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临之进一步激怒缪阿五,他身形微晃,掐着男孩脖子的手往一旁扯了扯——半个头露了出来!
机会来了,闻衍肌肉紧绷,只要再挪开三四厘米,就是最佳狙击视线,这王八蛋就得死!
可缪阿五在此时此刻没有完全丧失该有的警惕,他闻到了不一样的气味,在狙击手得到机会前,又牢牢得把孩子当做坚不可摧的挡箭牌。
操!
闻衍放在身后的拳头紧握,他的后背出了一身汗,黏着单薄的羊绒衫,在寒冬天里冷得他喘不过去。
不能这样了!
闻衍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孩子,他想了个办法。
而穆临之微不可闻地啧了声,如果可以,他想直接走过去拧了缪阿五的脑袋。不耐烦的表情转瞬即逝,穆临之拿眼角轻飘飘地扫了眼闻衍,又换上了适合当下身份的皮囊。
“现在我身上只有三百万现金!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给你!可你得给我时间啊!半个小时还没到!!”
缪阿五:“我反悔了!老子等不了这么久!五百万,你现在就给我准备好,还有车!”
“可以,”闻衍突然开口,“三个孩子家长想办法,怎么也能凑齐你想要的钱。但是前提,你得保证这几个孩子都活着!”
闻衍指着那个孩子,“他快不行了!这孩子要是死了,你就算拿了到钱也没命花!”
缪阿五艰难地转头,看了眼那小孩。这一眼,让他瞳孔骤缩——他似乎看不到那孩子起伏的胸口了。
不会真死了吧?
“你有孩子吗?”闻衍说:“谁都有缺钱的时候,甚至不可否认有些人会跟你做相同的选择。可是作为父母,你能将心比心地去共情他们的感受吗?”
缪阿五躲在小孩子身后,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最后还是开口:“我要钱!”
徐舟吾都要绝望了。
“好,你要钱,我要人。”闻衍:“我们可以各退一步,我找个女孩子过去,我只要那个孩子出来!不管他是死是活,送到医院他的命就看老天爷的。你手上还有两个孩子,五百万一分不少!”
就在此时,一个警员拖着个行李箱疾步跑来,“闻副,有人把钱送来了!!”
穆临之接了箱子,立刻打开,“这里是三百万,你可以数数,一分不少!”
闻衍:“……”
这戏绝了,连道具都有。
缪阿五对这箱钱望眼欲穿,可他受困境所限,熟不了啊。于是他仔细掂量了闻衍说的话——这兔崽子半死不活确实没用了,他手里还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那暴发富的孩子!
祸害遗千年。
钱能到手,他命也能留着!
“好!”缪阿五说:“你找个女人,拖着那箱钱,过来换人!不要警察!”
闻衍:“好。”
第32章 燃烧 六
缪阿五不相信警察,闻衍更不可能真让老师过去冒险。幼儿园有统一职工服,闻衍从教务处要了一套,他只能让袁园去。
袁园一直对自己在李梦禾案子中半路掉链子的行为自责,闻衍安慰过,但是没起作用。这姑娘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写了好几份自我检讨,并在今天信誓旦旦,“闻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救出来的!”
“园园,你听我说。”闻衍很严肃:“我们要救人,也要除隐患。缪阿五藏得太好了,你要随机应变,把他缩在壳里的乌龟头引出来。”
袁园瞬间觉得自己身上又重了好几斤担,她抖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好,我知道!”
现在缪阿五想的全是钱,他已经没有多余脑子去思考别的东西了。当袁园拖着钱过来换人时,他也只是警惕地看了眼人,然后满心欢喜地幻想着自己即将拥有的财富。
袁园虽然武力值不行,但脑子很聪明,她装作慌不择路的样子,急匆匆把箱子撂在一边,然后背身一转,快速抱住那个受伤的孩子。
“操!贱人!过来!把钱给老子拿过来!!”
袁园压根不搭理他!她屈身护住受伤的孩子,猛一发力,抱起人转身就走。小朋友体重轻,抱起来并不吃力。
中间,袁园虚晃晃地伸了一下手,缪阿五以为她想抢钱!
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缪阿五再也顾不得其他,对钱的向往促使他本能放开掐着孩子脖子的手——
他想抓住虚无缥缈的诱惑!
就在孩子瘫软落地的瞬间,‘砰’的一声!潜伏在高处的狙击手抓住机会,一枪爆头!
与此同时,闻衍和穆临之早在缪阿五松手前就做好准备。他们与枪声同时发力,以猎豹似的速度猛冲到缪阿五面前!
闻衍和穆临之默契十足,他们一人抱起一个孩子,严严实实地护住小朋友头部,打地一滚,速度往安全区域撤离!
徐舟吾慢了一步,他往右一闪,保护袁园和她救回来的孩子。
缪阿五到死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医生呢!?救护车!快过来!”闻衍大吼。
“来了!”
孩子们受到莫大惊吓,好在有惊无险。闻衍维持现场秩序,所有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而穆临之则在事情结束后安安静静地退出场外。
等闻衍忙完,天已经彻底入夜,他本来想直接回家,又觉得什么事情没做,心理怪不是滋味。于是,闻衍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在附近停车场看见了穆临之。
穆临之开着车窗没打暖气,入夜后的冷空气嗷嗷往里灌,闻衍觉得这货是在散德行,于是牙疼地说:“你这是在干什么?修行还是自虐?”
“哥,”穆临之笑了笑,越身打开副驾驶的门,他答非所问:“你忙完了?”
“嗯,完了。”闻衍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在地上滚了一遭尘土,难得不好意思往穆临之车里蹭,他点了一根烟靠在车头。
晦暗的路灯下,只有散荡无踪的氤氲。
穆临之也下了车,目不转睛地看闻衍抽完一根烟。
他的眼神很奇怪,在接近零摄的寒夜里带着鲜明的滚烫,能一层层扒开所视对象衣服,刁钻且不容拒绝地钻进皮肉,然后顺着血液游过全身。
闻衍忍着无端战栗,假装不知道穆临之在看自己。他微微偏头,屈指敲了敲车引擎盖,说:“这车你还租着?”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穆临之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上回租的车损坏严重,我赔了一笔钱,后来觉得没意思,自己买了一辆。”
“……”闻衍看了眼车标,“你这是照着租的买的?没换个口味啊?”
“不换,”穆临之说:“我专情啊,喜欢的轻易不换。”
闻衍掐了烟,把烟蒂捏在指尖撵了撵,“穆总,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穆临之不满:“哥,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显得多生分啊。”
临之。
闻衍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绕了一圈,始终没有叫出口。他笑而不语,只对穆临之眨了眨眼睛。
穆临之不是什么急不可耐的中二青年,他从不强求别人,于是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那几个小孩儿怎么样?”
“有一个失血过多还躺在ICU,其他两个没事,交给心理医生了——警察能就他们的命,却治愈不了惊吓带来的创伤,术业有专攻嘛,剩下的就跟我没关系了。”
其实闻衍也有创伤,而这个创伤今天被穆临之看见了——
闻衍敬业爱岗,他作为警察,背负着厚重的正义凌然,所有要命或者不要命的事情,他永远冲在最前头。他可以对危险熟视无睹,甚至甘冒生命危险救下所有他认为职责之内的人。这份对责任的气魄跟闻裕民一模一样。
可除此之外闻衍却比闻裕民少了一份人情味。
而这份人情味也许就是在那一晚被巨大的阴霾遮住了。
还是因为我,穆临之想。
闻衍的烟瘾上来了,他翻着口袋,却只剩空壳。
“靠。”
穆临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今晚回会市局吗?我送你。”
“不回了,又不是我值班,老徐能搞定,”说起市局,闻衍突然想起个事,“对了,那箱钱是你的?”
穆临之愣了片刻才明白闻衍指的是什么,“嗯,那不然呢?哥,你要是不嫌重,可以拖回自己家。”
“我拖它回去干嘛?等着纪委喝茶吗?”闻衍磨了磨嘴皮子,“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多现金?”
穆临之:“项目备用资金而已,还没捂热呢,正好派上用场。”
“嗯,现在这笔钱被一起带回市局了,等所有调查结束后会如数奉还,”闻衍转头看向穆临之,认认真真地说:“谢谢了,你的这面锦旗肯定是跑不了了,我会跟陶局汇报的。”
穆临之耸耸肩:“贵局这么客气我就不推辞了。不过哥,你作为个人能不能也单独谢谢我?”
“请你吃饭啊?”闻衍毫不认为丢脸,“今天月底,你看我连买烟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小临之,要不你再等几天,等我发工资了。”
怎么张口就来,让人什么准备也没有。
穆临之遗憾地品了片刻,发现自己抓不住这个人发出的任何余韵,只能唉声叹气。
“我请你。”
闻衍装模作样:“那怎么好意思。”
“我看你八抬大轿也不肯上,”穆临之亲自拉开车门,走了个请势,“那你肯不肯上我的车?”
闻衍在寒风里裹紧羽绒服,他终于觉得冷了,“上呗。”
晚饭变成了夜宵,穆临之首先排除了闻衍钟爱的地沟油套餐。于是两人在市区里兜兜转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闻衍头一次被小他半轮的人气得不轻,恨不得立刻跳车逃走回家蒙头睡觉!
吃个屁!
穆临之在闻衍彻底爆发之前把哄进了一家馄饨店,遭意料之中遭到闻衍嫌弃。穆总说得苦口婆心:“夜宵吃点清淡的,你那些烧烤炸鸡小龙虾往后排队,咱们改天好不好?”
“……”闻衍:“穆总,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养生,是想奔着跟王八红尘作伴去吗?”
红尘作伴?穆临之笑而不语。
闻衍实在饿,他点了一份超大碗馄饨,当着穆临之的面面不改色地喝完最后一滴汤,终于觉得饱了。穆临之想送闻衍回家,闻衍却嘴皮子翻飞地先把他送回了酒店。
穆临之问:“你到底住哪儿啊?”
闻衍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是知道吗?”
“哥....”
闻衍:“我那儿就是个狗窝,你这么向往干什么?”
穆临之不以为然:“我这儿倒是个金窝,你上去睡吗?”
“滚你的,”闻衍摆摆手,“你早点睡吧。”
穆临之其实是失落的,闻衍看似心无芥蒂,却总是有意无意保持着一种介于朋友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穆临之想亲密一些,可闻衍忽近忽远,挠得人心烦意乱。
第二天不太早,闻衍踩着上班点起床,溜溜达达地买了一路早餐,等他到单位,看见陶勇宏正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
闻衍依旧嬉皮笑脸,“陶局,等我啊?”
“是啊,”陶勇宏皮笑肉不笑,“我恭候您老人家大驾多时,等着给你请安——你挺闲啊?”
“不敢不敢,”闻衍捏着油条杵在陶勇宏面前,“陶局,吃吗?”
“拿开!”陶勇宏忍着破土而出的怒火,指着闻衍和徐舟吾,“你们俩给我过来!”
徐舟吾纯属被殃及的池鱼,唉声叹气地跟上两位领导祖宗的步伐。
“这份工作再干下去,我能减寿十年,”陶勇宏指着自己头顶,“你们俩年轻霍霍得起,我可没剩几根头发了。”
闻衍:“陶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犯罪分子想什么时候出门危害社会这些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没头发就带假发,秃了照样花样美男啊。”
陶勇宏:“……”
徐舟吾:“……”
就你有嘴!
陶勇宏心力交瘁,“昨天事发突然,幸好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是不良影响还是存在。那个人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吗?”
“查了,赌鬼,”闻衍严肃下来,“东一棒子西一锤打点零工,属于无业游民,他没有老婆,也没有征信可言,银行或者正规的借贷平台不可能给他钱。缪阿五欠的一屁股债全都是地下黑作坊里贷出来的。”
陶勇宏:“地下黑作坊?哪个地下黑作坊?查出来了吗?”
“现在还没有,”徐舟吾拿出几张照片,“缪阿五居无定所,打一枪挪一窝。我们去他最后租房的小区看了,墙上全是这些讨债的涂鸦。听邻居说,上个月有几个长相惊悚的男人拿着喇叭在单元楼下喊再不还钱就弄死他。房东害怕,第二天就把他赶走了,不过缪阿五也不敢回去。”
陶勇宏拍桌子,“太无法无天了!”
“陶局,”闻衍说:“这次扫黑除恶行动中,我们端了几个非法聚集点,这些聚集点虽然也存在非带借贷情况,但数额没有这么大。他们怕引起警察注意,老鼠洞钻得比谁都谨慎,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
陶勇宏:“你什么意思。”
“不管是上个案子的梁少风、李驰、李梦禾还是昨天的缪阿五,他们事出起因,结果都大同小异,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联系,”闻衍蹙着眉,“陶局,如果是这样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这个组织有人脉、广撒网,涉及的阶层所高到低来者不拒,他们有组织有预谋有手段甚至还有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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