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没错。这些人成本高风险大而且不听话,出现了风险后遗症。一些杀手死里逃生后为了对玩乐的人进行报复,干了很多节外生枝的事,惹出了不少麻烦。”孔旻说:“穆恪忱不得以暂停项目。”
“暂停了?”穆临之挑眉:“不能吧,他能罢休?”
“你可真了解你爸,”孔旻嗤笑:“停了半年多,穆恪忱这个天才又想出了另外的替代品。”
“哦——”穆临之突然茅塞顿开,“这个新代替品是不是轮到你出场了?”
“是,”孔旻挑着赞许的目光感慨,“临之啊,你也是个天才,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
闻衍对此很不爽,他警告似的瞪了穆临之一眼,然后语气不善地对孔旻说:“什么替代品?快说!”
“他们经过各类调研,最后把适配人群圈在了因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地赌鬼们。挑出几十个符合条件的人,游戏继续进行。这些人有把柄、好掌控,而且大多无家无室,三不管。”孔旻长出一口气,说:“虽然他们自相残杀时的观赏性差了点,但最终的目的依旧没有改变。”
闻衍心脏重重一跳!
都对上了!
为什么梁少风被下套欠下高额赌债后梁俊生要焦头烂额地替他还清所有钱后再送他出国;为什么李驰被警察抓到后哭喊着自己迫不得已,他不想去那里,那不是人待的地方!
那里——指的就是这个角斗场吗?
这么多年了,它还存在?它藏在哪儿?
如今一个个案子看下来,赌博、高利贷款全部都是角斗场操作手为这游戏铺垫的前提,他要从这些人里面挑出合适参加屠杀的人,然后供入场贵宾们愉快,顺便大捞一笔。
可这想法太匪夷所思了。
太多问题要问,闻衍一时挑不出合适的。
然后,穆临之替他开口了:“所以你的用处就是这个?你混迹赌场多年,认识不少赌红眼的穷光蛋,你替穆恪忱搜罗,赚一点零头。那周广民是干什么用的?”
孔旻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周广民当时就是个无业混混,他一没钱二没头脑,待在穆恪忱身边名为保镖,实际上穆恪忱是看中了他身后能为自己清楚麻烦的人。”
闻衍:“什么人?!”
“我没见过他,这个人跟那些招摇过市的有钱人不一样,据说是个当官的,并且位高权重,所以不轻易露面。梁俊生巴结穆恪忱,也顺带巴结着周广民!周广民这人肚量小又记仇,被人一哄就沾沾自喜。所以梁俊生也认识那个人。”
“当官的?”穆临之很快嗅到了关键处,“给你们通风报信?”
孔旻:“再烂泥里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两个舍不掉的亲眷,这些亲眷无论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会在那些人失踪后身体力行地去寻找踪迹,自己找不到就让警察找。后来失踪案多了警察开始重视,先后组织了三次搜查整治。”
但这三次搜查整治对穆恪忱来说雷声大雨点小,他依旧高枕无忧地在法治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谁也没有查到他头上,端了他的窝!
闻衍一惊:“是那个人通风报信?!他也参与其中了?”
孔旻耻笑:“笑话,没有巨大的利益诱惑,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替他们收拾这烂摊子!“
闻衍:“你…!”
“说的好,很对。”穆临之赞同,接着又揣着困惑询问:“既然你们在每个环节都配合的天衣无缝,那又是因为什么闹掰的?”
“我没有想算计穆恪忱!”孔旻哑着嗓子吼:“是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见多了金山银山,就瞧不上跑腿得来的三两碎银,不甘心替穆恪忱承担巨大风险!”
“…哦”闻衍说:“您高洁。”
孔旻不理会闻衍的冷嘲热讽:“没有人可以笃定地说自己不喜欢钱,在那种环境下受得住诱惑的人很少。”
穆临之顺着正常的故事发展线,说:“所以你们盗用了项目款,当作自己的投资——赢了吗?”
农民工集体讨薪发生了两次,孔旻他们置身其中也不可能一次罢手。所以赌博这种事情输赢很难说,赢了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还想再赢,输了的就想翻盘。
“没有!”果然孔旻赤红着眼睛说:“穆恪忱知道我们动了明帐里的钱,表面没说什么,实际上暗中下黑手,我们一分钱没拿到还赔了一笔入场租金!两次!一共两次!”
闻衍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们怀恨在心上了?”
“这本来就不是我搞出来的事情!梁俊生和周广民,还有周广民背后的人非得拉上我!我不听他们的,早就死了八百回!”
闻衍:“这件事周广民背后的人也有份参与?”
“既然周广民会做这事,一定是得到了那人的允许,不然就周广民这种虚张声势的废物,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嗯,”穆临之淡淡地应了声,他手以后搭在闻衍身上,轻描淡写地说:“接下来呢?你们赢不了开始打收租的主意?”
孔旻愤然地盯着穆临之,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我们做的那些事惹了穆恪忱,他不仅想把我们踢出局,还想杀我们!我们只是在自保!!”
闻衍冷笑:“百货公司倒塌,成百人的性命也是你们自保的成果?”
“那是他们倒霉!”孔旻彻底失控,他理智全无:“穆恪忱在百货公司倒塌后一蹶不振,他一时拿不出这么多干净的钱填补亏空,梁俊生和周广民为了彻底让他翻不了身,把所有对外的公帐都签成了他的名字!”
穆临之:“你们冒充他的签名?”
“不是,”孔旻直接否认:“梁俊生之流没那份心思潜心研究这些东西,我猜还是那个人想出来的招。他们不是从哪儿冒来的签名,把警察糊弄过去,彻底把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在了穆恪忱头上!”
说到这里,孔旻停了一下,他看了眼在场人的反应,接着说:“后来穆恪忱失踪了一段时间,可是他活着,梁俊生和周广民始终不放心,他们明里暗里地找人,最后收到消息说穆恪忱会在那天回自己家。我认为这是个圈套,可周广民不听!他洗脑了梁俊生,两人在指定到达公寓,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人!可是依旧惹出了大事,他们放了一把火,好像还弄死了一个警察!我不知道他们把穆恪忱弄到哪里去,但那件事之后,他们俩终于消停了几年——让人耍得团团转,真是愚不可及!”
陈维刚心里清楚,陶勇宏也知道,他口中的那个警察就是闻裕民。
闻衍和穆临之像两头被凌迟的幼兽,他们互相舔舐伤口,在孔旻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下,又体验了一回久违的肝肠寸断。
穆临之紧紧抱着闻衍,恨不得立刻摘了孔旻的脑袋!
闻衍含着疼痛好不容易顺过来一口气,他缓缓地抬起眼睛问:“周广民后面的人到底是谁!?”
孔旻:“闻警官,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如今孔旻的眼神里除了歇斯底里已经看不出其他情绪里,所以不好判断他话里的真假。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但这个说辞本身很矛盾——或许当时孔旻地位不佳,无法和这人接触,但如今的他,既然还做着蝇营狗苟的勾当,就不太可能跟有利益牵扯的人划清界线。说不定他们在市局的眼线也是这位神通广大的人安排的。
穆临之说:“孔总,遮遮掩掩的坦白不算招供,你到如今这个地步,想保谁还不如先保自己的命。”
孔旻听到这话想大笑,可他手里的人越来越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孔旻喘了一口气,说:“是啊,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有天大的好处我也要先为自己打算了,再替他们隐瞒,我他妈脑子有病吗!”
穆临之:“你手下经营的地下赌场和借贷作坊,不只是为了从这里捞点九牛一毛的钱吧?大风大浪见过了,你瞧得上这些?孔先生,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套路和穆恪忱框人的思路一模一样吗?你到底想干什么?也想为自己建一个角斗场?”
孔旻盯着穆临之,目光里含着不可置信的嘲笑和戏弄,他反问:“你不知道?”
穆临之真诚地问:“我该知道什么?”
孔旻终于控制不住了,他耗尽力气笑了片刻,“现在有人正在做着跟你爸当年一样的事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操控着所有人的贪念,疯狂地搜集符合要求的人!”
“啊——”穆临之似乎突然恍然:“所以你以为这个人是我?”
听到他这么说,孔旻疯得愈发严重了:“不是你吗?你也姓穆!你敢说这些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穆临之说:“我一点儿也不想姓穆。”
孔旻的精神被穆临之摧残的体无完肤,他不断吼叫着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一半身体几乎跃出栏杆。
“可你始终是穆恪忱的儿子!”孔旻指着穆临之,绝望地说:“临之啊,你知道极乐世界吗?”
第90章 喧闹 三十二(完)
孔旻挟持着人质疯疯癫癫吐出的一席话,真实度有待考量,但又碍于信息量太大,即兴胡诌的可能性很小,最多往里添油加醋或者摘除点对自己有损的部分。
当极乐世界这四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除了穆临之。
穆临之脸色一凛,立即开口问:“那是什么?”
“那是天堂啊。”孔旻笑累了,他目眦欲裂,嘴巴开合的一瞬间,突然觉得手里的人不太对了。
晕了一晚上的丁成源在这个关键时候醒了,他被孔旻带着在船甲边缘摇摇欲坠,这失重感让他害怕,强烈的求生欲在大脑还没彻底清醒前控制着身体产生挣扎。
孔旻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粗暴地喊:“别动!!”
“呜……”丁成源不敢动了,他就着自己扭曲的姿势睁开眼,迷茫地盯着黑夜,也不知从哪儿憋出的眼泪,顺着眼眶下来了。
孔旻想继续跟穆临之对话,可就在这时,幺蛾子本幺的丁成源突然猛烈挣扎。
跟之前的畏惧不同,他此时的喊叫包含着肝胆俱裂的恐怖!
“啊啊啊——!!”
“丁成源!”闻衍怕丁成源这货没轻没重地把自己和孔旻一起带入深海,于是他趁着混乱往前冲了一步。
“别动!你们都别动!!”孔旻费尽全力想控制住丁成源,陈维刚带队地刑警伺机而动——这是个拿下嫌疑人最好的机会!
丁成源翻着白眼,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快断了。
在绝望的窒息中,丁成源终于中气不足地喊出了一句:“他……他身上有炸弹!”
伴着丁少爷高亢的求救,甲板上骤然响起急促又紧列地‘滴滴’声!
闻衍往前冲的动作僵在原地,他心脏重重一跳,立刻意识到了这声音的来源——
这是炸弹爆裂地预告!
炸弹藏在孔旻衣服口袋里,红点隔着透光布料嚣张闪烁。声响越来越猛烈,来不及给人喘息的机会!
几乎是同时,强弩之末的孔旻在几番攻击下终于奔溃,他力气一散,被挣扎求生的丁成源胡乱推搡。孔旻下盘不稳,瘫软着身体翻出甲板栏杆外!
丁成源终于挣脱束缚,他恢复正常视角,第一眼看见的是闻衍。丁成源想抓住救命稻草,于是手脚并用地扑在闻衍身上。
“你他妈——!”
闻衍简直以为丁成源是故意找茬制造麻烦,他拎小鸡似的把丁成源随手一扔,正好倒在穆临之脚下。
穆临之若有所思地俯视着脚边的富家少爷,并没有任何动作。
而闻衍刚冲到甲板边,一声巨响,炸弹在孔旻入水的第一时间,终于炸了!
轰——!!
炸弹看上去防水,但就是因为隔着一层水,威力和冲击力似乎没这么大。市局刑警在陈维刚地指挥下开展善后工作,他们首先把半死不活的孔旻从水里捞起,发现他只被炸烂了半边身体,另一边完好无损。
追捕孔旻的任务不算失败,毕竟警察抓到了嫌疑人,也从嫌疑人嘴里知道了没内幕,虽然过程不太顺利。
救护车早已等在岸上,孔旻被紧急送往定点医院,与刘锦缠缠绵绵作伴去了。
发生恶性事件,邮轮无法起航,所有对旅行满怀期待的人在惊魂未定中散场,而丁成源在闻衍的注目礼下,被丁大吉惶恐地抬上车,送往私立医院去了。
热闹半宿的码头终于安静了,但有些人的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们沉在孔旻话语里,消化着匪夷所思的故事。
尤其是穆临之,他看上去心平气和,安静地跟在闻衍身后,注视着他处理各类事件——仿佛只是在等闻衍忙完了一起回家。
可只有闻衍知道穆临之心里在想什么。
“临之——”
闻衍刚开口,就被陈维刚一嗓子打散了酝酿起来的深情。
“闻衍!!”
闻衍不打算理陈维刚,但陈维刚依然坚持不懈。
穆临之:“哥,你先去忙,我在这儿等你。”
“好,”闻衍妥协,眼下也确实不是好好说话的地方,“你别乱跑。”
穆临之轻轻笑了声:“放心吧,除了你没人敢要我,跑了也得流浪街头。”
太消极了。
陈维刚盯着闻衍走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闻衍,你跟穆临之什么关系?”
闻衍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陈维刚,寻思他话里的意思。
陈维刚见闻衍久久不搭话,脸色逐渐古怪起来,“兹事体大啊闻衍,孔旻交代的这些事情我们必须查,如果能证实不假,那这就不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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