对关系的两个人在心照不宣的对视后,并没有对其深究。
闻衍大脑一紧!
规则不存在,这个游戏可以带武器!所谓的搜身也只不过是搜一些能暴露位置的雷而已!
雷藏在闻衍身上,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
黑衣人压根没把闻衍放在眼里,他们搜完前面所有人,例行公事似的在闻衍身上探了一遭。探测仪从下往上开始,走过腹部继续往上移。
闻衍表现得很平静,装出来的紧张也恰当好处,并不会引人怀疑。当探测仪经过脖颈,到达闻衍下颚时,他好似被这玩意儿惊了一下,喉结上下一滚,看上去像咽了口唾沫。搜身检查的人抬起眼皮,虽然带着狐疑,但碍于探测仪没有发出警报,而闻衍的行为又太过草包,于是略过确认,草草收场。
闻衍长舒一口气。
追踪器被藏在胃里,一时三刻出不来,这关算混过去了。
除去最开始被拖走的两人,一共四十八个人。黑衣人确定人数后,以押解犯人的姿态,引导他们离开仓库。
从现在开始,包括闻衍在内的这些人将不在作为人类存在,他们是筹码、是笑话、是不值一提的货物,只有最后活着离开的人才能再次恢复身份。
陶勇宏在市局办公室内火冒三丈,他工作时虽然严肃,但很少发火。徐舟吾跟了陶勇宏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
孙望作为助纣为虐者更是大气不敢出,他暗戳戳地往徐舟吾身边靠,可徐舟吾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陶勇宏放声痛骂,“他以为他是谁!真把自己当根葱啊!让人拔了煲汤都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
陶勇宏心力交瘁,年轻人一个两个都不靠谱,各个以为自己能把天捅一个洞,神鬼不惧!
事到如今,穆临之一直没有消息,又搭进去一个闻衍。
命只有一条,如果真有万一,他陶勇宏到时候拿什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陶勇宏相信穆临之,看中的是他的稳重,如今看来,是自己走了眼,信了他天衣无缝的鬼话!
可闻衍是怎么回事?!
陶勇宏想不通!
徐舟吾面色铁青,他压着孙望后脑勺,少有严厉的询问:“闻衍走之前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孙望欲哭无泪,“他就让我天亮后跟你们汇报这个情况,我问他去哪儿,他也没搭理我啊。”
陶勇宏气不顺:“荒唐!”
徐舟吾:“你给他的定位器靠谱吗?”
“靠谱!”孙望说:“那是最新款,信号非常强。我还改装了一下,轻易搜不出来!只要拿掉追踪器上的保护膜,定位生成,自动追踪,就相当于是个开关。”
“保护膜要怎么拿?”徐舟吾心惊胆战,“阿衍深入虎穴,根本没机会做这些小动作!”
“这定位器大小就够塞牙缝!我都跟闻哥交代啦,只要舌头一舔,保护膜就能掉。”孙望停了停,看了眼陶勇宏的脸色,继续说:“就算客观条件不允许,保护膜遇热就会融化,闻衍把他塞在牙缝里,口腔的温度会慢慢融化保护膜——我们只有慢慢等着。”
天马上就要亮了,再等下去恐怕黄花菜都凉。
徐舟吾忧心忡忡,他思忖片刻,问:“陶局,那穆临之呢?你们到底有计划吗?”
“……”陶勇宏:“算有。”
“你们怎么传递消息?”
陶勇宏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
这手机是某牌子最新款,抵得上徐舟吾两个月工资。手机被人特意设置过,上面只有一个软件。
如今,这个软件沉寂无声,跟死了一样。
陶勇宏:“套路都差不多。穆临之说,追踪器不能太早打开,容易被察觉,他会在何时时机行动,总之——不会失联。”
如果这两个年轻人真的如自己口中说得一般靠谱,那警察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局长办公室挂壁钟刚果过凌晨四点,厚重的钟声落下的同时,孙望手中监控设备和陶勇宏手机软件同时滴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虎躯一震!
来了!
陶勇宏看了眼手机,果断下令:“所有人准备,出发!”
丁成源对这穆临之侃侃而谈,酒喝了不少,但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要上头的样子。穆临之不想喝酒,又觉得白开水寡淡无味,他讨了点茶叶,丁成源拿不出来。
穆临之看上去有些失望。
丁成源拿出主人的架势,泰然自若,“穆兄,真喜欢我掘地三尺也给你挖出几片茶叶来啊。”
穆临之:“好啊。”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穆临之看着丁成源打电话,他音量不重,穆临之听不见电话里外的聊天内容,便也没一直盯着看。
这通电话来回几句结束得非常快,丁成源言笑嘻怡地再次回到穆临之跟前,说:“穆兄。”
“怎么?有吗?”
“有——”丁成源意味深长,“正好,老板那儿有好茶,一起走吗。”
穆临之象征性犹豫片刻,似乎在斟酌其中利弊。
片刻后,他抬起头,说:“走吧。”
穆临之被蒙着眼带到此处,从始至终没见过宴会厅外的景象,就连去见所谓老板的路,也都在室内进行。
但经过刚才失重的晃动,穆临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所以他一路跟着丁成源,一路留心的很仔细。有了参照对比物,某些似曾相识的东西正在慢慢重合。
在场所有显贵对丁成源有三四分讨好的意思——老板一直在,只是不露面,见过他的人只有丁成源。
所以丁成源默认成为老板代表,他不止是个参与者,说话是有权重的,而且知道内幕,对筹码的实力一清二楚。
跟丁成源走得近了,聊些内幕里的东西,下注时的赢面也会大一些。
现在丁成源带着穆临之自众人眼前走过,意思非常明显了。
恐怕这场游戏的大赢家是谁,不好说了。
大家心怀鬼胎,在财富面前,谁也不肯松一口气。
而在穆临之眼里,老板搞歪门邪道很是有一套,他被丁成源带着七拐八绕,绕道一处隐蔽房间门外。
门是指纹锁,丁成源也不愧是局内人,轻轻一贴,那门就打开了。
大门不起眼,屋内别有洞天。一面巨大显示屏从天花板至下垂直悬挂,高清摄像头设置能把入画面者的毛孔也窥探得一清二楚。
他虽身处阴暗,作为高瞻远瞩的幕后操控者,一双无孔不入的眼睛时刻盯着牢笼猎物的一举一动。
穆临之视线往下,看见一人悠然自得地坐在特殊座椅上。
虽然背对而处,穆临之仍然意料之中般的笑了一声,“小叔。”
穆恪怀推着轮椅转身,他不惊讶被穆临之看破身份,反而非常兴奋。
“我的孩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穆恪怀比起过年那会儿似乎又赢弱许多,脸色在显示屏幕的反照下越发惨白。比起他的身份,穆临之更意外他的身体状况,但他并没有开口,行于表面的关怀也没有。
穆恪怀手搭在轮椅上,往前推了半步,觉得吃力,干脆不动了。他高兴地看着穆临之,拉家常似的,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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