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燕淮凌那一动不动的模样,藏烨皱眉道:“怎么了?可是受伤?”那一掌,他并未出全力,不然燕淮凌怕是早已气绝而亡。
燕淮凌不语,就干躺着,将耍赖进行到底。
藏烨等了一会儿,见这泼皮死活不动,无奈地向对方伸出一手,准备拉此人起身——真不知到底是谁赢了方才的切磋。
燕淮凌道:“动不了,大人怕是还要近些。”
几乎想去捏眉心,藏烨压着渐生的恼意,走近燕淮凌身侧,蹲身而下,伸手扳住燕淮凌肩膀。
然而才把那泼皮拉起,眼前男人却忽的快速凑上前,在他侧脸印下短促而湿润一吻。
立刻身躯一震,藏烨目露愕然,当即松了手。
燕淮凌则像是调戏了黄花大闺女般,异常爽快地看着藏烨那愠怒夹杂窘迫的表情,仰天长笑起来。
“燕淮凌!”登时甩袍起身,藏烨厉声道,“休得再做这等轻薄之事!”
第一次见此人连名带姓唤自己大名,燕淮凌知道这一下是彻底惹恼了对方。
就是忍不住逗弄,燕淮凌故作委屈道:“没办法,看大人俊脸诱人,实在控制不住。”
再不理他,藏烨拾了龙凤四剑,入鞘便点足朝城中而去。
坐在地上,燕淮凌目送对方远去,又痴痴笑了两声。
捉弄藏烨从来都是一件乐事,今日更是让他心神大畅。
折扇就落在一旁,他侧头而望,小心翼翼地拾起。
看着染了沼泽污迹及两人血色的扇面,他唇角的笑意渐转温和,无意识地便伸手缓缓按上那血迹。
第13章 心间之鹿
是夜返回客栈,燕淮凌本欲寻藏烨讨论次日北上洋华之事,却见客栈住进几位华服贵气之人。
正好奇其人身份,燕淮凌听得廊间有人讨论。
“听闻那‘卫名大会’马上要在洋华迁武城举行,各地武林高人群英荟萃,届时必可大饱眼福啊!”
“露月朔夜,怕是一番缠斗呢!”
“前些日子就听闻洋华高人频出,不有个叫、叫什么来着……?”
“管笙?”
“啊,正是正是——应是后起之秀。”
“所以这些住馆之人是……?”
“怕是别地高手,途径咱莞陵,前去赴会。”
“老兄,你可曾听得有关华医簿之事?”
“啊,听得听得。那夜芒君倒是一点不避讳。”
“华医簿风声可是夜芒君自己放出的?”
“正是正是,他那医馆可在洋华颇有名声,要想让他看上一次,怕是要排许久队呢。”
“诶?那夜芒君不是失踪已久?怎会有医馆?”
“前些年确实不知踪影,近些日子忽的开始抛头露面,着实让人震惊。”
“这么厉害??若是夜芒君自己说的,华医簿怕是有真?”
“那还有假?”
“可,难道夜芒君不怕贼人去威胁?”
“这个啊,就有意思了,你待我细细说来……”
……
“你在这儿做什么?”
燕淮凌正听得津津有味,耳畔却忽的传来一阵阴冷声线。
转头,正对上藏烨那冰意十足的目光。
才想起自己正趴在对方门前栏杆上,听楼下酒客交谈,燕淮凌免不得尴尬一笑:“找大人啊。”
“何事?”藏烨进了屋,燕淮凌正欲跟进去,藏烨却单手扶门,拦住他去路,“在这儿说完就好。”
知道是下午越轨之事让藏烨心生不悦,燕淮凌道:“大人生气了?”
藏烨未应,但眸中不悦之意显见。
“若是大人生气了,在下给你赔不是。”燕淮凌歪着头,吊着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藏烨皱眉:“到底何事?”
“大人可原谅我?”
藏烨闭眼。
怎生遇上这么个泼皮?
长长叹了口气后,他道:“有话快说。”
“大人先原谅在下,不然在下心有怨意。”
“你可保证再不做些不可饶恕之事?”
“这个……”燕淮凌挠着脑袋,腹诽:谁让你长得如此赏心悦目,要保证这个,还真不太容易。
“回吧。”
藏烨径直要关门,却被燕淮凌一手扒住。
“诶诶诶大人!好好好,不做‘不可饶恕’之事!在下不做便是!”
藏烨盯着燕淮凌那满头冷汗的模样,终于放开了门,道:“姑且再信你一次。”
总觉得自己亲手葬送了乐趣,燕淮凌哭丧着脸,跟着藏烨进了屋。
“何事?”
“方才在下听闻那迁武城要举办‘卫名大会’。”
“嗯。”藏烨语气平和,像是已经知道此消息。
“大人知道?”
“知道。”
“那大人可知邬北夜芒君也在迁武城?”燕淮凌讶然道。
藏烨道:“知道。从苗州到洋华迁武城大概需七八日。”
燕淮凌:“大人去过?”
藏烨:“是。”
燕淮凌:“可好玩?呃……我是说,大人可参加过‘卫名大会’?”
藏烨沉默了。
燕淮凌猜测对方参加过,只是时日已久,怕是早已记不起。
“记不得了。”
果然。
“大人既是金卫名,可想过参赛?”
藏烨道:“没有。”
燕淮凌本还想追问,忽的想起此人富有“天下第一剑”盛名,怕是不把参赛之人放在眼里。
再加上自己和藏烨交手过几次,也见对方打败过棘手敌人,十分清楚对方的实力。
“洋华地带可是绝派上官绮之域,你我此行,不可不防。”
藏烨沉思片刻,道:“不错。”
“在下一直以为那夜芒君早已隐居山林,不想竟在洋华开了医馆?”
“藏某也是近日才有所耳闻。”
那夜芒君之事,确让二人觉得蹊跷——五华医唯有二人在世的传闻早在前几日被破除,他们也不敢轻易再相信传闻,只得亲身前往一探究竟。
二人又简单安排了行程,便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晨起,两人策马上路,八日后,成功抵达洋华迁武城。
还有两日便是露月,城中日夜人声鼎沸,客栈人满为患,不少外地高手在当地落脚,以备两日后的“卫名大会”。
燕淮凌与藏烨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城郊某处租得一房半室,由于旅人过多,客栈日夜供应不足,应答缓慢,弄得燕淮凌与藏烨十分无奈。
好在二人对住宿要求不高,毕竟同行执行密令,挑不得住店质量。
唯一让藏烨感到稍显郁闷的是,由于客栈榻房紧缺,二人不得不挤在一间小室内。
燕淮凌本想像平常一样调侃几句,但见藏烨那丝毫开不得玩笑的脸,免不得又憋了回去。
进城一打听,夜芒君姓杨名鹤,真在城中开了一家医馆,其名曰“百鹤堂”。
燕淮凌与藏烨前去拜访之际,立于那百鹤堂外,观看浩浩荡荡,令人叹为观止的求医队伍,免不得一阵感慨。
若此人并非真正的夜芒君,怕是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前来求医问诊。
为见到夜芒君杨鹤,燕淮凌与藏烨避开看诊高峰期,休整一日,于次日晚造访。
依然有不短的队伍,两人排着队,百无聊赖地等待。
藏烨淡然地看着百鹤堂周遭建筑,几乎全是药阁,出入病患摩肩接踵,张袂成阴。
正出神间,藏烨忽见立在自己身前近在咫尺的燕淮凌忽的转脸,微仰头直直望向他下颌。
不解,藏烨看了一阵他那认真模样,道:“怎么了?”
“前些日子大人下颌受伤,刚好借此机会,问问那夜芒君,有没有法祛疤不留痕。”
藏烨闻言,有些意外他在关心这个。
默然半刻,他道:“无妨,小伤而已。”
“不。”燕淮凌却笑道,“美人面孔,不能有瑕疵。”
一席话说得藏烨一阵无语。
此人出口轻佻的毛病,真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见燕淮凌满意地回身,藏烨沉吟片刻,视线不禁落向燕淮凌手掌。
对方说起他下颌,他倒想起燕淮凌也受了伤,伤痕大概会更大。
这吊儿郎当的纨绔子怕是对自己的伤势完全不在意,藏烨忍不住伸手探向燕淮凌手腕。
“呃?”
手腕被藏烨攥住拉起,燕淮凌不解转头。
“转过来。”藏烨视线落在燕淮凌手掌上,轻声道。
“哦。”乖乖转身,燕淮凌敛眉,注意到藏烨在细细观看他掌间那道不浅的疤痕。
瞬间感到一阵莫名喜悦,燕淮凌微微一笑,道:“怎么,大人心疼了?”
藏烨未应,认真检视了一下燕淮凌掌心,还好,恢复可以,他记得当时用剑划开对方皮肉时,也考虑过伤口大小问题。
欣赏着藏烨专注于自己伤口的模样,燕淮凌笑靥不止。
然而这种幸福只持续了半刻,藏烨便松了手,面色淡然地重新望向前方队伍。
见对方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燕淮凌不禁失望道:“大人,你可是担心在下伤势?”
石沉大海。
意料之中。
这种对话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另外,燕淮凌也猜测藏烨应是还对先前他偷吻对方一事颇有介怀,于是不觉多突兀。
排了大概半个时辰队,二人终于得以登堂面见夜芒君。
见到夜芒君本尊时,燕淮凌与藏烨禁不住同时一怔。
若夜芒君与叶长岭和乾琛君同辈,怕是也年过古稀,然而面前男子却是青春之貌,丝毫不见老态,相貌堂堂,形正身挺,令人震撼。
“前辈可是夜芒君?”藏烨试探一问。
面前人对“前辈”一词毫无异议,微微一笑,冲两人道:“正是。”
声音却尽显沧桑,和那青春之貌格格不入。
藏烨与燕淮凌忍不住互望一眼。
“二位侠客若是因老夫相貌而有疑虑,大可宽心。”夜芒君杨鹤放下手中毛笔,幽幽道,“今日拜访,不知何事?老夫见二位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行止自如,并无疾患之虞。”
“前辈明察,我二人此行前来,是为华医簿洋华一卷之事。”
夜芒君闻言,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痛快。”好不容易止了笑,夜芒君似是心情大好,“你可知,每日问诊,有多少人旁敲侧击要问老夫同样问题?”
藏烨&燕淮凌:“晚辈不知。”
“你二人自是有心前来,老夫便也将告知所有人的话再通传于你们。”夜芒君笑道,“若是你二人可在卫名大会上战胜老夫,老夫自愿将洋华一卷拱手相让。”
燕淮凌道:“卫名大会?前辈可是指露月朔夜之会?”
夜芒君:“不错。”
“可前辈并非金卫名,如何参加得了那大赛?”
“卫名大会并不禁止江湖人氏参加,只要自忖有能力与金卫名匹敌,都可报名。”夜芒君道。
看对方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样,燕淮凌猜测之前向夜芒君挑战的江湖人,无一战胜过他。
“我二人其中一人胜你便可?”燕淮凌不忘再问两句。
他虽对自己功夫颇有把握,却又不想耗费一整晚和各地江湖人氏比武。
夜芒君看了眼藏烨与燕淮凌,道:“不错。”
“若是赢了前辈,我二人便可持卷离开?”藏烨语气中带着疑虑。
夜芒君悠然道:“若是你二人真心取卷,老夫自当真心以待。”
“好。”藏烨作揖,面露认真之色。
“前辈,在下再确认一遍。”燕淮凌想到乾琛君也是答应了让卷,却最后连半张纸没让他们带走。虽不愁记忆,过程却极其繁琐,燕淮凌实在不想再历一遍,“你会将洋华卷真迹,让与我二人?”
夜芒君再次畅笑出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夫自不会食言。”
“好!”燕淮凌来劲了,“承前辈之诺!”
笑着点了点头,夜芒君望向藏烨道:“公子天容穴之伤,可愿让老夫一看?”
愣怔了一瞬,藏烨点头。
仔细探查一番,夜芒君当即替藏烨开了外敷药剂。
写方之时,他忍不住抬头认真看了两人一阵,出口道:“公子确是好运气,那天容穴之口好在并未伤及阴阳血脉。”
旁边燕淮凌听得满头雾水,愣怔片刻道:“前辈此话怎讲?”
“此伤应是公子自行处理的吧?”夜芒君转而望向藏烨,幽幽道。
燕淮凌闻言,瞬间面上一热——当日藏烨伤口,是他糊里糊涂包扎的。
藏烨倒是没什么避讳,云淡风轻地替燕淮凌揽过:“正是。”
“不知公子用得什么武器,若是再深些,怕是会伤及主经脉,失血过多而卒。”夜芒君叮嘱道,“看你二人一路风尘仆仆,以后再遇打斗,需得倍加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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