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旻此次带了两部手机,一部换了无数电话卡,联系他想联系的人,另一部是私密号码,没几个人知道,自诩亲密之人也不知道此号码的存在。如今,它的来电显示也是一串陌生数字。
“喂!”孔旻想也不想的接通了电话。
“中午好啊,孔总。”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平缓,他含着机械的变声器,笑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孔旻在钱的高位待久了,很少把人放在眼里。他嗤之以鼻,心里暗骂一句‘装神弄鬼’。
可再如何不屑一顾,孔旻自知目前不能跟此人撕破脸。于是,情绪一调整,他依旧不怎么痛快地问:“老板,好久不见了。”
那老板轻笑一声,说:“今天天气不错,吃饭了吗?”
孔旻面部肌肉一抽,脱口而出,“你在申洲市?”
“我在啊,”老板丝毫不掩饰,“来见一位小朋友,没想到遇上你这么一场热闹的戏。”
孔旻冷笑着四两拨千斤,“不会是你干的吧?”
“没良心啊孔总,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把你送到警察手里,牢饭多好吃啊。在游轮上养着你,还得供你吃喝,伙食费可不便宜。”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孔旻强忍着不停抽动的嘴角,强压着火气问:“你想要多少钱?”
“谈钱就伤感情了,我救你,看得是我们合作多年的情谊。”
妖魔鬼怪心里装了多少血盆大口孔旻自己最清楚,情谊都是狗屁!他懒得再跟对方进行这种不知所云的对话,直接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走?”此人戏谑地哼笑了声,“孔先生啊,你早该走的,留到现在是尴尬了些,我也正在想办法。”
从此话语境中孔旻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画地为牢了,他自以为是的合作对象难道不会跟警察合作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就像当年的穆恪忱一样!
孔旻咬牙切齿:“你耍我?”
“耍你?那不会,大家指望着彼此赚钱,如今梁俊生已经死了,再少了你,我也少了一条入账的门路,你活着,有利生态平衡。我只是想不通……”男人扼腕叹息似的放缓语速,“我只是想不通,你,包括梁俊生,你们当年开刀阔斧的勇气去哪儿了?还是说,这人一旦欲念多了,顾及也就多了,相对而言胆子越来越小,成了坐井观天的青蛙,想跳也跳不出去。”
孔旻差点把后槽牙碾碎。
此老板操着恨铁不成钢的心,自顾自地继续说:“孔总,你杀了自己明面上的妻子,放弃了跟随多年的伴侣,我以为你对枕边人无情无义,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作风我非常欣赏。但为什么转眼您又是拖泥带水,不见着阎王就是不离开了?总不会是因为那根虚无缥缈的血脉吧?还是舍不得屁股底下的万贯家财?可那原本就不属于你。”
孔旻:“你说痛快了吗?”
“只要人活着,血脉可以随时制造,只要我们合作愉快,钱也随时能来,你慌什么?”男人不甚费解:“如今阎王就快找上门了,孔总作何感想?”
“合作愉快?”孔旻反问:“你能给我什么承诺?”
“天黑之后,无论你怕地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我一定送你出去。”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极乐世界即将再次营业,孔总,入场券我给你留着了——欢迎光临。”
孔旻眯起眼睛,他心动了。
“好。”
北洋码头在城市最边缘,就算一路顺畅,闻衍也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他们没有立刻下车,徐舟吾接到了陶勇宏的电话。
陶勇宏速度奇快地跟上级领导开了个短会,并且布置完了工作。
徐舟吾挂了电话,满脸凝重地说:“阿衍,陶局派人去何静红登记的地址看了,她人已经不见了。现在不清楚是走了还是躲起来了,陶局派人在本市内先找着……”
“意料之中。”闻衍倒是比较平静。
他和穆临之试探过何静红,但他们当时只觉得何静红的举动不太寻常,还没来得及采取实际行动,后面的事接二连三,肉串似的骨肉相连,分不出精力再去好好盯着何静红。
“嗯,”穆临之说:“何静红所住的老小区四通八达,环境复杂,没有正规出入口。再者,操控她的人有备而来,这人比孔旻有脑子,搅混水一把好手,他能在警察反应过来之前把人送走完全合理——明暗交锋,我们很难在时机上抓住先手。”
“不说这个了,”闻衍解开安全带,“老徐,陶老板有何吩咐?”
徐舟吾:“如果孔旻真的藏在北洋码头,那保不准有他的人在附近盯梢。陶局说他认识我们,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这条蛇迟早要打,就这么干坐着算怎么回事?”闻衍不太痛快,“陶老板的人什么时候到?”
“已经出发了,”徐舟吾说:“北洋码头一共八个出入口现在全部关闭,陶局安排的人到达这里后会分三批对船只进行排摸,先从货船开始。已经跟各单位联系好了,他们继续正常作业,我们搜完就走,动静不会太大。”
闻衍:“配枪了吗?”
“配了,”徐舟吾叹气,“陶局是希望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把人带走最好。”
闻衍沉默不语。
这时,穆临之的手机‘叮’了声,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点开,随后表情越来越阴晴不定。
如今穆临之不会在闻衍面前掩饰情绪了,他把戾气表现得明明白白,闻衍忍不住问:“临之,怎么了?”
“不闹出动静不太可能了,”穆临之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我收到极乐号的消息,不太乐观。”
闻衍:“极乐号?你的邮轮?”
穆临之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闻衍笑着说:“这什么糟心的名字?太不吉利了,生意好吗?”
“还不错,”穆临之轻轻眨了眨眼睛,阴郁退了些,人也温柔不少,“改天带你出去玩。”
“……”徐舟吾:“你们俩能不能先说正事?”
穆临之:“极乐号的主管经理告诉我,五天之前邮轮上了一位客人,直接住进了贵宾海景房,之后没出过门。”
闻衍一怔,“什么客人?”
“没人见过正脸,”穆临之顿了顿,“此人所出示的船票和护照信息是穆氏集团一位高管,四舍五入属于内部人员。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多半因为见不得光的私事,并不稀奇,所以邮轮内工作人员没有多问,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去了。”
闻衍慢慢蹙起眉眼,半刻后问:“还有呢?”
穆临之:“他带了六名保镖,吃喝拉撒全在房间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穆氏高管……”闻衍偏头,看了穆临之一眼,一针见血地问:“是本人吗?”
“不是,”穆临之说:“这位高管因身体原因,一年前出国看病,至今没有回国,他不可能出现在这儿。哥,有人盗用了他的身份信息,住在海景房里的人有问题。”
徐舟吾往前移了个身为,胆战心惊地问:“那这人是谁?孔旻吗?”
闻衍的表情不太好看,他看了眼时间,离正式起航还有三个多小时。
“放客了吗?”
穆临之:“放了。”
闻衍:“大概多少人?”
“陆陆续续吧,上了一半不到的客人——据说今晚邮轮内会举行一场起航派对,所以提早开放登船时间,”穆临之说:“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不算真正高峰期。”
“暂时停止放客,”闻衍当机立断,“我们上船。”
徐舟吾:“现在上船没关系吗?如果被发现让他跑了怎么办?”
闻衍谨慎地思忖片刻后,说:“我们现在需要确定躲在船上的人是不是孔旻,不是就算了,如果是,那接下来的工作量非常大。我们首先要拿到邮轮的平面图和监控,熟悉整艘船的结构、出入口分布和各种通道。如果等大部队到一起上船行动,吃屎都赶不上热了。”
“其实影响不大,”穆临之也表示赞同,“那个人身边六名保镖全围在房间周围寸步不离,如果他们携带武器,仅凭我们几个抓人肯定不够用。再如果,他真的在船内另有眼线,不论警察早晚出现,都能通风报信。海景房外有监控,我们盯着就是——这种情况,早点对此人监视起来对我们是有好处。”
事不宜迟,闻衍先给陈维刚和陶勇宏汇报情况,按照实际分析,陶勇宏赞同闻衍首先登船的想法。但如遇突发情况必须提早行动,一定要得到他的正面指示。
闻衍应了。
三人做好事前准备工作后,在邮轮负责人的安排下低调上船。
穆临之作为市局‘编外人员’兼家属,神态比闻衍和徐舟吾放松些,他时不时偏头与闻衍交流两句,仿佛真是来度假的。
邮轮负责人头一次见真总裁,比所有人紧张,他流了一脑门冷汗,战战兢兢地说:“穆、穆总,我已经给诸位准备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从安全入口进去就到了。”
闻衍:“能看监控吗?”
“都连上了。”
穆临之:“多谢,辛苦了。”
邮轮负责人姓王,人称王总,此刻他摸了冷汗,一副摊上大事的倒霉样,刚想奉承几句,突然被一声天外来音打断。
“穆兄!”这声音很耳熟,顿了一下之后兴致勃勃地转了个调,“哟,这不是闻警官么!”
闻衍猛地回头,看见来人后眼皮不受控制的一抽!
“丁成源?”
第87章 喧闹 二十九
穆临之也有些诧异,他突然看见丁成源的脸才想起此人不久前请的那个假,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新认识个妞,非缠着我带她去环游世界,不能让女孩子伤心嘛,穆总,你批不批啊?”
他好像是批假了,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穆临之没心思关注这货的动向。
可环游世界为什么会挤上这搜邮轮?
穆临之不动声色地往丁成源身后看了一眼,登船口确实站了一位妙龄少女。
闻衍的心情就复杂多了,但他没表现出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问:“丁少爷,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旅游啊!”丁成源努着嘴往身后点了点,“趁着新鲜感还在,来体验一回海上浪漫。热恋期嘛,她想要月亮我也得摘下来送她啊!你们说是不是?”
闻衍嗤笑:“您这热恋保质期可够短的啊。”
“常换常新、常换常新嘛。”丁成源身上挂着一言难尽的酸腐气质,一双眼睛在穆临之和闻衍来回飘,逐渐露出暧昧,“倒是你们……”
他长得不错,可此刻显得贼眉鼠眼。
丁成源在闻衍动手收拾自己之前,主动开口:“闻警官,您在这儿有何贵干啊?这是出公差吗?”
闻衍翻了个白眼,并不想搭理他,心里却透着古怪——此人德行一成不变,可总会出现在即将腥风血雨的地方。
理由看上去很合理,但动机会纯粹吗?
闻衍掐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右眼皮,突然被穆临之搭着肩膀往身边带了半步。
“干什么需要让你知道?”穆临之在敷衍里带了点真诚。
丁成源大笑一声,认为自己看明白了。他对徐舟吾眼生,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两人身上,统一纳为邮轮工作人员,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穆临之和闻衍就是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
丁成源狗腿子似的往他俩身边凑了凑,嘴巴刚张开,又被一阵喧哗打断。
一群形态各异的混子浩浩荡荡出现在视野里,他们嘴里喊这丁少爷的名字,没型没款的搂成一团——又是一伙成型的纨绔子弟们。
闻衍下意识地看了眼穆临之,觉得这家伙与之对比是一朵新清脱俗的小白花了。
穆临之不明所以,“看我干什么?”
“好看啊。”
闻衍捧着小白花随手一摘,含进嘴里,他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丁成源缺在道德上的心眼全长在了歪门邪道上,他贱兮兮地抛了个飞眼,意有所指地问:“我在船上组了个局,你俩来吗?”
闻衍:“我要是去了你们敢玩儿吗?”
“闻警官真幽默,”丁成源看着闻衍似笑非笑的模样,打了个哆嗦,他一拍脑门,跑得飞快,“不打扰你们了,回见!”
穆临之面无表情地目送丁成源跟他崭新地狐朋狗友们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上了船,开口问:“他怎么回事?”
王总听出来这话在问自己,立刻接上,“丁少爷啊,他是咱们这儿的常客。”
闻衍:“怎么个常法?”
“他平均一年来两三回吧,回回身边带不同的人。而且基本上一路玩儿,消费很大,反正我们这儿好酒、好菜,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得上供给他——不是一般的阔绰。”
闻衍想了想,说:“他住哪间房?”
“自带阳台的海景房,就跟那个人住同一层,俩隔壁的!”王总一开口就被灌了一嘴海风,他咳两声,接着说:“丁少爷原本每次来玩儿那一层的房间都包场了,这回让别人拿了一间,他觉得没面子,特意打了个电话把我臭骂一顿。但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啊,人家付款时间早,我也没办法!”
闻衍神色严肃,对这些抱怨充耳不闻,“那一层有几个监控?”
“原本是有四个的,后来拆了两个,”王总说:“那一层面积不大,私密性强,再说都是上层人士,监控多了他们有意见,没办法,都是祖宗,得供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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