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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澜点了点头，表情好像放松下来，满意道：“这的确是大实话。”
“于道长还说了什么？”宋澜又问。
张凡两手一摊：“没了，我们说不到两句他又走了，说还得回去为明天的法事做准备。不过……”
“不过什么？”宋澜眉头一皱。
“不过我看他好像往三楼的方向走去了，可能是想检查三楼布置得怎么样吧。”张凡露出猜测的神情。
三楼？宋澜沉吟片刻，说：“好，我知道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明天早点来，好多事还需要你呢。”
“好的老板，那我就走了。”张凡换好自己的外套，对宋澜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宋澜漫不经心道，一脸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确定商城里的喧嚣声慢慢静了下去，宋澜这才慢慢从躺椅上起身，朝着休息室门的方向走去。
书店内的大灯已经关闭了，只留下几盏应急小灯，灯光微弱，除了自身，几乎照不清任何东西。宋澜却丝毫不被店内的黑暗影响，熟练地绕过几排书架和桌椅，并小心翼翼躲开了贴在各种家具上的符纸，走到一扇小门前，打开门，走到了商城里。
商城里的人似乎都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商场显得格外空荡，只剩下满墙贴着的黄色符纸，在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中抖动着。乍一看，这场景还挺有惊悚电影的味道。
宋澜皱了皱眉：越靠近这些符纸，他就越不舒服。这不是件好事，说明于道士的确有几分真本事，画出的符纸能够对鬼魂产生影响。
如果是普通的鬼魂，在这些符纸的镇压下，恐怕早就无路可逃，只能乖乖等死了吧。
宋澜甩了甩头，强忍住恶心感，朝着懒懒金店的方向看去。
这是目前整个商城里头唯一一家还开着门的店铺，明亮的灯光从店里透了出来，没看错的话，里头隐约还有个人影在走动。
夏岚走出店门，目光在整座商城里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趴在二楼栏杆边上的宋澜身上。两人隔着一层楼遥遥相对，谁也没说话。
最后，夏岚勾了勾嘴角，做了个晚安的手势，转身走进店里。随即是锁门的声音，商城里头最后一家店铺也打烊了。
宋澜若有所思地看着夏岚离开的方向，半天才收回视线，脑子里琢磨着：这位脾气古怪的前辈在见了于道士以后也没有特殊的表示，看来她应该有把握应对明天的场面。既然这样，他也无需太过担忧，明天见机行事便是。
这么想着，他也放松下来，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并不算太晚，想来谢道年应该还没睡，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好了。
***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不等他开口，电话那头的谢道年便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宋澜在微信群里说过有一个道士要在丽锦做法事捉鬼的事，不过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说得比较简略，语气也很轻松，只说自己能解决。
没想到谢道年因此就记挂上了，看来他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嘛。宋澜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嘴角不由上翘。
“暂时没什么事，”宋澜眉眼一弯，随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拈起一颗奶糖，剥去包装纸，扔进嘴里，甜到了心底。“那道士看起来应该有点本事，不过我还能应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谢道年的语气有几分严肃：“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法事还没开始，保不准那道士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没使出来。”
“别那么紧张，”奶糖在舌尖上融化，口腔里充盈着甜甜的奶香，宋澜的目光也跟着柔和起来，“你放心，我保证，要真发生什么事，我立刻就溜，那道士应该追不上我的。再不行，我就到三楼求助，怎么说也是老乡，我想三楼那位前辈也不会见死不救。”
“你还真是……”谢道年哭笑不得，也不知该说对方什么才好，“既然你都计划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总之，一切小心，等事情结束了跟我报平安。”
“好啊。”宋澜随口应下，并不觉得谢道年这要求有什么奇怪的，口中奶糖渐渐变小，但余味无穷。
两人又就各自的生意闲聊了几句，得知谢道年那边已经选好了魔都第二家分店的铺面，宋澜不无羡慕：“说真的我觉得你运气实在太好了，从第一家影·茶开业以来好像就没你要特别操心的地方，口碑蒸蒸日上，分店是开了一家又一家，好像所有东西都在给你助攻，不像我，总是会碰上各种各样的麻烦。唉，如果我有你一半运气，这会儿恐怕就不用为明天的法事发愁了吧。”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谢道年还真的跟宋澜讨论起运道问题来，“既然我运气这么好，不如你来我身边，说不定能转运呢？”
宋澜砸吧嘴，奶糖已经完全融化，那股甜香味却还萦绕在唇齿之间，久久不散。“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入驻魔都是件大事，现在书店的实力还不够强，就算勉强来了，能不能存活下来也不一定呢。”
“你说的是入驻魔都？”谢道年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古怪。
“不然你以为我说啥？”宋澜眨眨眼，“去你身边不就是去魔都吗？”他不明白这两者有差吗？
“……没事。”谢道年的语气好像有点低沉，不过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
“不跟你聊了，你明天还得早起，我也得工作了。”宋澜说。
“那……晚安。”谢道年轻声道。
“再见喽，明晚再跟你联系。”宋澜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谢道年放下手机，一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
第89章 [VIP]
翌日，接近中午的时候,法事正式开始。
于道士换了一身绣着金丝银线的蓝色道袍,手持拂尘，拂尘的样式颇为古典,手柄上还雕着兽头和祥云，显然是一件历史颇为悠久的法器。
商城一楼的大厅已经被清出一块空地出来，法事就在这里举行。空地中设着一个小小的神坛,于道士挥舞着拂尘绕着神坛翩翩起舞，口中还念念有词唱着什么。动作有点奇怪，但周围没有一个人笑，众人都一脸紧张而严肃地盯着于道士的一举一动，内心忐忑而兴奋着。
时不时,于道士不知从哪里掏出几张画满符文的黄纸，朝空中一撒，黄纸无火自燃，引起旁观者一阵骚动和尖叫。
宋澜也在不远处围观,旁边站着张凡。
“看来这道士还挺有一手的，难怪曹经理会对他言听计从。”张凡轻声说，“比起一般的道士来,他这也算是不错了。”
宋澜有点讶异，看了他一眼：“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对道士这一行很了解？”
张凡自知失言,笑了笑，掩去了尴尬：“也不算是了解,只是过去见过几次法事而已。”
“哦。”宋澜不再多问，转头认真看起于道士捉鬼起来。
张凡轻轻松了口气。
法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旁观的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多大意思也渐渐散去，于道士依然还在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地跳大神……呃，这么说虽然有点奇怪，但在外人眼中，的确是这样。
从法事开始于道士燃烧第一张符纸时，宋澜就感到周遭的空气倏然变得凝滞、沉闷起来，呼吸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畅快，身体里头的鬼气被外来的一股力量给压制住了。
但他却没有离开，因为他发现，现在整座商城都被笼罩在一种淡淡的金光之下，原先贴在墙上器物上的黄色符纸表面浮起金光，相互之间似有呼应，随着于道士唱念的声音越来越大、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急促，那些符纸一齐无风自动，在空气中微颤，而金光也愈发强烈。
不是宋澜不想离远点，而是这种情况下，只要还在商城里头，他去哪都一样！
宋澜这才明白自己有些托大了，这于道士的本事比他预计的还要高一些，没想到这些年在人界还有这样厉害的道士，宋澜异常讶异。
要是想走倒也不是走不了，但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露破绽，宋澜不愿就这样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那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放弃这两个月在锦城的心血，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影子书店这块招牌。
所以，宋澜只能硬抗。
好在身为鬼使，他的能力要比一般的地府小鬼强得多，要换成其他鬼过来，恐怕此刻早已显形，而宋澜至少还能正常走动说笑，就是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老板，你身体不舒服吗？”张凡脸上带着关切，“昨天没睡好？要不要扶你回去休息？”
宋澜抬起眼皮飞快地瞟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做法的于道士。后者似乎心有感应，也遥遥地往这边扫视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宋澜总觉得他的目光饱含深意。宋澜眉头一拧，咬咬牙，强笑道：“可能是这里烟雾缭绕有点气闷吧？不过我从没见过道士做法，想留下来看清楚些。”
“哦。”张凡点头，没有再深究。
法事似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于道士手中的拂尘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柄宝剑，剑身通体漆黑，锋利异常，隔这么远，宋澜甚至能感觉到剑上散发出的森森寒气。
剑鸣铮铮，剑光清寒，剑尖有光芒闪动。于道士的身影灵巧轻动，衣袂飘动，仿佛有风。
宋澜听到身边的张凡轻轻“咦”了一声，道：“这把剑倒还……”
这把剑怎么了，宋澜没听清，他也没心思去听，因为他看到了于道士接下来的动作——
猝然，于道士一个回身，口中暴喝一声，挺剑急刺，剑风破空而来，剑尖直指宋澜所站的位置！
宋澜惊愕，后背顿生凉意，也顾不得其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紧，掌中就是那只百鬼袋。
他没有放松警惕，百鬼袋就放在手边，就是防止有情况发生。
可不等宋澜打开百鬼袋，一只手突然落在他的肩上，那手似有千斤重，竟让宋澜动弹不得。
一眨眼，于道士的剑就要刺到宋澜，耳边有人目睹这一幕发出一阵惊呼，宋澜却眼睛眨也不眨，呆呆地看着这柄剑，在旁人看来，他已然被吓傻了。
但宋澜自己知道，他不是被吓到，而是因为肩头的这只手让他无法行动。
手的主人，正是他的员工张凡。
掌心已是濡湿一片，宋澜几乎再也保持不了镇定，想对张凡咆哮：你想做什么？
“不必惊慌。”张凡在他耳边轻轻留下这四个字，话音才落，宋澜只觉得肩头一松，那禁锢已经撤走。
同一时间，于道士一个收势，在剑尖离宋澜鼻尖只有半米的距离处停下，脚下一错，移步换形，往别的地方去了。
宋澜愣了几秒，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刚刚真是太惊险了。
等等，罪魁祸首去哪里了？宋澜左右张望，却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张凡不见。联想到张凡方才的举动，以及他那超乎平常的神力，宋澜这才惊觉，事情要比自己想象得复杂得多。
“宋老板，”没等宋澜做出什么反应，曹经理便挪动着胖胖的身躯跑过来，一头虚汗，关切道，“你没事吧？”
方才那一幕众人都看在眼里，虽然于道士最终没有伤到宋澜，但在场所有人都被那情景吓了一跳，特别是曹经理，腿都吓软了。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曹经理神情惊魂不定，抱怨道，“那于道长也真是，他怎么能——”
“没事没事，”不等曹经理把抱怨的话说完，宋澜忙开口劝他，“道长那么做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
听宋澜主动这么说，曹经理也是松了口气：他就怕得罪了这位，要是对方真想追究起来，自怕不好应付。再怎么说，那于道士也是他给带来的。
因为有了这么一出，剩下还在围观的人立即退远了好几米，有的甚至躲到店里去了。谁都怕于道士突然又来了这么一手，他们可吃不消。
不过接下来于道士道士挺老实的，再也没有用剑指着旁人，除却这出小插曲，整场法事算是顺利结束了。
随着于道士燃完最后一些符纸，宋澜觉得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流通了许多，那种眩晕感也消失了，他身子一轻，有如重获新生一般。
“宋善人，”没等宋澜离开，于道士突然叫住他，走到他面前，面带几分歉意，“方才真是对不住，让善人受惊了。”
“无碍无碍，”宋澜摆手，呵呵一笑，看起来很大度的样子，“也算是个难得的体会。”
于道士没有解释自己方才的举动，宋澜也没问。
于道士嘴角动了动，仔细端详宋澜，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宋澜脸上扫过，不免让人有些分胆寒。
宋澜只当不知道对方的小动作，无辜地笑了笑，问：“道长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店里去了。”
于道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是摇头：“无事。”
宋澜转身，步伐稳健，体态轻盈，和常人无异。
于道士紧紧盯着宋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二楼的书店里，这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难道他真的不是……”
***
宋澜不急不缓地走进书店里的员工休息室，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重重呼出一口气，拍着胸口：“好险——诶？！”
发现这房间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宋澜登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魂，瞳孔收缩，满脸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张凡笑语盈盈，神态自若，不答反问：“老板你回来啦？”
宋澜眼中多了几分防备，悄悄把手伸入放着百鬼袋的兜里，准备随时应战。他沉着一张脸，眼睛紧紧盯着张凡，语气里多了几分凛然：“你究竟是什么人？”
张凡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和宋澜对视几秒，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这回肯定瞒不住了……”
宋澜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只是紧张地看着张凡。
“别那么紧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张凡倒还跟没事人一样，举起手，向对方表示自己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呐，老板，你现在好像情绪有点激动，不如咱们先坐下来喝杯茶，定一定神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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