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鸿沟摆在了他面前,所见所闻皆是陌生的,连宋靖的反应,宋靖回答与举动的细节,全然都是他所陌生的。他跨不过去,弥补不了,赫然发现,宋靖爱上别人了。
他的哥哥,并没有在黑暗的另一头等他,他和他在楼梯的上下两层,变成了并行线,擦肩而过,再无交集。
宋靖爱上别人了……
这个事实一旦在脑子里爆开,那便是天塌地陷的痛苦。不,没有人能体会那种痛苦,他的天黑了,他的光灭了,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黑得永无止尽。
巨大的彷徨、恐惧笼罩了他,他无法呼吸,他绝望挣扎,他无助极了,被水淹没过来,以一种窒息的方式淹没过他的头顶。
滔滔江水,永堕沉沦。
而又是谁掐灭了他的希望呢。
他望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像一根针,插在他和哥哥之间,插在了他的心口。膈应、难受、要发疯,他想到哥哥可能会牵她的手,可能会亲吻她,他甚至想到他们可能会滚在一张床上。
他屏住呼吸,没有呼吸了,他被那情景吓到了。那想象过分真实,以至于连什么衣服都想到了,就是他们今天穿的衣服。他从没见宋靖穿西装。不,他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会死。而他死前,一定把他们都杀死。
全部杀死。
他舍不得杀哥哥,那就让那个女人死。
如同又一个轮回,他看到父亲搂抱着别的女人,将他们的小孩子护在怀中,而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他被他丢在后面,丢在地狱里。
现在哥哥也是了。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爱上别人?为什么你也抛弃我……
十八岁,他没有砍了那个偷窃他爱的慧珍。
二十五岁,他脚踩油门,车轮飞转,碾压过一切就是要把再偷窃他爱的人杀死。
都去死。
他轻蔑地俯视着那个凡人,所有的人,再也不能背叛他,再也不能舍弃他。
第86章 :嫉妒(二)
宋靖牵着宋雨轩的手走在坡路上,从姥姥家到他们家并不是很远。他今天心情好,就走路去接了宋雨轩。宋雨轩一边握着哥哥的手,一边玩着他的手机。
手游,是他最新的兴趣。
宋靖并不知道,远远坠在他们身后一辆黑车。他走一步,那黑车挪一步。他说了宋雨轩几句,宋雨轩反驳,他们停下在便利店买了零食,都是宋雨轩爱吃的。那辆黑车就杵在对面街上。他再走,那辆黑车再跟。
贺文舟在车里盯着他们,盯了一路。宋靖上楼了,他神经兮兮猫在他们单元楼的一处黑影里。
宋靖楼上来回模糊的影子,他盯着。
宋靖楼上灯灭了,他还盯着。
凌晨起了雾,霜迅速结了一层,车厢里冷得如同冰窖,贺文舟还盯着。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窗口,一夜不眠,根本不困,盯到了天微微发白,小区里渐渐有了动静,有人出门去买早饭了,他更加警醒。
没一会,宋靖也出来买早饭。他穿了一身针织毛衣,还是冷,匆匆从单元楼出来,到小区门口买了豆浆、油条,今天有粽子红薯,他也买了几个。
他提着这些东西回来,并不知道几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男人跟着他。
贺文舟寸步不离,一步都不让他逃出视野。
宋靖上楼了,贺文舟继续在车里窥视。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盯了宋靖一天一夜。
晚上,宋靖似乎是接了个电话要出门。穿了比较正式的衣服,和对方打着电话去取车。他随即就跟了上去,不用想也知道他能去哪,他攥着方向盘,手指的指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断裂了。他打电话给徐嘉宜,一个急转在十字路口几乎和宋靖撞上。隔着两层玻璃,他望着宋靖的身影,他的头发、他的耳垂、他脖颈上的汗都是他的,没有人能夺走他,更没有人能与他分享!
在酒店门口,他与宋靖分道扬镳。
宋靖急匆匆来到假日酒店,进门大厅的地方苏青正和警察说着话,昨晚她就报了警,但是园区那条小路,因为太偏僻了,并没有安装摄像头。她在惊吓中也忘了记车牌号,只记得那刺眼的车灯几乎闪瞎了她的双眼,然后如鬼影般离去。一切宛如一场噩梦。
警察今天又来询问了一些情况,告诉她目前还没查到可疑车辆,要她等待调查结果。
索性伤不是很重,只是一些皮外伤。宋靖过去,了解到昨夜的惊险,便后悔昨晚没有送她回去。她一个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他实在应该看着她进酒店才对。
苏青反而安慰他,没什么,意外么,大家都不想的。
她不过一天没见他,却像在生死边缘打了个转。苏青惊吓之余,有些感伤,说还要麻烦他来一趟,那位老律师怕是见不到了,还请他代为转达。
“我陪你去医院。”
“同事刚陪我从医院回来的,没事,就是划伤了一下。”
宋靖看着她包扎得层层裹裹的腿,更是愧疚。
“你……”
他想请她到家里养伤,这下她不能工作了,在酒店又不方便。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他这样做也不太合适。
他迟疑着,苏青看出了他的意思。
“我明天就回北京了。”
“你的伤要好好养着。”
“不待了,伤回去养也行。”苏青道,看着宋靖蹙眉的神情,她心里紧张:“就是想,走前再见你一面。”
她这么直白,深厚的情意。宋靖站在那里,哑口无言。苏青脸微微发红,她想站起来,腿不方便,宋靖几步过去握住她的手。
两人正忙活着,互相纠缠,忽然一把又软又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哥哥!”
贺文舟一身白色外套牛仔裤,学生样式的打扮,急冲冲地过来就拉住了他要扶苏青的手臂。
他天真又无辜地道:“哥哥怎么这样!是又背着我相亲了吗?虽然家里不同意,但是我深爱着哥哥啊!哥哥,不是说好去加拿大结婚的吗?我们都领养了小孩,你怎么能抛弃我?我只是两三天没来找你,你就丢下我另寻新欢,哥哥这样对得起我嘛!”
他蹙起的眉毛、扁着的嘴巴仿佛真的是被伤心狠了的模样。
酒店大厅的人全都看着他们,苏青迟钝地转动着目光,宋靖咬牙道:“贺文舟!”
“哥哥,你不要爱上别人,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扯动着他的衣袖,一场狗血大戏正在上演,因为太过精彩,已经有不少的人过来围观,有人甚至开始拿出手机来拍。
贺文舟、宋靖、苏青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宋靖怎么肯忍这种场面出现。他拉着贺文舟的衣服就往外扯,苏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出去,宋靖来不及和她解释了,揪着贺文舟就奔离了现场。苏青从没见宋靖发火,她没有见他生这么大的气,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揪着比他高大强壮的一个大男人扯狗一样地拖了出去。
他们交往之前,宋靖只有一个条件,他和男生接触过,她不介意他们就行,她介意,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当时在最开明的学府,也知道青春模糊暧昧的交界。她不是还和同班的女生通过信吗?她问他,他们是怎么交往的。
宋靖只有一句话,那是个错误。
从此再没有提当年的事。
她扑上去抱住他,她不介意,只要他肯,她什么都不介意。
年轻胆大的她只以为那不过是愚蠢短暂的一场妄恋。宋靖连名字都不屑于提,她何必还要追究呢。
然而她现在看着仓惶离去的他们,骤然醍醐灌顶,清醒至极。是怎样的一段妄恋让宋靖提都不肯再提,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从没有见过他发火,从没有见过他暴露那么真切激烈的情绪。
她呆呆站在那里,仿佛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了。
宋靖真是拿贺文舟没有办法了,他天真、残忍、坏,他又开始对他坏,把那些恶通通使在他身上。
他揪着他拖进酒店附近一条巷子,被逼疯了一般:“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贺文舟按在墙上狠吻上去。尖锐的牙齿如同饿狼一般吞噬撕咬,庞大的身影扑上来。宋靖想要挣扎,被他抓着头发扭着胳膊反剪着撞在墙上。贺文舟叼住他的脖子,又咬他的嘴唇,是真的下了狠劲,如同野兽一般撕咬。嘴唇内侧刚好的那道口子又被撕裂,渐渐溢出血丝,从唇间爆开。宋靖扬着头挣扎,露出白皙的颈项,可他也只能呜呜不止,被贺文舟掐住下巴在墙角里死吻。
宋靖脖子上钳着的手臂渐渐地收拢,宋靖脸色胀红,嘴唇被噬吻,在几近窒息的那几秒内,贺文舟给了他一个足以铭记一生的惩罚。
宋靖一得到空隙,就猛地推开他来。
“滚开!”
新鲜的空气灌入胸腔,他咳嗽不止,心里又怒又委屈。贺文舟想抱他,被他一脚踹出去。贺文舟阴沉着脸将他扯到怀里,硬是被抱住:“哥哥也太不乖了。”
宋靖恨得咬牙切齿:“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宋靖要走,贺文舟不许,被宋靖一个耳光甩在脸上。
“滚!”
他骂不了脏话,反复只能说这一句。他要崩溃了,他要碎掉,擦着嘴角的血丝,现在就走,现在就离开他。
他等了他这么多天,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还给他的就是这个。
贺文舟拽着他的手臂搂过他的腰,他逃脱不了,挣扎不掉,他就只能推他、捶他、打他,被贺文舟搂着腰困在怀里,充血的眼睛瞪着他:“不许再看别人了!”
他吼他,吼得他震住。
“不许你再看别人,不许你和别人吃饭。我会生气,也会发疯的。”
宋靖呆呆愣着。
贺文舟按着他的肩膀,掐着他下颌抬起来,深邃的眼瞳注视着他。
“我要你所有目光都只盯着我一个人,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我身上!你的世界只能有我一个人,我和你说的这些,能不能做到?”
宋靖瞬间有些想哭,心里七上八下,又慌又怒,他凭什么,他有什么权力,他没有权力。
“你妄想。”
“你再见她,我就把她扔到海里去。”
宋靖惊吓地抬头看他,忽然从头到尾明白过来了:“你!”
贺文舟握着他的脑袋按在怀里:“你不用担心,你再见一次,我就先跳海。”
他真的会跳,他说一不二。
宋靖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呼吸着他身上又脏又臭的味道。贺文舟手发着抖,轻轻地哆嗦着吻在他的额头。
“我嫉妒,哥哥。别让我嫉妒。那太恐怖了,我受不了。”
宋靖被迫埋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服。
两人在巷子里皆着咻咻的鼻息,头蹭着头,身体挨着身体。
愤怒未消,悲哀不止。
贺文舟吻着他的额头交代:“我很忙,你不要等我。我去哪主动给你报备,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你在家乖乖的好不好?”
他把卡、钱包、车钥匙放他手里,微信扫上了他,拿宋靖的手机通过。
“不要再见她,也不要相亲。”
他把口袋里还给他的那枚戒指拿出来,看着宋靖,刚刚好,就套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是七年前买的,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和一个叫宋靖的人结婚了,在香山的四合院。哥哥不记得了吗?”
宋靖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泪光在眼眶中闪烁。他忍住了,他怕憋不住,它们就会掉出来。
贺文舟拥紧他在怀里。
“等我,哥哥,等我奔向你,你别不要我。”
第87章 :我想留下来
两人在黑暗的巷子里抱了很久,宋靖有些难受了:“你放开我。”
贺文舟道:“再抱一会。”
宋靖开始说他:“是你去开车撞苏青的?”
贺文舟道:“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宋靖生气地要推开他,贺文舟搂紧了他的腰,在他耳边道:“我送你回去吧。”
宋靖开车来的,他的车丢给徐嘉宜,自己去开宋靖的车。宋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在密闭空间内,贺文舟就坐在他身侧,无端地感觉心脏紧绷,脸红耳热。他身高腿长,驾驶位空余空间不大,他坐进去就像卡在里面一样。
贺文舟道:“车太小了。”
宋靖道:“不想开你就自己回去。”
毛病那么多,还嫌弃他的车。
贺文舟道:“我想开。”
宋靖别过头,看窗外的景色。天太晚了,折腾了一晚上,贺文舟熬了几天几夜,因为还不确定宋靖的意思,所以还不肯放松。他脑子紧张兴奋着,头很痛,但稍稍有点心安。因为宋靖肯听他说话,肯让他抱了。
宋靖却很少动这么大的气,有如此激烈的情绪起伏。再见到贺文舟,好像把之前没生过的气都生了,积攒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他不是情绪激动的人,但是这几次每次见贺文舟都吵架。
彼此都是成年人了,还在大街上拉扯、吵闹。现在平静下来,他感觉羞耻,又有些疲累。他靠着窗子,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宋靖好像睡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瞬间。醒来发现贺文舟俯身就在他眼前,他几乎就压在自己身上,深邃的眼神看着他。太近了,宋靖脸上一红,刚醒沙哑软糯的声音问他:“干嘛?”
贺文舟道:“你睡着了。”
他动了动手臂,宋靖这才发现自己的头竟枕在他手上。他一只手插在自己和车窗之间,虚虚环着他的肩膀。大概因为他睡着了,脑袋不自觉靠在冰冷的车窗上。他怕他受凉,硌得慌,就用温热的手掌托着,也不知道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多久。
宋靖脸颊更红,陡然直起身来,避开他的怀抱。
贺文舟也撤回身:“要上去吗?”
“嗯。”
贺文舟从驾驶位出来,走到车另一边给他开了车门。天气越来越冷,贺文舟怕冷风扑了他热身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弯腰低头,直接抄起他的腿从车里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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