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人相处的越久,就越是了解她的性子,表面看着冷冰冰的,是个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女,可实际上脸皮比谁都薄,一丁点小事就要脸红,这江湖上简直再找不出来第二个比她更纯情的人了。
绮桑强压下笑意,淡淡道:“好吧,我不打趣你,我先来看看这……嗯?”
发觉她皱起眉头,满脸疑惑的样子,越初寒也将那香囊看了几眼:“怎么了?”
绮桑吊在手里晃了晃,冲她道:“这是我送你的那个?”
越初寒道:“是,”见她神色不太对,便又道,“有问题?”
绮桑哼笑一声:“有,问题还不小。”
只见她手上那只香囊做工十分精美,绣的小巧玲珑,其上的花纹更是栩栩如生,若非手艺精湛之人,绝无可能做得出来。
要知道,绮桑在原主的房中也发现过一只香囊,和眼前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后一个拿到街上卖银子都不成问题,而前一个却是白送人都不一定有人要,差别可说是巨大无比,完全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听她细细分析而来,越初寒凝目道:“你是说,这香囊是别人交给你,然后要你拿给我的?”
绮桑道:“说不定就是那个灰衣人,他想让我将你引开,然后趁机在饭菜里下毒,卫离说过,他从始至终都是藏在你父亲房里的,人死后他才刻意出来吸引视线,也就是说,那天我们两个在弟子房的时候,那灰衣人早就躲在里面了。”
越初寒回忆一阵,肃然道:“原来如此。”
绮桑看了看她:“你想到了什么?”
“你原本并不是擅长女红之人,”越初寒道,“当日我见了这香囊大为惊艳,还开玩笑问你是不是花银子买的,你说你向别的师姐取过经,下了一番功夫有了长进,我便信了,如今想来,那不是真的,其实是有人叫你那样说的。”
这就对了,这也能说明原主房里那位也就是那灰衣人,她在原主练字的时候找上她,让她将香囊送给越初寒,又找了什么借口要原主替他隐瞒,而那等料峭寒冬时节,原主一定是为了帮她这个忙,所以才练字练到一半连外衣都没穿便急着出了门。
绮桑思索道:“能让我帮他忙,这人应该和我关系还不错,且他女红手艺好,这样的人,庄里该是不少,不太好缩小怀疑范围。”
越初寒道:“不过能够确定,那人一定是个女子。”
绮桑眼睛一亮:“没错!”
“还能威胁江轩给她卖命,”越初寒接着道,“这人身份地位也不会太低。”
绮桑道:“我对庄里的人不怎么熟,你能够联想到的人有哪些?”
越初寒沉思片刻:“很多。”
会绣香囊的姑娘该是一抓一大把,这庄里女弟子也不少,按原主的脾性来看,和她交好的人更是多了去了,还真是不好找。
各自思考着,两人都未再言语。
许久,绮桑才放弃想这个,转而道:“要不去看看柳舒舒吧,她那天晚上和那灰衣人交过手,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越初寒道:“你昏迷的这两日我去看过她,也是想问问此事,不过她一直没醒过,不晓得这会儿怎么样了。”
绮桑立即掀开被子要下床:“那就更得去看看了。”
越初寒将她拦住:“你还伤着,我去罢。”
“没事没事,伤口疼是难免的,走路倒是没问题。”
“真的没事?”
“真没事,我白白当了那么久的冤大头,有什么当然要亲耳听听了,好弄个清楚不是?”
她执意如此,越初寒也就不再坚持,扶她下了地,又取来衣物替她穿上。
瞧见她对待自己的动作如此温柔细致,绮桑有些发愣。
越初寒先推开门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虽是仍在下雨,但那雨丝却是细如牛毛,可以忽略不计,便道:“不冷就好,你同我来罢。”
她说着,踏出门去,可身后却迟迟没能听到动静。
回头看去,面色苍白的少女正倚着床柱静静站着,没有动作,也不说话,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以为她是身子吃不消,越初寒赶紧回了房,柔声道:“别硬撑,实在不行你就在房里等我。”
绮桑没来由叹口气,唤了她一声:“姐姐……”
看清她脸上有莫名的哀愁,越初寒观察着她:“怎么?”
“你对我很好。”
唇边浮现一抹笑意,越初寒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应该的。”
绮桑埋下头:“对不起。”
听见她这句突然的道歉,越初寒有些不明所以:“对不起?”
绮桑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之前……是我太无理取闹了,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事到如今,该说的话都应说个明白,该表的态也绝不能再含糊不清,有些事可以佯装没发生过,但有些事却是非要面对不可。
迫切想要回到现实,她按照系统给出的任务费尽了心思要攻略她,可到底不是真心的,越初寒一开始不愿意,可后来为了保护她不受孟青伤害又主动剖白,只是那时绮桑刚刚经历了孟青的翻脸无情,做不到接受她。
而如今想来,她的决定是对的,越初寒是个至情至性的端正之人,如若为了一己私欲欺骗她,这对她太不公平,绮桑自己也不能做到心安理得,已经穿越了这么久,她也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回不回去都没那么在意了,可带给越初寒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要是不把话说开,她良心怎么都不会安。
这句满怀歉意的对不起,其实迟到的太久了。
绮桑组织了半天语言,也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她等着越初寒冲她动气,虽然这不大可能,但她若是说几句不好听的话也好,可越初寒的反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轻声道:“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听到这话,绮桑倏地抬起头来,诧异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眼眸含着相同的歉意,越初寒低沉道:“若非是我对你动了心思,也不会叫孟青盯上你,她是为了对付我才抓着你不放,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一切的源头都是由我而起,你是无辜的。”
纵然知道她深明大义又善解人意,可她这番话还是令绮桑意外了。
“何况我与舒舒自小定有婚约,喜欢上你本就是我的不对,”越初寒面有自责,“既有婚约,便要对未婚妻忠诚,我却是……这与那些朝三暮四的负心之人有何区别?我负了舒舒,也害了你,是我错了,枉费了父亲这么多年对我的教导,我心中有愧。”
绮桑急忙道:“不!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招惹你的。”
越初寒摇了摇头:“并非是你招惹我,而是我放肆了,你只是不记得……你从前喜欢的是别人。”
绮桑一愣。
脑海中顿时浮现起那些藏在书柜后面的画像,她心中惊骇。
难不成越初寒知道原主喜欢孟青?
“我以前……喜欢谁?”
越初寒看了她一眼,却没说出那人的名字,只道:“七星阁有碧云山庄的卧底。”
绮桑疑惑:“卧底怎么了?”
便听越初寒道:“你坠崖后被孟青救回去发生了什么,我其实大概都知道。”
此话一出,绮桑当场怔住。
越初寒叹息:“虽然不清楚孟青具体和你说了什么,但在长龙关救你回来的那晚,你说七星阁救了你,安排人帮你寻亲,都只是骗我的假话,我心里有数,只是没过多追究。”
绮桑震惊了。
好半晌,她才艰难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是看破不说破。”
越初寒道:“是,我猜想你不是故意骗我,一定是孟青叫你那样搪塞我的,我不想打草惊蛇,况且你那时刚失忆,一定是将孟青当做亲人,我怕你得知真相一时间难以接受,便只能不动声色装不知。”
“现在想想,倒不如彼时便和你说清一切,也就不必再被孟青二次哄骗了。”
“说到底,都是我害了你。”
其实她要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若是早些告诉绮桑孟青的真面目,或许就能阻止后面所发生的一切,但世事难料,她的保护和顾虑,却是起到了反作用,可人要做坏事,谁又能时时刻刻提前防备?
回想起盛安城与孟青反目的那夜,心口至今还隐隐作痛。
绮桑笑得有点苦涩:“怎么就成你害了我?别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谁也不怪罪,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命中注定吧,躲也躲不过的。”
说完,她又问,“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越初寒道:“孟青身边并非那么容易接近,别的事也不太清楚了,最近一次便是你去了渡海关后,我打探过你的安危。”
绮桑立即道:“试探我的那几封书信,都是你亲笔所写?”
提起这个,越初寒稍显愧色:“是我写的,”顿了顿,“你说几封?我一共就写了一封。”
绮桑回忆道:“赵姑娘给我看过两封书信,都是你的字迹,第一封告诉我你们要攻打紫金关,还让我留在七星阁偷书,第二封让我拿到解毒方子后也别走,继续待在七星阁盯着孟青的动静,写的明明白白让我不要跟着赵姑娘离开,我当时可真是莫名其妙得很,心想我都逃跑出来跟赵姑娘见面了,你怎么就不让我跟她回去呢?”
越初寒正色道:“我绝无此言,让你偷书最是荒谬。”
“我也想过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绮桑道,“可那就是你的字迹,有谁会模仿你的笔迹吗?”
越初寒脸色一变。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瞬变得复杂起来。
绮桑问道:“你想到了谁?”
“能模仿我笔迹的人倒是有好几位,”越初寒沉着道,“但能够做到真假难辨的,就只有一个。”
绮桑急忙道:“谁!”
却见越初寒沉默了一阵,摇头道:“暂时还不想告诉你,没有根据的事,万一不是那人,说出来只能招惹闲话。”
绮桑不死心:“那你给我一点提示?我猜猜?”
越初寒还是拒绝:“我会弄清楚的,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见一个人,他应该会知道很多有用的线索。”
言毕,她便朝门外唤来一名弟子。
“去写封书信,邀雪域三千宗的邬长老来庄做客,记住,书信送到冰崖边自会有人接手,不可随意走动,尽快回来。”
“弟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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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雨过天晴, 青空白云闲浮,日光正好。
云下,荒废茶肆内, 有红衣美人静坐无言。
小小的木桌上立着一只翠绿花瓶,里头相互依偎着几枝小白花,有的花瓣饱满还沾带着点点露水, 有的却是萎靡泛黄歪在一边。
不用细数, 一共有五朵。
刚入夏还不算太热,可也到了衣着轻便的时节,孟青却是穿着一身冬衣,即便披着那厚重的大氅, 也仍是觉得四肢发寒,后背怎么都捂不热。
她压低嗓子咳嗽了好一阵。
蓝心添了杯热茶给她, 瞧着那花瓶道:“已经五日了,越姑娘始终没来过,阁主……要不要先回去?”
孟青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目光游移在远处的碧蓝云天,声音轻轻的:“万一我走了, 她又来了呢?”
蓝心叹口气:“可您每日赶过来身子会吃不消的,伤势本就一点好转也无, 这外头风又大, 这般劳累对您没有好处。”
孟青未置可否, 忽地问道:“师映容这段日子忙什么去了?”
听她突然问起师映容, 蓝心神情一紧:“不知。”
“你会不知?”
“她应是回花月舫去了,估计被什么事耽搁了去。”
“怕是盘算着怎么对付我。”
蓝心稍显慌乱,不敢再言。
她分明是立在孟青侧后方,可孟青却像是将她的表情悉数看进眼里似的, 轻笑道:“你紧张什么?”
她若是问点别的,蓝心倒还可以回答一二,可她偏偏来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就不好回答了。
说不紧张就是撒谎,说紧张又表示知道师映容可能会有不好的举动,怎么都不好说。
蓝心为难,但也只得镇定道:“属下是怕说错话惹阁主动气。”
孟青淡淡道:“知道我为什么回来这么久都没对她问罪么?”
蓝心半跪下来,摇头:“请阁主明示。”
孟青侧脸看了她一眼:“她该庆幸有你这么个好师妹。”
蓝心诧异。
好一会儿,她才忐忑道:“阁主的意思是,您是因为属下才……”
话只说了一半便没说下去了,她不敢高估自己的份量,孟青会因为她放过师映容?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更遑论让孟青听见,岂非丢人现眼?
可她话音才落,便听孟青道:“不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顿了顿,“不然我可会要她好看。”
所以那天她只是太过虚弱,并没有真的晕过去?而自己和师映容的对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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