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做了那么多年护士，什么病人没见过，她处理的人情世故更多，她当然清楚周钰现在是骑虎难下，而她们家欠了人家多少人情，主动开口说：
“这样我们也太占你们便宜了，不过我看你们三个都是大男人，不如这样，以后你们的卫生衣服这样我都包了。”
周钰笑了笑：“不如您把做饭也包了吧。”
李婶迟疑了下，没想到他这么信任，但是一想，可能男人的神经就是没有那么细腻根本没往那上面去想吧。
周钰也就是一时嘴快，说出来就后悔了，厨房是什么，是煮饭的地方，煮饭当然是吃啦，煮饭的人不仅能偷吃还能下毒呢。
不过李婶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她看周钰脸色不太好，猜到他应该是想到这一层了，主动拒绝说：
“不了吧，我煮饭也就一般，没有你的好。”
周钰心下松了口气吹捧道：“您太谦虚了，不过，”
他转了话头：“地下负一楼的玻璃房以前是花房还有很多我们没有清理完……”
“我们自己清理，我们自己清理……”老李憨厚得笑了笑，他看不懂什么脸色不脸色，也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的讲话，直来直往得说：
“你李叔我啥都不会，唯独修理电器电路，还有力气是有一把子的，这点事哪用你们费心。”
这事就算落了下来，周钰带着两个人下电梯下去，门一开就听见猪的哼哼声，老李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你们还养了猪啊。”
李婶赶紧踹了他一脚，老李收回了好奇的神色，不过周钰也已经听到了，他只淡淡应了一声。
李婶都要绝望了，以前觉得这个男人憨厚老实才选的，现在看这根本不是憨厚老实，就是有点傻气啊，不会有人喜欢东问西问的客人的。
老李闭紧了嘴巴再看见鸡群的时候也忍住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头的花房要比上面的还多几个，上面有五个花房，下头足足有七个。
不过老李和李婶估计了面积之后，只打算要没收拾的三个花房先种，毕竟以他们的精力，一下子种太多无异于贪心不足蛇吞象。
把人带下来介绍清楚了以后，周钰也不管了，这些东西至少够他们清理两天了，至于他，楼上花房里的植物今天可还没浇水呢。
三个人在一楼忙活完浇水拔草，再下去负一打算清理猪圈和鸡圈的时候，里头已经清理干净了。
李奶奶看见他们下来，笑呵呵得打招呼：“你们来了？那些鸡粪猪粪我扫出来了，用麻袋给你们放那了，我也不知道放哪。”
她指了指地上的麻袋，周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您不用那么麻烦的，毕竟这么大年纪了……”
李奶奶打断他的话：“怎么说的，哪有什么年纪大不大，年纪越大越懂得多咧，那母猪啊，你们不能喂那么多食了，喂大了肚子，它就得难产啊。”
“啊？”周钰惊奇得喊了声：“这…这些我们都不懂，还以为怀孕就要拼命补充营养呢。”
老人笑着摇摇头，混浊的眼瞳里闪着过来人的智慧：“不如这样吧，以后你们这个猪圈鸡圈就让我和老头子打扫吧。”
周钰刚想拒绝，李奶奶没给他机会接着说：“也不是白帮忙打扫，就是这鸡粪，分我们点好了，也不要多，就一半，这养猪养鸡，看起来活很简单，其实细得很。
就比如这鸡下蛋了，怎么受精，怎么孵蛋什么温度合适，猪什么时候会发情，为什么不吃食，是不是生病了，老人家总是有自己的经验的。”
这下周钰拒绝的话彻底说不出口了，李远志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占人家便宜了，照顾鸡猪却只要粪便，这不是吃大亏了吗。
他倒是想开口说分鸡给李奶奶，但是他再一看周钰不说话，心里也打鼓，这是不能分的意思吗？
最终他也没说出那句话，周钰也答应了李奶奶的话，一时间其乐融融，周钰自己也清楚，就是占了别人便宜，不过这便宜不占，李叔一家恐怕不会安心住下来的。
不如从别的地方给补回去，就好比现在，李家两口子还在花房里忙活，这花架子不好拆，装的时间太久，里面有些地方早就生锈了，扭起来很费劲，只能李叔自己扭，李婶只能帮着抬抬花盆。
就连李大爷都在里头搬花盆，周钰赶紧上去帮着李大爷把花盆抬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劝：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这种活还是别干了，很容易把腰闪了的。”
李大爷点头敷衍了事，因为花盆一放下他又进去搬了，周钰无奈只能跟着进去帮忙搬，偏偏这李大爷还不听劝，跟周钰抢起了花盆：
“不用不用，我年轻的时候抗过那石头，土，煤矿我都下过，没问题的。”
周钰提醒他：“那您也说了是年轻的时候啊。”
第33章
“哎,不用真的不用。”
李大爷不乐意，非较上这劲了，但他毕竟岁数大了,周钰真放了手,他没搬两步,腿肚子就开始打抖,周钰从他手里接过花盆。
老人家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丧气的口吻自嘲说：“老了,是真的老了，以前这点东西怎么可能会皱一下眉头呢？”
旁边看不下去的林奶奶教训道：“你就是老了，你以为你还二三十岁吗？快被做梦了，都那么大年纪了,做点自己能干的吧,别老给孩子们添麻烦。”
李大爷没说话，他坐在地上低着头,周钰只能看见他白色的发丝和头顶,他好像又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得站了起来，去把搬出来的花盆里的土给扒出来。
不知道为何，在他的背影里，周钰读出了那种悲伤的痛恨，他痛恨衰老，也痛恨向衰老妥协的自己。
周钰默默去搬其他花盆，在心里却感觉有一口苦涩的大缸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一样，大约是因为看见了人类面对衰老而无力反抗的无能吧。
到晚上三间玻璃房全部收完,周钰小声问李远志：“你觉得怎么样？今晚请人家吃顿饭客气一下？”
李远志犹豫了一下：“你看着来吧，别动我太多肉,我还指着它们活呢。”
周钰默然，李远志简直眼里只有他的肉，晚上周钰特意提前和李婶说了吃饭的事情，对方一开始还一直推脱，看周钰执意如此才答应下来。
不过一直很不好意思得说想帮忙，周钰也没藏着掩着，李远志最宝贝他的鸡，那就干脆不吃鸡，炒点猪肉和牛肉，拿出来的分量不多，但还是让李婶不好意思：
“真的不用那么多的，这…这太多了真的，我们……”
李婶难得语无伦次的样子，周钰把锅铲塞到她手里：“今晚煮个红烧肉，大家都解解馋。”
躲在门口的李远志没听到烤鸡两个字，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喜欢烤鸡，炸鸡各种鸡，红烧肉他反而不太爱吃，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大概因为小时候家里一直不给吃这些东西吧。
李婶最终也没说服周钰，也就半推半就开始煮晚餐，李婶带来的青菜里正好有些焉了的，一看就算再种下也活不成的，就给它摘摘洗洗。
周钰则负责把肉解冻后腌制入味，猪肉还要焯水，牛肉虽然没有这个步骤，但想入味好吃就得多加点水，腌进肉里。
猪肉切成方块焯水后，油下锅先炒过香料和葱蒜姜，再捞出来，放肉进去，炒到出香味就加开水，加进老抽生抽等调料后就一直在砂锅里闷煮。
时间一久，香味就四溢散开，牛肉就用来炒螺旋辣椒，这个是这边的地方辣椒，很多人家里都有种，李婶这次带来的这一棵辣椒树的辣椒都摘下来切丝。
炒这菜要大油，呛人的油烟直往人鼻子里钻，要是没防备的能生生给人呛到哭去。
炒到辣椒表皮微微起泡就丢牛肉进去，又是一阵白色的烟气激起。
最后收尾的是道青菜大乱炒，两颗小冬青菜，几根韭菜……混在一起炒，闻起来居然也不错。
米饭李婶没让煮，非叫煮了稀饭，看起来老大一锅，其实没费多少米，这一餐晚餐就搞定了。
老李那边一家五口，李远志这边三个人，互相感叹了一番才开始动筷，一开始吃就没人来得及说话了。
□□嘴里塞得满当当的，咀嚼起来都费劲，眼睛睁得老大，就盯着桌子上的菜，但他也不敢去夹菜。
应该是李婶叮嘱过了，不过李远志对于自己不太爱的菜还是很大方的，特别是他看□□还挺顺眼的时候，一筷子一筷子给人夹红烧肉。
就连□□自己都吃得不太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拒绝：“不用这么多的，哥哥。”
李远志被这声哥哥喊得乐得眼睛都不见了：“吃吃吃，吃饱去，小孩子长身体。”
这种人类幼崽怎么会那么可爱呢？
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于是老李一家住进来的事情也就这样成了板上钉钉。
第二天一大早，李婶就在厨房忙活开了，等到他们三个人起床的时候，稀饭和烙饼已经摆上桌子了，李婶还不太自在得跟他们道歉：
“因为看你们还没起，就顺手一起煮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有人煮饭，李远志永远不会说难吃，因为他自个不会煮，再说了稀饭烙饼哪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周钰热情得招呼李婶说：“您也快坐下一起吃吧，我去叫李叔他们。”
从昨天一天的相处来看，李婶一家都是那种不喜欢占人便宜的老好人家，总是在默默付出，但是从不要求别人的回报，像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最好相处的了。
在这个黑暗的时代里，越多人住一起其实越有安全感，前提是大家相安无事，不能光想着去算计别人。
李婶还想拦着周钰：“我们都吃过了。”
周钰就笑：“怎么可能，肯定一大早就起来干活了，别说吃饭了，怕是连杯水您都没喝吧。”
李婶的肚子适时发出了一声空鸣，她不好意思低了头：“这这…早餐不用吃那么多的。”
周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下负一找人去了，老李和李奶奶李大爷都在，三个人都在干活，周钰喊了几次三个人也没动。
周钰不得不先去劝老李：“李叔，你不饿我都饿了，赶紧的，咱们先上去吃饭，两个老人家也饿不得，一天那么长时间，这活啥时候干都得啊。”
老李挭着脖子：“我不饿，我都吃过了，你们去吃吧。”
他冲李奶奶两个人喊，李奶奶笑眯眯的也没打印：
“我吃过了，这会都不饿，你赶紧回去吃吧，小周。”
李大爷也是一样的说法：“是啊，快去吧。”
周钰轻叹了口气：“你们就别装了，李婶自己都没吃，你们怎么可能吃了，赶紧跟我上去吃饭吧。”
可任凭周钰怎么劝，这三个人就跟生根了一样，不带动的，周钰实在没办法，往老李跟前一坐：
“你们要是不上去吃，那我也不吃了，咱一起干。”
这下老李给整懵了，回头看了眼自个老妈，眼神询问该怎么办，李奶奶也没想到周钰会这样说，愣了一下，笑容真切了许多：
“那还让人家小周等什么啊，别磨磨唧唧的，赶紧上去吃饭吧。”
上头李远志饿得发慌，左等右等人都没上来，李婶倒是劝他吃啊，可是□□一个九岁多的小孩都只是眼巴巴看着，没敢吃。
他…他好歹也这么大了啊，他又不是真的傻。
好容易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开门声，李远志对那头喊道：“吃饭了，李奶奶李爷爷快来吃早餐了。”
两个老人听出话里的催促，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一顿早餐过后，又是忙碌的早餐。
这会也不说什么分你我了，李奶奶帮着他们看一楼玻璃房里的菜，指出要怎么浇水，哪些菜是可以一直摘叶子吃，就比如土豆叶子，这东西有毒，但是只要处理好了还是可以给猪吃。
不过这个操作李奶奶就不敢让别人来处理了，红薯叶子就不用说了，叶子人吃，杆猪吃，被分得明明白白的，一点没拉下。
今天李大爷的主要工作就是育种，除了自家的，还有周钰硬塞过来的，本来如果只有他们三个人或许五个玻璃房是够吃了，现在又多了五张嘴。
下头七个花房全部种完那也一点不多的，周钰是这样想，不过他没说出来，倒是李叔看他育种育了那么多，自发就下去收拾其他五间花房了。
这倒不费事，因为一早他们就收拾过一部分了，剩下的那些就是把土铺上去，再浇浇水，放放肥料。
时间只要一在干活的时候就显得很慢，到了晚上几个人累得够呛，吃过晚饭一块窝在沙发看电视。
一开始李婶还不赞同开电视，认为浪费电，但听是看新闻也就不再劝阻。
正是七点多，一打开就是熟悉的新闻声音，大伙听得很认真。
上头说最近北部地区还在持续暴雨，已经造成了洪灾，损失惨重，很可能会将北方的灾民往南方移动，至于南方已经多月没有下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
几条大河和湖水的底蕴在那里，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太严重，不过时间再久就不一定了。
又说国外也出现了同样的菌疫，以及国外很可能将炸海的计划提上日程。
原因无它，国外没有屯粮储蓄的习惯，再加上多数粮食都把握在资本手里，政府那点粮食早就挥霍得差不多了。
现在民间组织四起，各种武装力量四处烧杀抢夺，局势混乱，情况严峻。
第34章
“去南方？”
这是一艘不大的民营轮船,上头装载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人挤人在一块，咋一眼看去,还以为是路边的蚂蚁窝呢。
“是啊,去南方。”
混浊的水里时不时有残渣碎石飘过,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敢相信这里在几个月前还是一片种满农作物的农田呢？
而谁又能想到,一向干旱的北方会有一天被水淹了呢？
望着浓稠如墨一样的天空,所有人的心情就和天空一样黑暗阴沉，这艘船上的人都还算幸运了，没被水冲走，还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不就是运气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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