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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根没听燕淮凌在胡扯什么，藏烨缓步迈向那女子，沉声道：“姑娘。”
商贩见状，忙挡到女子面前，面色不善道：“大侠，您要有疑惑，还请问小人吧，贱内口拙，怕是污了您耳。”
继续盯着那把脑袋垂得更低的女人，藏烨冲商贩道：“若足下愿行个方便，还请令正回答为是。”
那商贩见藏烨坚持，急忙拉着女人侧步而开，重新转向燕淮凌，怒道：“你调戏他人|妻室，不仅不思悔改，反而胡言乱语，简直混账不如！”
“燕某已经表明有心上之人，断不会对无关女子动手动脚。”燕淮凌耸肩。
“胡说八道，什么心上人，分明是混淆视听！”
“有啊——”燕淮凌并扇一指，“就是他。”
众人顺扇而望，目光全数落在藏烨身上。
起初还在观察那姑娘神情，见周遭忽的鸦雀无声，藏烨不禁回头侧望，一头雾水。
“都说了，若是数月前，在下还可能调戏良家妇女，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既是已有心上人，又哪来的余裕调戏他人|妻室？”
“你说他是你心上人？？？”商贩嗤道。
藏烨闻言，一脸讶然地望向燕淮凌。
“正是。”燕淮凌展扇而笑。
“为了逃脱责任，你竟愿承认有断袖之好？？？”
燕淮凌依然没事人一样笑盈盈。
藏烨脸色却愈发阴沉起来。
那女子在旁边看着闹剧，忽的尖声叫起来：“陆郎，够了！那燕公子并未勾引妾身……是妾身……妾身……”
“你闭嘴！”商贩忙转身护住女人。
周遭围观众人一阵抽吸声。
“是妾身恋慕燕公子已久……投怀被拒，才……”
“你闭嘴！！！”那商贩已恨不得把女人嘴巴撕碎。
“就说嘛。”燕淮凌耸肩，“在下对这等胭脂俗粉早已无甚兴趣，眼下在下最在意的人是——”
后面那句话尚未说出，燕淮凌便感腕间一痛，片刻竟已飞于空中。
待回神，他才反应过来，那藏烨已轻功硬生生带他离开了闹市，快速向城郊而去。
由着对方拉扯自己，燕淮凌唇角带笑，似是欣赏此人压抑的怒意。
终于来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藏烨稳然落地，当即松了燕淮凌腕。
“藏某可曾提醒过公子？休得胡言乱语！”
“怎么，大人不喜欢？”燕淮凌轻佻道。
“以后，不得在光天化日之下说那等话！”藏烨厉声道。
缓缓摇着扇，燕淮凌唇角弧度依然不消：“大人是怕毁了名声么？”
藏烨脸上愠怒清晰，甩袍侧开了面庞。
“天下第一剑竟是断袖，大人着实不能接受吧？”语气中带了一丝讽刺，燕淮凌继续刺激。
“你——”藏烨拧眉望向燕淮凌，感到有股难以压制的火意冲上心间。
对上藏烨视线，燕淮凌眸中那点调侃意味慢慢消失。
唇角渐渐平复。
他放了扇，凝视着藏烨，幽幽道：“若在下真是断袖，如何？”
藏烨：“……”
“若在下真好龙阳，如何？”
“……”
“若在下在大街上那番话并非玩笑，大人作何反应？”
“……”
望着藏烨那染了些讶然的愠怒面孔，燕淮凌苦涩道：“若我是认真的，你又若何，藏烨？”
言毕，燕淮凌挥扇，当即点足离去。
眼见燕淮凌离开，藏烨怔忡原地。
第29章 雁过分道
怒意被一丝强烈的困惑裹挟，生生困在胸口。
燕淮凌那番话若洪钟之音回荡在脑海，藏烨无力回击，只得任其势逐步扩张，占领全数心神。
待回神，怕是已过了半盏茶时间，他当即点步而起，快速向太雁灵官府邸而去。
进府当口，正见那燕淮凌与府上几位金卫名与月滢名聚在一起，似乎在看一张信纸。
暂且压下先前燕淮凌那番话给他带来的疑惑与冲击，藏烨于门前顿了顿步，稍稍整理了心绪，便迈步向前。
待他来至燕淮凌身侧，那男子若无其事地将信纸提到他面前，语气与往日无异：“大人，这黑雁居然下了帖，说是今夜来袭灵官府。”
立在燕淮凌身侧身着灰色衣袍的男子转头冲藏烨作揖：“在下江浔剑，见过藏大人。”
“江大人不必多礼。”藏烨抱拳还礼，“藏某近日借宿于此，添了不少麻烦，望大人见谅。”
“藏大人客气了，若是府上照顾不周，大人定要支会两声，江某定替大人办好。”
“多谢江大人关怀，一切都好。”
见俩金卫名指挥使在这儿互相寒暄，燕淮凌忍不住道：“若黑雁今夜来袭，诸位打算作何应对？”
江浔剑：“若黑雁发帖，应是听了关于燕公子与藏大人的寻卷之事，那华医簿医卷怕是他的首要目标，如果可能，还望你二人多加小心，加倍提防。”
藏烨：“……”
“若果真如此，怕是再多准备也比不得随机应变。”其中一位月滢名道，“那黑雁神不知鬼不觉，即便事先发帖却也从未落网，足见其敏捷聪颖。”
燕淮凌笑中似有深意：“有理。”
江浔剑：“既是如此，你我做好本职，提高警惕，但见黑雁，必得将其拿住！”
“领命。”
之后众人又针对黑雁可能袭击和逃走的路线做了些分析，燕淮凌听了个大概，敷衍了两句，最终挨到可以回房。
关于黑雁之事，他心下极为不安——关于假黑雁，他心中人选只有柳下铭。
然而虎峰洞一战后，东煌受挫，柳下铭断不能分得身来假扮黑雁。
那……会是谁？
正思忖间，燕淮凌忽听身后有人唤他。
“燕公子。”
那声线太过熟悉，燕淮凌回神瞬间便感到心口一滞。
站定，他转头，绽开招牌笑容：“大人。”
走到燕淮凌面前，藏烨视线凝重地看着他。
见对方只看不开口，燕淮凌歪头：“大人有何贵干？”
“公子是明知故问么？”
“是方才巷子里的事么？”燕淮凌嗤笑一声，“大人多虑了，在下开玩笑的。”
藏烨：“……”
言毕，燕淮凌转身便走，藏烨看着他背影，敛眉，声线低沉而威严：“燕淮凌！”
顿步，背对藏烨站定，燕淮凌并未回首。
凝视着那雪色背影，藏烨沉默一番，面色复杂道：“藏某先前是否说过，此等事情不宜玩笑？”
“那大人想听在下什么解释？”燕淮凌捏扇的手微微一颤。
藏烨一怔：“……”
“在下若说方才那是真意，大人便会接纳了么？”扭头，燕淮凌直直望入藏烨双眸，认真质疑道。
藏烨绷着牙关，无言地回望着他。
而这样沉默绵长的对峙，让燕淮凌瞬间便清楚——对方的答案不言而喻。
苦笑一声，他垂了眼。
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无所顾忌的态度，耸了耸肩，重新转过了头背向藏烨：“所以是玩笑么，大人莫往心里去。”
说完，再不等藏烨回应，他重新迈步而出。
然而两三步后，他忽听身后藏烨那沉然声线：“那么还请公子以后切莫再开此等玩笑。”
脚下步履微微一乱，燕淮凌稍稍顿步。
知道藏烨视线落在自己后脊，燕淮凌沉默片刻，终于头也不回地再次迈步，走向自己榻房。
目送燕淮凌远去，藏烨孤零零一人立于长廊之上。
就那么凝视着燕淮凌方向许久，他才垂了脸，微微握紧了拳头，不知在忍耐什么。
那厢，燕淮凌关了房门，愣怔地望着久未回归的房间，先前脸上装出的笑意全数消散。
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扇尖抵上额头，燕淮凌摇了摇头。
【天下第一剑竟是断袖，大人着实不能接受吧？】
【若在下真是断袖，如何？】
【若在下真好龙阳，如何？】
【若在下在大街上那番话并非玩笑，大人作何反应？】
【若我是认真的，你又若何，藏烨？】
先前街上之事，确实意外。
当街说出恋慕藏烨，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谁知藏烨真动了怒，燕淮凌见他如此生硬反应，忍不住便感心间痛意与不快交织而上，冲动说了些自己会后悔很久的话。
【公子以后切莫再开此等玩笑。】
伸手按上心口，燕淮凌仰头闭眼。
就是这种感觉吧。
很久没有过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被亲生父母卖给贼人时的绝望痛心感。
藏烨那沉实而带了些苦楚的视线深深刺痛了燕淮凌心脏——他清楚，那男人虽面上冷飒，实则是异常温柔之人。
自己这禁断之恋，以对方的风格怕是会以更决绝的方式拒绝——但对方并未那么做，而是给了自己下台的机会。
从未像恋慕藏烨这般在乎过什么人，被拒绝的心情若秋意般绵延而上，逐渐将心间那片苍翠之林染上一抹枯败的土黄之色。
竟然有股泫然欲泣的可笑感受冲上眼角，燕淮凌嗤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探上眉心死死捏起。
今日说出这样话语，聪明若藏烨怕是已然对他的心意一清二楚。
那么将来二人见面共事，他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那藏烨？
思绪一片混乱，燕淮凌咂嘴出声。
让他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确实擅长。
但这不代表自己便会隐去一丝一毫的煎熬。
原来世人所说单相思之意便是如此滋味。
燕淮凌细细品尝一番，想起自己以前嘲讽他人陷入爱河时的奋不顾身，眼下却也觉得异常讽刺起来。
满脑子都是藏烨，这感觉着实让人抓心挠肺。
那张坚毅而认真的脸，让他真是忍不住想上前——玷污一番。
深深叹了口气，燕淮凌摇头撇开满脑子的乱绪，又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拖着疲惫身躯向房内迈去。
然而才出两步，他忽然觉察出一阵异样——屋内有股异香。
先时被藏烨之事填满了脑袋，他竟没第一时间察觉。
待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他本想转身开门，却在踉跄了两步后，倒地不省人事。
**
再次醒来时，耳畔传来一阵喧闹声。
燕淮凌勉强动了动身体，睁了眼，却见视野中是一片夜空。
费力起身，他却忽见此刻自己正躺在房顶之上，瓦片尖锐，刺得他背脊发痛。
最让他震惊的却不是自己身在何处，而是自己身上打扮及手中之物。
此刻，他正穿着一身黑雁装束，而手中竟捏着一本医卷。
待看清那医卷字样，他只感心头大骇——太雁卷？！
简单翻了翻卷宗内页，看着像模像样，不似假造。
然而尚未待他反应，远处便传来几声高呼：“黑雁在那边房顶！！快追！”
——什……？
理智还没反应，身体却已经动起来，燕淮凌来不及细细思考，携了那太雁卷便数次使用“静水秘泉”向前方屋顶而去。
跑路过程中，他大致拼凑出了眼下情形——什么人想将盗取太雁卷之事嫁祸给黑雁，而彼方很明显知道他燕淮凌就是黑雁之事。
若是直接丢弃太雁卷，罪名便没了证据——但那医簿不辩真假，若为真，损失惨重，于是即便清楚被嫁祸，燕淮凌也不愿就此随意丢弃。
再者，甩脱几人追踪，他对自己那套轻功还是有些把握的，于是便兀自决定暂时携卷而走。
后方追捕呐喊声震天，燕淮凌意识到可能全太雁灵官府都出动了。
脚下动作并不利索，他清楚无论先前那迷药是何成分，此刻已经对他的行动力造成了限制，大不如前。
果然，几次黑雁轻功后，竟被后方追捕首领缩短了距离。
回首一探，燕淮凌便见那冲在最前面的竟是杀气腾腾的藏烨。
登时脚下一乱，他自房檐坠下，差点撞地。
勉强调整身躯站稳，燕淮凌还想再越地而起，背心却感一阵锐痛。
他回身便是一记蛇鞭，然而手臂因药物不听使唤，竟出不得力。
果然鞭轨虚晃，藏烨瞬间便抓住机会，一把扯住那鞭尾扥了出去。
燕淮凌武器一失，再加上心神剧烈动荡，几乎完全无招架之力便被藏烨近身。
双臂被狠狠制住时，燕淮凌还尝试挣扎了一番，但藏烨显然没再给他机会，一把将他按倒在地，膝盖抵住后心将其制服。
身躯软绵绵的，燕淮凌自知与迷药相关，心下直喊糟。
很快，灵官府上的江浔剑、众月滢名水汀名便聚集过来，连姜温卓本人都为众人拿住黑雁感到异常震惊。
“藏大人果然好身手！”姜温卓在江浔剑与其他几位金卫名保护下向藏烨方向走来，“竟拿得那黑雁！天下第一剑果真名不虚传！”
藏烨并未对那夸赞反应，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地面黑雁，似是有些疑虑。
“快！——听说他杀了陈凌君，盗得那太雁卷，不知是否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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