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忌不信,这也太简单了。
简单到就跟他和司马曜在一起一样,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司马曜就抱住他,亲吻他,然后他们就有了肌肤之亲,流畅到毫无困难可言。
燕无忌不信这世上水到渠成的感情这么多,半信半疑道:“就没点别的?”
“记不清了。”
燕无忌追问:“那就来他有没有跟你许诺?给你婚礼?送你定情信?跟你说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卫星湖懒散地拿起牙签剔牙,“皇上,话本子这种东西,随便看看就好了,可你不能当真啊。我们都是男的,要什么婚礼。那都在床上。”
“大白天的,不许说军营里那些荤话。”
燕无忌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涌现起司马曜又哭又叫的样子,心跳也快了。其实初的时候,他只想知道这两人在感情里谁主谁次,重要的东西会放在谁的手里。
这俩人都是辅政大臣,必定有一枚兵符在他们手里,如果能够拿到那枚兵符,再加上招安的土匪和叛军,他回到长安就不再是太上皇了。
但问着问着,听到卫星湖细碎的生活答复,燕无忌竟然有些感同身受起来,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他跟司马曜之间缺点什么了。
平淡。
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能是温馨的、也可能是甜蜜的,但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毫无波澜这四个字,司马曜不会跟他生气,而每当他生气的时候,司马曜也总会哄他,但不管他有多生气,过不了几天,他们总会和好,然后把之前的事情翻篇。
燕无忌生了那么多次气,每次都像过家家,从来没有一次得到过海誓山盟的答复。
关键的是,他们的和好总是过于简单,有时就是一个吻、有时会是一个拥抱、有时甚至只是司马曜轻轻喊他的名字。
燕无忌有些不甘心。他跟司马曜之间这样平淡的感情,甚至不如虎妞对他感情一半热烈。
这算什么……
渐渐地,燕无忌的问题从套话,变成了对自己的质问。
“那别的总有吧。定情信,绵绵细语什么的。你们在一起,难道就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吗?”
卫星湖打嗝,“这哪儿记得住……”
燕无忌急了,“你怎么能不记呢?你们过了那么久,总有能记住的吧!”
“嗨,皇上,不是我不说呀,他天天跟我说那么多话,十句有九句嫌弃我,我记那玩意干什么?”
司马曜也从来没跟他说过海誓山盟的话,只会问他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热不热,唯一有点记忆的,就是抱着他,跟他说“鸩奴别怕,曜哥哥在这儿”。
燕无忌不死心,“那不是还有一句嘛!”
卫星湖无奈道:“那是他跟我说,明天下雨,要我带伞。”
燕无忌想了下,司马曜或许会直接帮他撑伞,或者干脆施法不让天下雨。
“那送的东西总有吧,逢年过节,他不给你买礼么?”
卫星湖回忆道:“都是些小玩意,也不值钱。有很多东西买了就扔掉了,有的留得久一些,但每隔几年搬家的时候,多半也都弄不见了。”
燕无忌不能理解这种细水长流般静默的爱情,他认知里的爱情依旧是轰轰烈烈的,没有山无棱天地合的誓言,没有海角天涯的经历,没有生死与共的患难,都不能称作是爱情。
“你们互相送的东西,怎么可以这么随便!难道不应该永远地保存下来吗?”
这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论调把卫星湖惹笑了,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永远地保留下来,再珍贵的礼,时间久了,都成了家里占地方的垃圾。
卫星湖没有反驳燕无忌的观点,而是不在意道:“丢了就丢了呗,反正我跟他还有一辈子要过,以后再去买呗。”
燕无忌不依不挠,“爱情是要怦然心动的!你们上辈子就一起打打闹闹,天天说粗话互相打架,这辈子也打架,有什么区别?难道就没点什么一眼万年的时候吗!”
“嗐,这玩意咋说呢。我每次偷看他,他都瞪我,然后骂我眼里有眼屎。”
燕无忌一口酒喷了出来,“一眼万年能是这个意思么!你们这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因为你们太熟悉了,所以离不开彼此了。”就跟他和司马曜一样,司马曜已经习惯了照顾他,所以才会答应他肌肤相亲的请求,一定是这样。
可接下来卫星湖的一句话,却让燕无忌哑口无言。
“什么爱不爱情的。后不都是一样的么?”
“什么意思?”
“皇上,所有的感情,到后都是一样的。”
燕无忌目光一顿。
第45章 汤圆
午后, 燕无忌坐在高台上俯瞰山寨,远处的厢房外,司马曜正帮他洗衣服晾晒,两人隔着寨子对视, 司马曜笑着朝他挥挥手, 燕无忌端着茶杯,反复回忆着卫星湖说过的话。
军师提着下摆走了上来, 行礼道:“陛下, 山寨里的青壮和卫将军带来的精锐, 都已清点完毕。”
“卫星湖在军中也好, 朝中也罢, 声望颇高, 你切记跟他打好关系。”燕无忌又望了眼远处, 司马曜已经晒好衣服回房了, 望着一片空地, 燕无忌有些心不在焉, 军师是聪明人,立刻找了借口退下了。
司马曜在房间里补破衣服, 眼睛被人捂上, 笑道:“还能是谁,不猜。”燕无忌把手移开, “我还没说话呢。”司马曜给他倒了一杯茶,“别闹了, 马上吃饭了。”
“不吃了!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燕无忌拉着司马曜的手就往外跑。
玉带河两侧堆满了积雪,河面上结了一层冰,冰层下是涌动的河水。燕无忌拿来干柴, 在河边支起一个火堆。冰层上有他早早钻好的一个小孔,燕无忌把网一收,拽出来一大网鱼,还有不少花蛤和蛏子。
司马曜起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他去了冰面只能悄悄在他身上勾了灵气带子,冰面碎了也能把燕无忌拽住,但后来才发现她的顾虑是多余的。
燕无忌抓了几条大鱼杀了洗净,弄了点花蛤和蛏子,其他的都扔进了小洞里。燕无忌拿着树枝把鱼穿了,“烤好了就能吃啦。”司马曜拿过树枝架在一边,拉过燕无忌的手,这双手粗糙又通红,司马曜想帮燕无忌捂手,可燕无忌吐出来的气是白雾状的,他吐出来的气是没有雾的,他的手比燕无忌还冷。
燕无忌反抓住司马曜的手,“没事,我不冷。”司马曜拿出一个小沙包放在燕无忌手心,那小沙包暖暖的会发热,“这是什么法宝?”燕无忌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名堂。
“是小暖包,里面有个小铁盒,放了石灰和水,能自己发热。”司马曜靠在燕无忌肩膀上,“不需要用法术也能变暖,以后我不在鸩奴身边,鸩奴也不会冷。”
燕无忌把小沙包塞回司马曜手里,“那我还不如直接架个火堆烤手,鱼熟了,尝尝我的手艺吧。”
司马曜咬了一口,在燕无忌期待的眼神中,他违心道:“好吃。”
“真的呀!”燕无忌抓过另一条烤鱼,吃了一口,然后吐掉,他拿过司马曜手里的烤鱼,“算了算了,咱们回山寨吧,但愿还有饭吃。”司马曜拉住燕无忌,变出一些调料,重新处理了一下烤鱼,浓郁的香味四处飘散,还引来了一些小动物。
燕无忌坐在一边,满脸崇拜地说:“曜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会?”
“为了照顾你呀。”
燕无忌思绪万千,他又想起卫星湖的话。所有感情,到最后都是一样的。他挪了一个位子,抱住了司马曜,“那你照顾我一辈子,好不好?”
司马曜温柔道:“鸩奴,我早就在这么做了。”
两人均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和闪烁的爱意,天空飘落了鹅毛一样的大雪,在纷飞的雪花中,他们相拥接吻。
晚上,燕无忌恋恋不舍地从司马曜身体里离开,司马曜亲亲他额头,给予鼓励,燕无忌说:“曜哥哥,我好想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司马曜说:“是什么?”
“和你在一起。”
司马曜沉默了一会,“鸩奴,其实你不必这么早做决定,你的一生还很长,我之前也说过,你不必对我负责的。”燕无忌道:“那你以后会喜欢上别人吗?”
“你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既然这样,你的一生比我的还要长,你可以认定我,那为什么我不可以认定你?”
“鸩奴,我不希望你后悔。或者说……”
燕无忌吐槽,“你一边说不希望我后悔,一边又说我什么时候后悔都可以。”
“我……”司马曜语塞。
“其实你心里不那么想。”
“我的确不那么想。”司马曜鼓起勇气,难得地坦诚,“鸩奴,其实我是害怕。我也害怕一场空欢喜,我可以接受跟你维持没有名分的身体关系,你要你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欢喜。可是……可如果你今天跟我说,你愿意做我的唯一,而过了一些时间后,你又要离开我,那我该怎么办呢?我舍不得伤害你,只能放你离开,那个时候我的心情,肯定跟现在不太一样,对吗?”
燕无忌保住司马曜,在爱人的怀里,他露出了褪.去坚硬外壳的软弱,“现在的我,有心理准备,知道你总是要走的,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走,我都没那么大压力。可如果,你答应我不会走,而我又在某个平常的午后再也等不到你,那我……我该怎么办呢?”
“你心里已经默认我会离开你,我还能怎么解释呢?”燕无忌亲亲司马曜的额头,“那只能用时间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冬天过去了。经过一个冬天的洗礼,卫星湖带来的精锐已经适应了山上的生活,军师跟往常一样找燕无忌汇报工作,却恍然发现,眼前的人不觉中褪.去了少年的稚气,眉眼间都是青年的沉稳,就像一只雏鸟经过冬天的锤炼后,褪.去了身上柔软的绒毛,长出了足以支撑飞翔的长羽。
这种成熟,或许是这个冬天,隔三岔五地过夫夫生活换来的。总之,现在的燕无忌意气风发,跟从前一问三不知的小皇帝判若两人了。
顾飞舟在冬雪消退后进山,看到燕无忌后也是这个想法。他又去看望司马曜,只见那人的神态也发生许多变化,眉眼间更显柔和,身上那种千年老妖怪的凌厉也消失无踪了,就像被拔掉毒牙的蛇,完全不让人害怕了。
“司马,好久不见,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军队布防的事,想跟你商量。”
司马曜摇头,“别跟我说了,我答应鸩奴,不管这些事了。”
“什么?你不管了?”顾飞舟颇为震惊,“那谁管呢?”
“朕管。”燕无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司马曜看到他,乖巧地回房间了,燕无忌道:“你刚才说,布防的事有一些不确定的地方,想找人商量后再告诉朕,就是找他?”
“是。山里的情况,臣不太熟悉。”
“司马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没出过山寨,山里的事情,他也是不清楚的。”燕无忌靠着石桌,“你有什么想法可以问奉定,或者跟朕说。”
一股压迫感从燕无忌身上向外传递,顾飞舟敏锐地察觉到,所有的压迫都指向一个信息,而燕无忌透露的这个信息就是,他能做得了主,且别想通过司马曜先斩后奏什么。
顾飞舟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都被燕无忌一阵见血地指出要害,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去。
卫星湖正在屋里泡脚,见他垂头丧气,大笑道:“我早就跟你说,他今非昔比了,你非要去触霉头。他现在骑马能生风,射箭能穿杨,又肯动脑子,周围四五个连寨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
“你来的前几天,他还亲自上阵攻打了附近最大的一个山寨,以少胜多收了一千多个兵。现在他在军营里声望很高。至于司马,彻彻底底被他收服了,什么都听他的,现在只管给他暖被窝,你看着吧,五个辅政大臣少了一个,等他回去,一定说不好投票给撤了。”
“到时候他就要集中收权了。”
“我也没想到,情况发展的比你给我的信里还要猛烈。”顾飞舟灵光一闪,“你带来的那些精锐呢?”
“没了。”
“没了?”顾飞舟一头雾水,连声音都提高了几个音调。
看着顾飞舟一脸惊讶的表情,卫星湖把脚擦干,“我带来那些兵,全被他打散了扔进其他营队里,这小子看着笨笨蠢蠢的,竟然想出这么歹毒的办法。也不知他怎么一下就有了那样的好记性,人名、生辰和模样,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晚上端着碗一个个去窜门,就这么一个冬天,全被他感动得要誓死效忠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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