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步卿允反手握住了步秋池的手,激动地站了起来,“妈,你醒了!大夫!大夫!我妈醒了,你们快来啊!”
下午,步秋池转出重症监护室,在洛云衢的帮助下住进了重症病房。
本来医院的病房早已人满为患,如果没有特殊关系,步秋池很可能被安置在过道,但洛云衢不知怎么,打了个电话,医院就派人给她转进重症病房,还是个单人单间。
步卿允几乎是红着眼睛感激地看着洛云衢,要知道,人在走投无路时,那种无助、无望感会放大无数倍,焦灼着软弱,如果那时有人拉他一把,在他心里,就是烙印在心底的恩情。
“傻瓜!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不是允许我靠近吗?就让我为你做点儿什么吧。”洛云衢抓了抓他因焦灼而凌乱的碎发,“快不要哭鼻子,难看死了!”
“嗯!”步卿允破涕而笑。
虽然他从没了解过洛云衢的家庭,但在他潜意识里,洛云衢背后的家世一定不会太简单。
步秋池醒来后还是很虚弱,没和他们聊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晚上,纪波和纪曜来看她。
纪波见她还睡着,对步卿允说,“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你妈妈,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步卿允今晚本来想留下来陪陪步秋池,但纪波这么一说,他也不好反驳,只能悬着颗心走了出来。
三人走出医院,天已经黑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大街上欢度春节的灯笼蜿蜒出一条火红的长龙,远处夜空时不时炸出一朵朵璀璨的爆竹,如果留意,总能看见一家三口在空旷处点爆竹,火花闪烁,大人孩子躲到一旁,期待下一刻的惊喜。
新年,如果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应该是件幸福的事。
洛云衢想把步卿允带回家,不是洛家,而他一个人的家。那套市中心的豪华公寓虽然没有洛家的十分之一,但他却足以容纳两个不断靠近的心,想想步卿允能陪着他,在他空旷已久的家留下一丝气息,他就无比满足。
“步卿允,今天大年初一,不如到我家过年吧!”洛云衢看着步卿允,眼里闪烁着期盼。
还未等步卿允说话,纪曜也不甘沉默,“小允,我爸临出门前已经做好了年饭,再三叮嘱,让我照顾好你,家里的饭菜,阿姨吃得顺口,明天,我们还要来医院看望阿姨。”
他这话一出,步卿允充满歉意地看着洛云衢,“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其实,纪曜那番话一出,洛云衢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心里失落,却不想让他看出,故意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这样也好,我可做不出你叔叔给你准备的年饭,别太担心,阿姨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车。
他故意走得洒脱,就是不想让步卿允看出,被拒绝的他,现在有多狼狈。
步卿允看着他颀长身影隐没进一辆黑色宾利,那车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驶进茫茫夜色,眨眨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第34章 身世
这时,一辆蓝色SUV停在步卿允面前,纪曜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帮他打开车门。
步卿允想说我可以的,但车门已开,他也只能默默地坐到副驾,思绪渐渐脱离大脑。
他实在想不起和纪曜曾经的过往,为什么纪曜会挠他手心?是炮灰曾经喜欢过对方?还是他们曾经互相喜欢过?
正思忖间,一缕清淡的古龙香水混合着男人的气息沁入鼻腔,一下把他从思绪中拉回,纪曜俯身过来,离他仅剩两公分的距离,帮他系好安全带。
步卿允这才注意到,纪曜棱骨分明的侧脸配上墨蓝的发色,狂拽、酷炫,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漫撕男。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又拽又酷的男孩,会帮他系安全带。
车沿着内海蜿蜒的公路疾行,步卿允有些诧异,“这好像不是回家的方向?”
“带你去个地方。”纪曜专心看着前面的路,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错过某个路口。
SUV兜兜转转,终于在第五大道购物中心的门口停下。北方的冬夜外面温度极低,冷得骨头都会颤抖,纪曜停好车后,下来时把宽大的羽绒服拉紧,看着购物中心不断闪烁的霓虹,眼里流露着一抹怀念,“还记得这儿吗?”
步卿允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即使这样,他指尖也依然冷得毫无知觉,对纪曜刚才的话,他无从知晓,只能沉默。
纪曜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回应,手也忍不住塞进衣兜,他看了看上面,“五年了,都变了,走,上顶楼,不知道视线有没有被挡。”
第五大道购物中心在二环以内,市政府当年规划时就不以高层建筑为主,所以,即使赶上前两年房地产井喷式发展时,购物中心的顶层依旧视野开阔。
“这儿依然没变,还和当年一样。”纪曜推开顶层的防护门,瞳孔被夜晚的灯火印照得熠熠生辉,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夜晚的燕城就像一个到处闪耀着梦幻水晶灯的理想国,埋藏在心底的愿望被无限放大,给人一种好像踮起脚尖就能够到的错觉。
步卿允好像看到不久的将来,他站在万人演唱会的舞台,把他写的一首一首歌,慢慢唱给歌迷听,写着他名字的灯牌像今晚的灯火一样,连成了一片海。
“记得五年前,我们在这儿许的愿吗?”纪曜声音梦幻一样,隔着时间的流萤回到了过去,“那时我们都只有十七岁,我说我想当明星,想红,你却说,你喜欢我…”
听见纪曜最后一句,步卿允立刻从万人演唱会的梦幻中清醒,他咬着牙根,欲哭无泪。
那个说喜欢的你人不是他。
“那时经济公司找到我,为我指引了一条成名的路。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兴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习室一呆就是一整天,一个动作对着镜子做上一千遍,T恤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天下来,吃饭的时间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分钟…”纪曜对着他说着出道前的努力,好像因为这些努力,他过去所有遗憾都理所当然地应该被弥补。
“那时,我们都还小,我说过等我成名后,再考虑这个问题,”他看着步卿允,目光里眨着希望的星芒,“现在,当时的目标实现了,小允,你还记得当时你说过的话吗?”
步卿允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逃避地转过身,“都过去五年了,我早忘了!”
纪曜重新出现在他无措的瞳孔里,痛惜地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不记得没关系,把我忘了也没关系,谁叫我当时不懂珍惜,从现在开始,换我喜欢你。”
自纪曜重新出现在他生活里,因为纪波的关系,他心里早已认下这个哥哥,现在对方居然说喜欢自己,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怪异,当时就后退一步。
“哥!你别这样,都过去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步卿允还是心太软,没有直接拒绝,怕伤害到对方的自尊。
“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纪曜重复着他的话,忽然,眼前一亮,困扰过去的阴影似乎豁然开朗,他一把握住步卿允的双肩,神情激动,“原来如此,现在,我只是喜欢现在的小允!”
步卿允一米八三,个子本来就不矮,没想到,纪曜居然比他还要高那么一点,墨蓝色的头发,张扬的耳钉、再加上他炫酷的衣着打扮,给人一种危机感。
步卿允莫名觉得,他很危险!
他不知道纪曜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也并不想就此让它发酵,只想着尽快脱身,于是冷冷地说,“哥!你才红多久?”
纪曜听之一怔,预感他还有后话,不言语只聆听。
步卿允果然接着说,“粉丝愿意跟随你没那么容易,现在塌房的男星一个接着一个,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被狗仔抓,到时粉丝一拍两散,你市场价值一落千丈,”步卿允最后警告他,“哥!你那什么红?成名不易,请珍惜羽毛。”说完,他没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从防护门走了出来。
不知是他的哪句话戳中纪曜,当他从楼顶下来时,一脸沉默。也许仅仅只是一时兴起,当意识到现在谈恋爱会毁事业,他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是这样,步卿允觉得最好。
两个星期后,步秋池恢复得很好,纪波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临出住院部时,护士站的站长笑着对她说,“步姐真有福起气,老公体贴,儿子们也孝顺。”
步秋池看着她身边一老两小,笑得合不拢嘴,“说得也是,不过,还是有要操心的事,这不,我家两小子都单着呢,也不着急给我带个儿媳妇儿回,只有等他们一个个成家立业,我这眼才能闭得安心。”
“呦!都没对象呢?”护士长两眼放光,恨不能点颗痣就能化身为媒婆,“你看我们护士站的小姑娘怎么样?这两个星期,你两个儿子都快把我们小姑娘的魂儿都勾走了。”
说到这儿,护士站的女孩们都红着脸,一边往里面躲,一边偷看步卿允和纪曜,有的甚至拿手机暗中拍照。
“那感情好啊,”步秋池乐得合不拢嘴,“要不,哪天上我家玩儿去,我给他们撮合撮合?”
“真的?”护士长睁大了眼睛。
小护士们都躲在门后捂着嘴偷听,个个激动得小鹿乱撞。
步秋池拍拍胸脯,“那还能有假,这周末,我在家里做面锦旗,欢迎…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步卿允捂住嘴,揽着肩膀从护士长面前飘然走过,不带走一片云彩,纪曜也摇摇头,跟了上来。
纪波拎着一个大包,呵呵一笑走上前来,“护士长,这两个星期,多亏了你们,改天我做面锦旗送给你们,嘿嘿!回见!回见!”
护士长:“……”
帅哥都是这么不好约吗?
***
“还是家里好,”步秋池一回到家,就坐在床边,拿起一本北方菜谱,翻了几页,“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你还是歇着吧,”纪波放下手里的大包,撸起袖子就要往厨房里钻,“这两周,店里又请了一个大厨,以后,我就在家里专门给你做饭”
步秋池露出一丝歉意,“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家里、店里、医院三头跑。”
纪波憨憨一笑,露出一排齐整的牙,“这说的什么话,照顾你,我心甘情愿。”说着一手提溜起纪曜的衣领,一边走一边训话,“你小子杵着干嘛,来厨房帮帮你爹,今天你步阿姨出院,咱多做几个菜给她洗尘。”
“哎呦,爸,你放开,我自己能走。”纪曜摇摇头,无奈地跟着他爸进了厨房。
趁着纪波父子在厨房忙活,步秋池不知怎么,拉着步卿允关上房门,从一个没装几件首饰的旧匣子里取出一封信。
这封信用黄色牛皮纸封存,可能是时间久远,边角已经磨损,露出一个粗砺的缝隙,一看就不是现代快餐信息的产物,反而有种出土文物的错觉。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爸是谁?”步秋池身上像覆上一层灰尘,眼里温泉般的笑意被寒霜冷却,全身弥漫着萧索、荒凉,“以前,我觉得咱娘俩日子还长,也一度认为只要我全心全意照顾你,你就会快快乐乐长大,可通过过去两个星期的思考,我发现妈妈错了,”
“妈!”步卿允摇摇头,把信封推回去“我长大了,可以照顾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步秋池身上的萧索告诉他,信中,这所谓的父亲一定曾给她带来莫大的伤害,不知道也罢。
“不!孩子,你现在可以不认他,但总有一天,你会想知道他是谁?”步秋池执意把信塞进他手里,“拿好,万一妈妈死了,你也好拿着信去找他,记住,千万不要弄丢了。”
步卿允看着步秋池坚决的眼神,最终妥协了,他接过那封信,忽然有种生命尽头的追悔感,“我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一定去找他。”
当一个人处于生命的尽头,连根都不曾拥有,那他走得一定如飘萍,下一世又岂能安稳?是不是,
所有的欺瞒都不会长久,
所有的事实终将袒露无余。
第35章 家宴
元宵团圆夜,一辆黑色宾利驶进西山别墅区,顺着蜿蜒的山道,消失在绿树掩映后气势恢宏的建筑里。
洛家位于半山腰,占据着小半个山头,庄园里,一座气势磅礴的主楼就是洛南泽全家聚会的地方。主楼四周,几栋别墅有序地围着,其中就有一栋属于洛云衢。
一进主楼客厅,一张豪华法式条桌边,洛南泽正襟危坐在首位,下面依次坐着几个肤色不均、发色各异的少男少女。
而他们的母亲都没在身边,因为,在洛南泽眼里,她们都没资格坐上这张席,只有洛氏的子孙在这儿才有一席之地。
洛云衢觉得无聊至极,每年照例要上演一出兄友弟恭、世界大融合的台面戏。这么多年,他都快要演吐,他不是电影人,没有银幕情结。
洛南泽下面第一个位子是给他留的,作为洛家长子,在没有嫡庶之分的前提下,他是家族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洛南泽一看见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锐利的目光从金丝眼镜后射出,像把利剑,穿透人心。
“回来了就赶紧过来,”洛南泽示意佣人开始上菜,“一年都没聚在一起,你难道不想知道,弟弟妹妹们这一年都是怎么过的?”
洛南泽今年五十不到,长期优越的生活没让岁月在他脸上留下足迹,加上他极注意保养,现在看上去,依旧风流倜傥,只是比年轻时多了一丝沉稳和大气。
洛云衢拉开靠背椅,把自己摔进去,拿着一双筷子在手里转着,“他们怎么过,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放肆!”此话一出,洛南泽重重地摔下酒杯,怒目圆睁,“你们是兄弟姐妹,理应互相照顾,以后洛家在海外的业务,还不都指望他们和他们的母亲顶着,只有这样,你才能专心国内市场,他们不是你的敌人,只有你们互相协作,洛家的家业才能代代延续。”
“还代代?我看不出三代,他们身上就不再流动你洛氏的血液!”洛云衢讽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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